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真君,聽起來似是元嬰境修士的稱謂。好像和那個妖女也沒有太大差距,和化神升魔的那些法王魔主相比,似乎也差一些。
不過這還真不好說,皇甫義家學傳承,自然知道太極界所謂的各種境界,直觀影響的只有壽元,與實際戰力無關。雖然理論上是活到老學到老的,上限提升了,神通手段也更多更強一些。
但假如你不行炁不煉功不學習,終日沉迷酒色物慾,把時間都白白浪費在尋歡作樂上了,什麼樣的境界自然也是白搭。戰陣之中,被神罡鬥士,邪魔外道,乃至區區妖魔鬼怪,陣斬反殺的仙宮二代元嬰將,可謂屢見不鮮,自天王叛亂以來,屢次被打得大敗虧輸,擊穿元嬰戰力下限的慘敗戰役更比比皆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在元嬰真人前,加個玄門真傳的官方認證,就又有不同了。
玄門最忌因果,一行一動都會幹系宗門,因此一定要驚才絕豔天資道種氣運之子才收門牆。而所謂嚴師出高徒,要麼不得真傳,要麼練不好就不能出師。因此與別派截然不同,雖然尋常不見神仙出手,但一出手就驚天動地,以至把真人的逼格上限又拉得超高。
而根據野史傳聞,這位,九天玄女真傳九曜劍閣首座北辰劍宗掌門太上無極劍主玄天如意真君,就更是天驕中的天驕,道子中的道子,完全無法形容,簡直不可理喻之存在。
聽說此人入道,區區三年就修到元嬰境界,而且自滅師門,將上代劍宗掌門,天下前十的道君斬於劍下,而九大玄門竟也置之不理,據說還認了他的道統,在雲臺峰給他留了個座,完全超出邏輯的範疇了。
因此世人都說這位高人若不是天道化身,大概便是某位道君級的存在同劍宗有仇,因此一番算計,假借此人之手,行那破宗滅門之事!咦!此中必有天大的陰謀!玄門裡有壞人啊!
咳咳,總之這些風聞野史太多,說的有模有樣,暫且不提,但這畢竟是三年就能斬道君的恐怖存在,如今他躲在山裡閉關,一晃六十年都過去了,真是隻有天知道已經到修煉到何種可怖境界。擒那血魔不是手到擒來……
皇甫義心中不由一鬆。
“喂!那人!又在傻笑什麼,叫你呢!”
“又怎麼了……”
皇甫義也是無奈扭頭,看著搶了裴忠的馬,這會兒和自己一道並駕齊驅的黃毛丫頭。
“我要那鳥!”
皇甫義朝裴玉函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隻錦雀兒在枝頭啾啾叫喚,於是隨手取了彈弓。
“不許打!捉給我!”
皇甫義也是無語,扭頭瞪她,
“你幹嘛老來找我?”
裴玉函朝牽馬的裴忠叫道,
“老奴!”
裴忠立刻低頭抱拳,
“小姐。”
裴玉函又朝車上的侍女叫,
“婆子!”
侍女立刻衝過來低頭,
“小姐。”
裴玉函聳聳肩,看向皇甫義,
“他們不好玩。”
嘖,真麻煩……
不過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雖然被裴家暗算,不過皇甫義自家也是軍閥豪強,也有類似約束家丁的咒法,也認可在如今這種亂世,要保護家人可以無所不爲。
而且裴家倒也確實沒虧待他,不止那口飛劍真不要了,直接給他保管,一路上的食宿待遇都和裴忠這樣的供奉一個待遇,各種丹藥靈泉,妖獸奇珍,仙蔬靈果,一天五頓,有專門僕從準備了送上來享用。以至於皇甫義居然都吃胖了……
罷了,動一動吧。
於是皇甫義飛身下馬,衝入林中,好似靈猿一般攀上枝頭。
那錦雀顯然也是生了靈智的妖物,居然露出鄙視的眼神,挺著胸俯視嗖嗖上攀,直朝自己撲來的皇甫義,忽的雀尾一擺!屎到淋頭!
而趁著皇甫義被逼的趕緊閃身避屎,那雀兒也輕盈一個縱身飛躍,翅膀一拍,便飛滑到對面的樹梢,斜眼掃來,挑釁之意展露無遺!
“嘖,這妖怪……”
皇甫義也是惱怒,踏著枝頭一躍,掄拳打來,用罡風虛擊,掃開成片枝葉,封住錦雀三面退路。伸手就朝雀捉來。
哪兒想到那雀也不得了,竟縱身展翅,在罡風中任意翱翔,其輕若風,其去若電,左旋右閃,眨眼間就在皇甫義手下走了七八招,竟分毫拿不著它!
“快點兒啊!真沒用!”
裴玉函又開始鬧了,隊伍中的其他人也紛紛朝林間望來,一羣人看著那少年捉雀。
皇甫義倒也不在乎背後的眼光,只攀在樹梢,緊緊盯著那雀兒。一時屏息凝炁,專注出神。
不得了,這傢伙,不得了!剛纔破了他的罡拳!
