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兒,今天便教你鎮(zhèn)宿星軍秘傳,火決戰(zhàn)技,焚天正法。”
“火訣?父親,罡拳還能起火?”
“當然能,罡煞炁,本爲一體。無非或生髮於肌骨,或依附於神藏,或寄宿於肺腑。那上古煉炁之士,可以用道炁催動赤煞燎原,還有那接引駕馭閃電雷轟之秘法,原本就是從我鎮(zhèn)星宿衛(wèi),火雷鬥瘟四部正法中剝離演化,其中的道理自然是相通的。
只是若無強身健體,鐵骨鋼肌,炁煞煉得再精也不過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久存不得。所以雖然教你這訣,罡拳的打熬,也一日不可偏廢了,可記得了。”
“是,請父親放心,罡拳煉體,孩兒絕不敢偷懶。”
“好,我先教你一道赤煞火籙,此符可畫在箭矢刀槍之上,引一口道炁生火,然後練習以罡風斗氣助燃。
你便先從焰矢焰劍之流開始揣摩練習,琢磨日久,勤修苦練,日後一拳打出,拳罡破空之時,自然而然,就可以打出我部真?zhèn)髡ǎ偬煅兹瓉砹恕?
只是你記得,炎拳太過剛猛熾烈,罡拳煉體至少要到四十重,能將罡風外放,收發(fā)自如的地步才能修煉,否則難免引火燒身,反造己害的!”
“是,請父親放心,孩兒一定用心努力,煉成炎拳!”
“嗯……唉,其實真練不成也不打緊,所謂陰陽失調(diào)五炁煌,損心傷肺摧肝腸,藏離精失意恍惚,三焦齊逆魄飛揚。這炎拳雖然威力無窮,但其實是當年平妖大戰(zhàn)時候,燃盡己身,與對手同歸於盡的打法。不到萬不得已的死地,切忌不可輕動。
何況四十重的罡拳,一拳摧去,還有什麼打不破,如今肯下功夫勤修苦練的人本就越來越少,能煉到四十重之力,足以柱國護庭,封侯拜將,光宗耀祖了。”
“是,請父親放心,孩兒一定勤學苦練,斬妖除魔!報效朝廷,絕不給皇甫家丟臉!”
“倒也不必做到那個地步,如今的朝廷……唉,你小子,有時候就是太老實了,我纔不太放心……
罷了,年輕人有自己的志向也不錯,義兒你的天資遠遠在我之上,這炎拳正法一定要用心研磨,精益求精。
畢竟只有把四部正法融會貫通,纔有機會突破罡拳百二十重境界,摸到鬥神將的門檻。”
“百,百二十重……罡拳,居然能打百二十重的嗎?真的有人能修到那般鬥神境界嗎?呃,除了仙尊……”
“當然可以,何況百二十重也只是初窺門徑,連看門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要修煉到那個地步,何其艱難,除了正法真?zhèn)鳎趯W苦練,天資悟性一樣不可或缺之外。更需要天時地利,氣運外力之助。
要知道罡拳雖然可以激發(fā)潛能,將戰(zhàn)力成倍翻增,但你也得有那等潛力資質(zhì)可以催發(fā)才行。假如體質(zhì)不足,再是打熬強煉,也只是在壓榨自己的精血,一旦過渡必定反噬傷身的,而炎拳的壓榨更是尤爲熾烈迅猛,我火部的鬥士十之八九便是把持不住,死在自己這一招上的。
而當年那羣鬥神之將,能踏破這層門檻,無不是日夜與妖神魔主廝殺,食魔心,噬龍髓,吞妖骨,越戰(zhàn)越強,越強越戰(zhàn),吞食天下,才能功成。以至萬載以來,竟將妖魔殺得瀕臨絕種,才致後來人無路可走。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妖魔劫再起,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但這或許正是你崛起的機會。義兒,以你的天賦心性,或許真的可以把罡拳煉到百二十重之上。我想到了那個時候,她們就會來見你了……”
“她們?”
