往事知多少

第一回 （二）念萍篇

念萍在江京大學唸書。唸的是金融專業，因爲今年即將畢業，所以每天上午在學校上課，下去則要跑去江豐銀行實習。

念萍祖上三代都是江城人，是富甲一方的大戶人家。父親宋先宗是江城做貿易出口的大老闆，很重視女兒的教育，念萍是這個年代爲數不多受過高等教育的新新女孩。

原本宋老爺計劃將女兒送去大學，吃了墨水，好回來幫襯家族廠子。

可是念萍母親的兄長，念萍的舅舅劉麒麟卻不贊成：“在家族廠子學習的東西畢竟有限啊，去銀行工作好啊，現在經濟再不景氣，銀行錢也不會少，也不用擔心會像外面廠子一樣會倒閉，丟飯碗。江豐銀行行長是我的老同學，我已經關照過了，送念萍過去歷練能力豈不是更好？孩子要放出去才長得大啊。”

原本宋老爺送念萍念大學，也不懂什麼眼下走俏的專業。大舅子麒麟選的專業，現在又聽大舅子說專業對口，鐵飯碗，卻也無話可說。

念萍自小和舅舅關係十分親密，跟舅舅的話比跟父母的都多。

她有主見有思想，崇尚自由平等，自然不能接受父親給自己安排的婚姻。

可這事劉麒麟實在不好干涉。這個年代兒女婚事只有做父母的纔好過問干涉。宋老爺雖說生意做得大，可思想上還是古板保守，自己活到這個歲數了，什麼人沒見過？絕對錯不了。兒女的終身大事那必須只能是自己給做主才妥當。

宋老爺把念萍鎖在了家裡。勸念萍先結了婚再回學校唸書：“現在時世這麼亂，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還是先成個家有個依靠纔是正經。”

齊家是江城最富裕的家族，家世清白。宋家祖上曾也和齊家也有過交集，對齊家家世知根知底。齊公子才高八斗，儒雅俊朗。這麼好的婚事宋老爺自然替女兒應允。

他再三勸告女兒：“錯過了這麼好的婆家，你上哪裡去找？”

念萍知道自己說什麼父親也聽不進去，只得撂下話：“爹要覺得齊家公子好，爹自己去嫁。”

宋老爺被女兒氣得發抖，揚起巴掌終顫抖了半天始終不捨得打下去。

家僕來福捧著外頭送來的信正要去承給宋老爺，來福不識字，但認識他家大小姐的名字，他猜測這可能是大小姐朋友寫來的信，可大小姐現在被老爺關了禁閉，還是先給老爺去過目。

這信是齊家公子齊飛寫給念萍的，他道：“吾今大業未成，萬不會娶妻。難執家父家母一廂情願。宋姑娘深明大義，如若能主動退婚成全在下，他日定當親自酬謝。”宋老爺看了信，氣憤道：“想讓念萍退婚？門兒都沒有。”他私自做主讓自己的秘書宋金書替念萍給齊飛回了信，信中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當奉命。芳心已許，勿須多言。”

齊飛收到這信充滿疑惑，依然不死心：“宋姑娘與在下未曾謀面，何出此言？”

金書又回信：“大名在外，如雷貫耳。”

齊飛雲裡霧裡，念萍更加全然不知。

宋太太來看念萍，守在門外的家僕將門上鎖打開了。

宋太太來這裡自然又是說些勸念萍的話：“念萍啊，你就別跟你爹對峙了，你爹也是爲了你好，女人終究不都要嫁人嗎？”

念萍是不會這麼容易妥協的，她提高嗓門對著門外大喊：“從今天起，我一口飯也不會吃，我看我親爹會不會真狠心要把自己親生女兒給活活餓死。”

念萍一連幾天都上演了這出苦肉計，送飯的家僕回稟宋老爺大小姐這幾天的飯菜一點未動。宋老爺聽了這話有些坐不住了，來回踱步了一陣，賭氣似的又下定了決心：“讓她餓，就是餓死也要擡到齊家去。”

家僕隔著鎖上的門把宋老爺的話告訴了念萍，念萍氣得往門上重重地踢了一腳。

如此力氣踢門，哪裡是餓了兩三天的樣子？念萍實在是氣得演不下去了。她哪裡會這麼傻，從小到大嘴最饞，怎麼會允許自己的胃口餓上了兩三天呢？不過是做戲給她爹看。

雖然沒吃管家送來的飯，念萍卻讓妹妹念如來看她時，偷偷在衣服裡夾了些大餅帶來。她知道母親從來就懼怕父親，寧願看著自己女兒餓肚子，偷偷抹淚也不敢違背丈夫來給女兒送吃的。所以念萍吃著大餅時真是對念如無比的感恩戴德。

後天就是成親的大喜日子了，念萍無計可施。

她一身喜氣，硬著頭皮上了齊家來迎親的花轎，準備見機行事。

一陣管樂之聲音，念萍的花轎到了齊府大門口了，齊飛將花轎迎進門來。念萍被人攙扶著進了齊家大廳。念萍頭上頂著蓋頭什麼也看不見，現在人這麼多也根本跑不了。

“怎麼辦？怎麼辦？”她心裡非常著急。

念萍被攙著跨了火盆，進了齊家內堂。

“拜堂吉時已到。”齊家管家喊了一聲。念萍硬著頭皮被攙著與齊飛相對，她頂著蓋頭，只看到新郎腳上的一雙油光鮮亮得黑色皮鞋。

堂也拜了，齊老爺欣慰的點了點頭終於放下心來。

念萍被人攙扶著進了新房。

齊老爺讓齊飛去招待賓客。齊飛終於等到了機會，忙向家僕打了個眼神，家僕點了點頭，已在後院備好了梯子。齊飛向賓客們找了個藉口要回房裡整理下衣服，隨後徑直來到後院從擺好的梯子上翻了出去。家僕見少爺已經成功逃脫，忙將梯子拿走了。

齊飛出國前的同窗樑大鈞提了酒來祝賀齊飛新婚，卻不見齊飛，管家讓家僕去尋，卻到處也找不到少爺的蹤影。

齊老爺爺讓人在府裡上上下下都找遍了，還是尋不到兒子，這次才才反應過來，大罵：“混小子。”宋老爺氣得站不穩，衆人忙將他扶住。

正當人來通知念萍，說新郎官不見的時候，念萍人已經爬上了房間窗上，一聽說新郎官不見了，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尷尬的又笑著爬了下來。真是正中下懷，念萍好不高興。

大家都替她委屈，齊家娶媳婦新郎官卻不見了。這怎麼也說不過去。拜堂雖然已經成了，現在確實理虧。公公婆婆又來向她道歉，好一陣安慰，念萍只得一副確實委屈的樣子。

齊老爺齊太太商議後決定先將媳婦送回孃家先小住幾日，待他們找到忤逆子，便讓忤逆子親自向岳父岳母登門道歉，到時一併把新媳婦再接回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