不錯,雖然打熬煉體纔是主要功能,但罡拳其實也是有路數的。
當年仙尊一手罡拳,三十二式打遍天下無敵手,只不過打到後來一拳就破碎虛空也犯不著後頭那麼多式罷了。
不過日常煉體之時,大家修煉罡拳還是一整套套路打下來,每一式拳法都是針對相應的肌羣筋骨,訓練勁力的變化,雖然各宿各衛,各軍各家傳承下來的拳路已各有變化,或者畫蛇添足得加入一些秘傳和暗招,不過總得來說,三十二式可以完美全身煉體,併兼具實戰功能,已經相當完善了。
而剛纔皇甫義和這鳥對了幾招也看出來了,這傢伙在耍他呢,它完全可以拍拍翅膀飛走,但就是不飛,完全是貼著罡風,擦著拳勁,頂著疾風怒濤的連擊閃避,破解了皇甫義家傳的罡拳三十二式,遊刃之有餘,明擺著告訴他拳式中有如此之大的破綻,若這不是一隻鳥,而是一把劍,那皇甫義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嘖,妖怪,厲害……
於是皇甫義也生起爭鬥之心來,折了一支樹枝,換了一套劍法。
此爲皇甫家家傳劍術,焰風熾火劍。
畢竟他家雖是仙軍宿衛,但這麼多代也已經做到了將軍都護一級的上層軍官,尋常都在大軍護衛之下,自然不會和大頭兵一樣上一線拼命殺敵。而由於當年倉惶逃難,家中武經也多有逸散,除了罡拳箭術的基礎課程之外,皇甫義便只精練了一手劍術用來護身。
這焰風熾火劍倒也算不得什麼神功,乃是皇甫家祖上與一位遊俠劍客交換心得,專門創來配合火部焚天正法的劍術,當年在軍中甚至一度與段家的霸刀齊名。
只可惜由於遭到朝廷打壓冷藏,皇甫家後人不怎麼親歷一線,單論威力而言,可能已比不過段家世世代代,在戰場打磨熬煉,已經發揮到極致,震驚天下的血炎霸刀了。
不過皇甫義自習武以來就在修煉家傳焰風熾火劍,獵妖除魔早已熟習擅用,此招也不是尋常鳥兒可敵的!縱然不用炎拳附力,一時揮灑起來也是勢如烈火,劍去如風,滔滔劍風,四面八方,猶如烈焰直朝鳥兒捲去!
“啾啾!”
誰想這鳥兒也厲害!面對野火般兇猛的劍勢,只是稍微加速,竟然依然還能在劍風之中穿梭!甚至還牛逼到用尖喙,把樹枝上的葉子一片片揪下來!
“什麼!竟小瞧我!”
皇甫義也是想不到,中原竟是恐怖如斯!區區一隻路邊的雀兒,竟然也能破他的劍術!一時大爲破防!竟不及差了一口氣,一套劍法沒打完,斷了一息,漏了一勢,於是立即被雀兒抓到破綻!反擊而來!
“啪唧。”
肩上滴了一泡鳥屎……“啾啾啾啾!”
錦雀兒在枝頭笑得亂顫。
皇甫義也是無奈落地,面色鐵青,不過倒也沒其他人嘲笑,裴玉函那小破孩兒已經膩了,喝甜水去了……
“嘶……呼……閣下好身手……”
皇甫義也是深吸一口氣,把樹枝一架,認真盯著那雀。
“在下要出絕招了。”
雀表示你來。
皇甫義擺開架勢蓄力。準備使出罡拳增幅,趁鳥不備一劍突過去。但他剛凝起功力又止住了。
以強凌弱有什麼意思。現在技不如鳥,可以仗著功力作弊衝過去斬了,以後遇到速度力量遠勝於己的妖魔,連招式都被破盡了,又如何應對呢?
於是想了想,皇甫義又把拳勁散去,手中樹枝一轉,抖了個劍花,飛身而起,又一次使出焰風熾火劍法,朝著鳥兒刺去。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劍法靈活變通了許多,不再死板得以家傳的套路,而是把招式拆開來使,那些大開大合,專門用來羣戰的路數直接刪減掉,而且畢竟對方只是只雀兒,乾脆出招留著七分力,隨時可以根據對方的應對變化換招,劍速時快時慢,避免落入對方的節奏之中。
“啾啾!”