“不錯,她們,是仙宮真正的主人,也只有見到了她們,你纔有機會,見識到真正的天下……”
“咳咳咳,咳咳咳……呸,呸呸……”
炁盡力竭,一時昏迷過去的皇甫義彷彿聽到,很快被高溫熱浪灼醒,吐著飆濺到嘴裡的塵土骨灰,從熔巖大坑中爬起來。
四下望去,一片狼藉,滾滾熱炁,道道炎流,烈焰龍捲,火風陣陣,將周圍的草木都灼成火炬,一團團的道焰被熱氣吹拂,盤旋著上升,點亮了夜空。
義莊屋舍院牆直接被衝擊波掃過,在爆炸轟鳴中震塌,那個鏢頭如今只剩一地屍骨不全,分辨不清面目的殘骸,連拉車的騾子都被炸飛出三丈之遙,半截身子落在樹上,掛拉下一堆腸子來,肉都熟了,這場面怎一個慘字了得。
好吧,剛纔的情形危急萬分,眼看著被一鞭抽頭,躲不開,閃不掉,皇甫義也是被逼急了眼,這才逼出潛能,拼盡全力,試圖在身上凝結(jié)罡炁護體,好歹擋他一鞭,免得被人爆頭。
誰知道一時緊張,居然把炎拳給打出來了……
不錯,炎拳,火雷鬥瘟四部戰(zhàn)法,拳罡之變化各有不同。而炎拳正是火部戰(zhàn)法之基石!
要知道基礎(chǔ)的罡拳尚且還得一重一重得開,發(fā)勁出拳之際都要蓄力的,如果發(fā)現(xiàn)自己筋肉陣痛,全身都在飆血,那也知道快逼到極限,可以收一收不能強打了。
但炎拳就厲害了,根本沒有反悔猶豫的餘地!譁得一下!直接點燃全身精血!把周身罡炁如烈火般兇猛釋放!只攻不守!燃盡吾身!把無比熾熱,無邊勁霸的一拳轟出!摧枯拉朽!你死我活!再此一拳!
於是就一拳打爆了……
皇甫義一愣,猛得反應(yīng)過來,低頭檢查自己的身軀,這兒摸那兒摸,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足。確認有沒有缺胳膊斷腿的。
結(jié)果居然沒事?
真的沒事,竟毫髮無損?這怎麼可能??
試著呼吸吐納,運功發(fā)勁,檢查了一番皇甫義才搞清楚。
好吧,原來如此,因爲這一招炎拳打出的,是他自己日夜勤修苦練,精煉了十年的罡炁。而那妖女灌入他體內(nèi)的百年道炁,依然還在炁海中盤踞。
因爲這些炁力根本不曾煉化,自然駕馭不了,結(jié)果陰差陽錯,反而成了護體的屏障,隔絕了炎拳鬥氣的反撲,變相得救了他的性命。
此時明白過來,皇甫義一時也是後怕不已。
咦,百年功力,竟恐怖如斯!而區(qū)區(qū)十年的炎拳之力,威力居然也如此可怖!
假如不是有這層真炁護體,他這一拳必打得自己爆體而亡的。難怪父親叮囑再三,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動呢。
不過這麼說來,現(xiàn)在他豈不是可以炎拳亂放了嗎?畢竟有百年內(nèi)力護體,這招耍起來不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等等,這豈不是得了天大的好處,欠了那妖女的人情?難道以後還真要傳她衣鉢,和她結(jié)侶??
