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知多少
第六章(二)宋念如篇
冬雪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了滿臉疲憊的松明守在自己牀邊。
看到冬雪終於醒來,松明忙湊過去關切的問她:“已經沒事了,你現在好些了嗎?”
冬雪昏迷這些天也一直在輸液,身體上的傷近乎好了大半,可心理上的陰影和傷害卻不易揮之而去。
身體隱隱的疼痛也在不經意間提醒她,那天在大牢裡發生的一切。
她愣愣的看著松明,沒有理他,只是因爲她實在不想開口說話。彷佛怕身邊的人也沾染了自己身上這種無形的污穢。
松明輕輕的摸了下她的額頭,前兩天冬雪送來醫院時有些發燒,見她溫度已經穩定了,松明便放下心來。
可是就這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冬雪卻被狠狠刺激了。
她尖叫著推開身上的被子,狠狠撲打著面前的松明。
“你醒醒,是我是我啊。”松明說著緊緊的將冬雪攬入懷中。
冬雪抽泣著的身體逐漸恢復平靜,只是還有哭完後的啜泣。
“沒事了,沒事了。”松明眼睛此時佈滿血絲,輕聲的安慰著冬雪。
冬雪依舊沒有開口說話,松明也靜靜的抱著她,松明知道她現在需要時間,需要時間從那場噩夢裡逃離出來。
何家世代書香世家,家教森嚴。未出閣的姑娘遇到這種事,何老爺痛心不已,看到松明對冬雪不離不棄,心中總算倍感安慰。
日軍大牢裡的要犯雪過無痕被救走了,駐守大牢的日本兵也都被幹掉了,現在日本人居然連一點線索也沒有找到,山田怒不可揭,一巴掌將松本木甩倒在地。
“我現在真是嚴重懷疑你的辦事能力,居然連個犯人都看不住,無能。”山田喝道。
“哈以,屬下該死。”松本哈著腰捂著紅腫的臉。
山田決定調派齋藤畸來辦抓捕雪過無痕的案子,對於松本木他已經失望透頂。
齋藤畸是田島海兵大學的畢業生,任日駐蘇城海事軍官,家中父親是當地的一個貧窮做鞋將。
才畢業的他便自動請纓要去中國建立軍功。
齋藤畸一接到了山田將他調任江城的調令,便覺得大展身手的機會來了,於次日便帶領小分隊趕往江城。
宋念如今天正好不用上課,幾個同學約她一起來大街上學習開車。
念如心裡癢癢:“張青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開車?讓我也來試試唄。”
“不行,這開車可不是開玩笑的。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張同學拒絕道。
“我們還是不是好姐妹?我看你就是小氣,我在家就跟金書哥哥學過開車的。”念如很是不滿道。
“就給她開一下唄,能出什麼事啊。”幾個男女同學道。
張青蔓坳不過,只得交代囑咐:“那我坐你旁邊,你得聽我指揮。”
一聽能開車,念如忙點頭道:“好好,我保證都聽你的。”
“來,手握好方向盤,腳踩油門。這個是剎車踏板,一定不能搞錯了.....”張青蔓叮囑道。
“行行,知道了。”念如踩動了油門,打著方向盤,車子緩緩向前。她興奮不已:“車子動了,動了。這有啥難的啊?開車簡直太容易了。”
說著覺得不過癮,於是頻踩油門加快速度。
嗖的一聲,車子在馬路上飛奔。幾個同學有些擔心了:“開那麼快乾什麼?我跟你說你第一次不能快。”
念如哪裡肯聽,就喜歡著這種感覺。
“你想害死我們啊。”同學們見車越來越快,拉住念如的手。
念如一擺手,帶動了方向盤車子不受她控制的猛然一轉正巧撞上了一輛日軍油黃的轎車。
“哎呦。”車上的念如和同學們狠狠的磕了頭。
“找死啊。”日軍轎車後卡車上的哨兵瞄準了念如的小車,大家心提到了嗓子眼。
見車上就那幾人,又來了幾個日本兵將念如她們從車裡拉了出來。
油黃轎車裡的男人搖下了車窗。念如看到了車裡坐著男人的臉孔,他面色很白,是那種沒有血色的卡白。似乎能從他臉上看到隱隱的殺氣。
“發生了事,什麼事?”面色卡白的男人說話了,是一口結結巴巴,又混亂的中文。
幾個哨兵將念如衆人審問了一番,又跑向卡白男人車窗彙報。
“麻煩。”念如說道,又大聲用著一口流利的關東口音日語道:“すみません,あなたの車にぶつかってしまいました。“
車上的男人看了看學生氣十足的念如一眼,沒有生氣,反倒朝她微笑點頭。齋藤畸現在初到中國,很多中文還聽不懂也不會說,看到眼前這個將日語說得關東口音十足的中國的女孩,這簡直是給自己雪中送炭,而且這聲音和家中的妹妹說話的聲音還十分相似呢!