雀兒表示有點意思,也在枝頭飛旋,好似和皇甫義玩一樣繞著樹枝閃躲,一邊和他往復糾纏,破他劍招,一邊挑著破綻俯衝投彈,把鳥屎甩他一身。
那林子外經過的商隊護衛見了,發出陣陣嘲笑,甚至還特地在林外紮營,停下來休息一段時間,一羣人看他的笑話。
然而皇甫義全然不在意身上的鳥屎和衆人的調笑,只與那雀兒在林中追逐翻騰,競技鬥藝,一時出神。
畢竟有生以來,除了少時和父母親人學習劍法的基礎,後來就只能一個人在妖潮戰場中打拼,完全是在實戰中成長,與妖魔的戰鬥更是爲求取勝,無所不用其極,哪兒管什麼招式,還從沒有人和他正經較藝比鬥,指點他這些年所練劍法中的疏漏。
而這次遇到這隻雀兒倒也是緣分,這鳥又小又快,又奸又猾,逼得皇甫義使盡渾身解數,不斷將既往習得的招式拆封重組,精煉融合,刪除全無用處的雜技,將一身技藝精煉打磨,化繁爲簡,去蕪存菁。
而在和這雀兒鬥智鬥勇之中,皇甫義也逐漸得,似開了竅一般,看到了一條劍路。
是的,劍路,何必執著於招式和外型,這隻鳥穿梭閃避的軌跡,不就是破解他拳法劍法的劍路麼。你的劍花劍訣舞得再是花團錦簇,其中自也總有讓雀兒穿梭其中的軌跡。
套路越多破綻越大,搞那些虛頭八腦的,屁用沒有,要殺人,要除魔,要誅妖,只持一把劍,直追著要害刺去就是了。
刺,刺,刺,刺,刺……
“嗖!”
“啪!”
猛然腦後風起,忽然一枚鉛彈從身後朝著皇甫義打來,將他猛然驚醒,反手將手裡枝條回劍掃去格擋,被鉛彈砸了個粉碎。
扭頭看去,只見那任飛鸞手舉彈弓,盯著他罵道,
“還要耽誤大家到什麼時候!天都要黑了!”
皇甫義這才反應過來,發現這一捉不知不覺間竟捉了一個時辰,商隊已經吃過午飯準備起程了,而再扭頭看去,那隻雀兒早已瞬息閃入林中,不知了去向,只有一身的鳥屎證明剛纔的鬥劍是真的。
皇甫義也無話可說,看來自己的仙緣也是不足,捉不到那隻靈禽,只得跟上隊列。
而那裴玉函已經上牛車午睡,大概早就忘了這回事了。
裴忠看皇甫義回來,扔了兩個餡餅給他。
“白少俠不愧能得劍仙看中,劍技高超絕倫,一身功力更是深不可測,打了一個時辰依舊呼吸自如,基礎打得很紮實啊。”
“慚愧慚愧,使盡力氣,依然拿不下那隻雀。”
裴忠不以爲意,
“呵呵,少俠不必妄自菲薄,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是什麼仙人在尋你開心,找你玩呢。我們家小姐不也很喜歡找你玩麼,換了別人還懶得答理呢,這就叫緣分啊。”
皇甫義臉也是一黑。他還真不想要這種煩人的緣分……
不過很可惜,所謂仙緣,就是仙人專程找事找到你頭上,躲是躲不掉的。
果然沒行出數裡,天色便肉眼可見得黯淡下來,這明顯就不對勁,即使是因爲皇甫義在林中和雀兒耽誤了一會兒,也不至於天黑的這麼快的。而不到一時竟飛沙走石,狂風四起,衆人心中也打了個突,知道是遇到妖孽了。
“打火把!結圓陣!守住車隊!護住小姐!”
裴儼高聲下令,鏢師僕從們把牛車馬車就近結起七八個圓陣來,在陣中打起火把燈燭,點燃符紙禦敵。而騎兵們也分成五隊,縱馬馳騁,在陣間來回馳騁,謹防有妖孽作亂。
至於裴玉函所在的牛車更是得一堆親衛看護,裴忠直接飛身蹲上車頂,罡氣外放,謹防有妖魔外道偷襲。
皇甫義也手持弓箭,守護一旁,舉目向陣外看去,只見天色越來越暗,風沙越來越大,漸漸得連前後其他車隊圓陣都看不見了,哪怕近在咫尺的火柱也不斷在狂風中搖擺,彷彿隨時可能熄滅。
“呔!何方妖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襲我裴家的車隊!
速速死開!否則大軍發來!玉石俱焚!挫骨揚灰!!”
老遠得就聽到裴儼發功,沖天怒嘯,直穿透風沙而來,震得人陣陣耳鳴。
然而這狂風卻是越卷越大,簡直就如龍捲一般,以至於莫說弓箭用不了,連騎兵都跑不起來了,紛紛退入陣中,藉著牛車馬車擋風,一羣凡人更是拼命趴在地上免得被人吹走。
在呼嘯的狂風中,皇甫義陡然心生戒意,曾經無數次體驗過,被兇獸巨魔盯上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於是立刻知道這‘緣分’又特麼是奔著自己來的!
於是當機立斷,罡拳暴力,如離弦之箭,猛得向車陣之外飛躥出去!可是已經遲了!
“轟!”
“嘎!!”
下一秒,轟鳴震爆!狂風怒嚎!沖天血雨,瓢潑而起!
一頭大妖橫撞穿車陣!撲碎不知多少牛馬!直朝皇甫義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