皇甫義趕緊搖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雜念驅(qū)除出腦海,先摸屍體,東拼西湊,換齊一身七八斤重的牛皮鎖甲,胸背蒙牛革犀皮蔽體,腰肩有精打的鐵環(huán)相連,密似羅網(wǎng),外頭再用胯袍招身,革帶束腰。
一番打扮,順帶替五個鏢師收屍,一併埋在義莊後院。然後把烤熟的驢肉撕來吃了,總算填飽了肚子,養(yǎng)足了精神。最後又從被炸爛翻倒的車廂裡,翻到了一隻木匣。
這木匣上貼著重重符紙,厚厚的硃砂,用威遠鏢局的鏢印貼封,扁扁平平的一塊,也不知是甚麼法器,看來就是這羣人押運的貨物,要送到絳州裴氏府上。
皇甫義看看這木匣,想了想,朝墳裡的鏢師抱拳道,
“諸位,今日之事原本一場誤會,行走江湖各憑本事,事已至此也無話可說。只是我若劫了你們的鏢,反倒真成了殺人越貨之輩。
既如此,我就代你們把此鏢送到了,也叫天地都知道,我皇甫義,男子漢大丈夫,爲人處世,問心無愧。”
於是皇甫義也不開封,把那木匣用布裹了縛在身上,背一把彈弓,扛一根花槍,提一條九節(jié)鞭,邁開步子沿著林間小徑下山。
一路急行,日夜兼程,日上三竿之時便望見一座府城,門樓上寫著正是絳州。
望著樓上招展的旌旗,錦繡的白鳥,皇甫義一時也震驚。
白鳳鴻鵠?這,怎麼跑到幹國來了,真是神仙般的手段……
“在下威遠鏢局白義,受任鏢頭差押鏢來的。”
一時也想不明白,皇甫義順勢用鏢印入城,那城門守衛(wèi)也沒看出問題,還給他指路,
“裴相公府邸在城南,沿著大路走到頭,從商坊穿過去,最大一處莊子便是。”“多謝。”
皇甫義也聽說了,絳州如今早已是魔門的地盤,地方上都是門閥豪族自行管理,不僅把族中子弟送去山裡求道,每年成噸的供奉送到山裡去,根本不聽仙宮的號令。
有近在山前的神仙罩著,確實比遠在天邊的仙帝管用得多,至少城裡一眼望去,不能說有多安居樂業(yè)吧,至少不像靈武鎮(zhèn)那般妖魔橫行,兵荒馬亂的景象。亂世風波似乎還沒降臨到幹州百姓的頭上。
不過應(yīng)該也快了。沿著官道進入坊市,老遠便聞到撲鼻的血腥臭氣,轉(zhuǎn)過街角看到屍積如丘的巨大妖山。一羣商人正圍在那妖山前,和幾個或穿道袍,或披僧衣的修士交涉。用金銀銅鐵,草藥玉石換取妖獸素材,達成交易便有力士民夫過來挑選妖獸,就地扒皮卸骨分肉。
皇甫義也從旁經(jīng)過,多看了兩眼,知道這些大都是些小門小派的山人,或者自家修煉的散修,由於宗門中資源不足,自己也忙於修煉難免缺乏資源,便會獵了妖魔,來人間坊市售賣,從居住在城中的世家門閥,修真家族手中換取資源。
而由於這些修真家族大都有子弟在附近的宗門修煉,許多供奉最終也是要送到山裡去的,因此本地的宗門也都默許這些散修交易。
皇甫義原本也不想惹事,只要繞過這妖屍肉山去,誰知他從人羣中過時,忽然一隻大手伸來,直往他背上的包裹抓來!
“賊徒敢爾!”
皇甫義瞬息反應(yīng),一個回馬槍把花槍倒刺,一槍點中那手掌心。
“乒!”
誰知那手掌翻指一彈,打在槍尖,一股怪力傳來,直接將那槍尖打成碎片!幾乎將槍桿震脫雙手!
“呵!”
好在有百年功力護體,皇甫義纔沒被直接掃飛吐血,卻也是震得炁海翻騰,如鷂子般飛身翻滾,在地上打了好幾個轉(zhuǎn)才卸去勁力。
“哼!有點意思!”
不等皇甫義落地站穩(wěn),只聽一聲冷哼從身後傳來,接著勁風灌耳,呼嘯而來,顯然是剛纔的反抗激怒了對方,直接動起手來!不留絲毫喘息之機,兇猛一擊,便直照頭砸來!
“呵!”
好在皇甫義長在北邊,早已習慣了驟遭妖魔突襲的戰(zhàn)鬥節(jié)奏,殺劫既起也毫不示弱!
當即一聲大吼!聽風辨位,一邊把將手中斷槍,朝身後扎去!一邊把九節(jié)鞭橫提,反手掃向側(cè)身!
“嘭!”“咦?”
打到了!