既然女孩能聽得動日語,齋藤畸便用日語道:“沒關係,我們能交個朋友嗎?”
念如道:“沒興趣和日本人交朋友。”
齋藤畸車外的日本兵看不下去了拿槍指著念如:“你信不信我讓你腦袋現在開花。”
念如顫動著身子道:“你們日本人就是這樣跟人交朋友的嗎?”
齋藤畸擺擺手,舉槍人馬上將槍口拿開了。”
齋藤畸又道:“不知小姐怎麼稱呼?既然你剛剛撞了我,那麼請我喝杯咖啡是不是也是應該了?”
念如笑道:“撞了你們日本人就另當別論了。“
齋藤畸沒有生氣,也沒有說話,只是笑著放了念如等人離去。
山田辦公室,齋藤畸剛到山田便給了他一個熱情的迎接擁抱,一旁的松本木看著心裡不是滋味。
晚上山田給齋藤洗塵,去了江城最大的酒樓“老大園”一嚐了鮮美無比的糖醋鮰魚,三人味覺被徹底征服,齋藤也輕而易舉愛上了這座城市,準確的說是春秋大夢氾濫,決定要成爲這座城市的主人。
三人酒足飯飽,正要離開,店裡沒有眼裡勁的大約七八歲的孩子,正拿著花賬單走了過來,店老闆忙將他拉了下去。
“師傅,你幹什麼?”男童不解的問道。
“你找死啊?”店老闆神情緊張,又接著說:“你剛剛還想讓日本人結賬買單啊?你真是不想活了。他們都是爹爹,在這裡吃飯不殺人不鬧事,都已經要燒高香了。你還想讓他們掏錢結賬?”
男童不語。
齋藤畸回到住所時已經很晚了,他的屬下熊也拿了份資料向他彙報。熊也原不想等明天再說的,可齋藤交代一有消息及時向他彙報。
“宋念如。”齋藤翻著眼前資料上的名字喃喃道。
宋念如,高中畢業,精通中英日三種語言......齋藤看到這裡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不就是他一直需要的人嗎?
想到念如白天臉上的那股不屑,齋藤冷笑道:“有什麼事是我沒有辦法的。只有先從她身邊家人下手。”
宋念如白天開車被擦傷了手,怕回家被罵。於是在同學家包紮好後,又逗留到很晚纔回家。
念萍現在已經不在宋家住了,二老現在把精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怎麼回來得這麼晚?”才偷摸進屋的念如被突然冷不丁開口的父親嚇了一跳。
“你上哪瘋去了?”宋太太追問道。
“我,我和同學一塊看電影去了。”念如扯謊搪塞。
“你和哪個同學去看電影了?”宋老爺問道。
念如不耐煩道:“你們現在問那麼多幹什麼?你們以前都不管我的,現在念萍走了,你們閒得沒事,來管我是不是?”
“你這叫什麼話,快給你爹認錯。”宋太太勸道。
“我認什麼錯?誰讓你們白操心了。”念如不服氣。
“你要是能讓我們放心,我們也犯不著替你白操心。”宋老爺道。
“我要怎麼才能讓你們放心?“念如不服氣。
“你要是向你姐姐那樣,我都心滿意足了。”宋老爺道。
“念萍,宋念萍,你就知道說我不如她。她不讓你們操心,她樣樣都好,我就是不如她行了吧?”念如沒好氣說道便跑回了房。
擦傷手的疼痛念如已經感覺不到了,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很痛,從小到大,每個人都說她不如姐姐。
她有些不服氣,她不容許他人看不起自己,尤其是自己的父母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