得多虧了剛纔江湖歷練,增長經(jīng)驗,和鏢師們小鬥一場,皇甫義也看出來了,果然城裡人個個奸猾狡詐,嘴上一套,手上一套,恐怕隨時有人從暗處偷襲,以多欺少,因此心裡已先有了防備,順手把鐵鞭掄了一個半圓,直掃周身!
於是這一鞭分明是朝空無一物之處掃去的,卻陡然打出一個人來!
原來對方果然是施了個障眼法!先在皇甫義背後虛張聲勢,騙他朝身後出招。其實早已掐著隱身訣!手中一掌,無聲無息,就要朝他腦門拍將下來,誰想竟被一鞭掃出來了!
“殺!”
皇甫義大吼一聲,縱身飛竄,右手短槍,左手鐵鞭,齊齊掄起來!雙臂舞得如風車一般!使盡十六般力氣!直朝那人臉上掄來!
“混,混賬!”
那人也是吃了個悶虧,本來他功力也不低,又會一手法訣,還佔著先機,料想搶這小子一個包袱,必也是手到擒來,當無大礙。
哪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點本事,硬受他內(nèi)勁一震,居然無損無傷不提,還走了踏馬的狗屎運,趁著他掐訣蓄力,冷不丁一鞭正掃到他手臂麻筋上!
一時那人竟是手癱臂抖,宛如被廢了條胳膊,只能單手成掌,左右撥攔,勉勵抵擋皇甫義毫無章法,但就是卯足了力氣,直照臉亂呼強打的長鞭鐵棍!竟被逼得連連退步,一時措手不及!
“嘩啦!”
誰知他的黴運纔剛開始呢!畢竟兩人纏鬥的地方正是鬧市市集,這還在聚衆(zhòng)交易,人多口雜,剛纔這貨也正是藉著人羣的遮掩,纔出手暗算。
哪兒想到此時兩人打?qū)㈤_去,聲勢劇烈,一時驚的人羣四走,嘈雜非常,以至於這人被周圍的響動分心,一時不備,居然一腳踩著潑了滿地的妖血碎肉,竟一時失足滑倒!
“喝啊啊!”
驟然身體失衡,空門大開!那修士也是心中驚懼!大吼一聲,便把周身真炁亂放!掌風四掃!一時竟打得飛沙走石,狂風大作!狂暴功力竟將皇甫義整個人轟飛出去!周圍好多商人僕役都遭了無妄之災!叫那破空掌力打到如垃圾一樣四處亂飛!身創(chuàng)骨裂!口鼻噴血!
“大膽狂徒!”
“何人行兇!”
“還不住手!”
那市坊中本就有本地宗門所派修士駐守,周圍正交易的散修也多,一見驟然有人真炁亂髮,暴起生事,已然紛紛圍來,看看個什麼熱鬧,有沒有機緣可爭,一時間神識四掃,直鎖住那核心鬧事之人。
一見事敗,惹了好多人注意,那修士也顧不得管皇甫義了,二話不說,趕緊掐訣踏地,作法飛空,就打算抽身而走!
“死——!”
“什麼!!”
然而哪裡還走得了!
皇甫義又豈會縱虎歸山!
開了殺戒就得死啊!!
“嘭!”
十六重罡拳加速!拼全力捨身飛衝!少年好似一顆炮彈,直搗修士胸膛!
“混賬!區(qū)區(qū)魔宮武夫!!”
放了一條生路還不自知,竟自己又上來找死!
修士震怒!單掌一推,便把掌風一凝,化作一隻大手,直照頭拿來!
然而皇甫義,可不是什麼區(qū)區(qū)魔宮的武夫……
是特碼的超級魔宮武夫啊啊啊!!!
“一回生二回熟!!吃老子炎拳——!”
“轟!!!”
烈焰焚天,熾光徹地,炎拳星爆,一擊歸西。
“什……”
修士低下頭,看著被一拳轟潰,只剩半邊,殘如彎月的道身。一時若斷了線的風箏,墜頭從半空墜落,忽然燃若火炬,落地時無聲無息,只剩半具燃盡的焦骸,隨即在風塵中化爲煙滅,散若飛灰。
坊市裡一時寂靜,隨後羣衆(zhòng)大譁!
“……好傢伙!!!這小子一拳把結(jié)丹的給打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