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著迪梵從樹林走出來,第一個迎上來的就是迪卡,他的臉上寫著他有一千個問題要問。
“他到底是誰?他就是那個傳說中和你一起決戰(zhàn)夏多的法師嗎?爲什麼他要扮找麻煩的樣子?你們是兄弟嗎?你們爲什麼長得這麼像?”迪卡的回答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以後有時間再慢慢告訴你。”我後撤一步,讓迪梵站在大家面前:“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大家。從今天起,迪梵將要加入我們的隊伍。”
“真的嗎?”迪卡跳了起來,“哇!我們身邊有一個真正的法師了!”
“別高興得太早,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早些休息吧。”我吩咐大家生火作飯,飯後,由我負責值夜。
望著面前的篝火,我的思緒又回到了從前。記得上一次,我就是這樣開始我的旅程的,事情好像就發(fā)生在昨天。透過火苗,似乎還能看見當時我的樣子。森林中的激戰(zhàn),沙漠中的跋涉,大海中的遨遊,雪山上的攀爬,這些感覺在我的皮膚裡還保留,隨時能反射當年的感覺。不同的是,在這個世界裡,這已經(jīng)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我忽然覺得今晚的空氣特別適合回憶,也許是因爲炭灰的氣味在作怪吧。
這時,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不用回頭,光靠感覺我也能覺察出那是迪梵。他屈膝坐在我旁邊,以同樣看著篝火。
“這一幕讓你想起很多東西吧。”迪梵說著,“上一次我給你腕輪時,你也是這樣坐在篝火前的。”
“也許吧,”我笑了笑,“只是心情有一些不同了。那次我不知有什麼將會發(fā)生,心裡滿是迷茫,一心只想回去。這次同樣不知自己將會遇到什麼,但從心底講,我卻感到了熟悉和溫馨。儘管以後可能會遇到更多更激烈的戰(zhàn)鬥,我卻覺得,自己是在以一種享受的心態(tài)去面對的。你說,我是不是有點怪。”
“你和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我又怎會不瞭解呢?經(jīng)過了那麼多來自各方面的挑戰(zhàn),面對過這麼多的相遇和別離,更重要的是,通過這些而建立起來的種種感情。這些東西交織起來變成的回憶,又豈是想忘卻就忘卻的?其實我的心裡又何嘗不是如此。”迪梵一邊說著一邊擺弄著篝火。
“和自己聊天的感覺真奇妙。”我淺笑了一下。
“我也有同感。”迪梵也笑了笑……
* * *
第二天清晨,我們伴著剛露出頭臉的太陽出發(fā)。迪卡雖然睡了一整晚,但他還是不停地打著哈欠,看來他還沒有習(xí)慣長途跋涉。阿牛,仍然孔武有力,枝條在它擦身而過後仍不住地晃動。我們的隊伍由阿牛領(lǐng)路,迪梵和迪卡在中間,我斷後。
這裡寂靜得連昆蟲的叫聲都聽不見,唯一的聲音就只有我們穿過草叢時所發(fā)出的“沙沙”聲。看來我們越來越接近我們的目標了,有時會在地上發(fā)現(xiàn)一些血跡,好像還很新鮮。不過我們還沒找到受害動物的遺骸。這有些不象獸人的作風,也更引起了我的懷疑。
再繼續(xù)往前走,我們能偶爾發(fā)現(xiàn)一些獸人的屍體,有些是剛死不久,有些則已有濃烈的腐臭味了。我仔細觀察了它們的屍體。首先,它們不再像我們以前遇到的那種獸人一樣參差不齊。它們的體型都差不多,而且明顯地要比以前強壯。其次,它們都身著同樣的黑鐵鎧甲,而不是像以前一樣身著各色的破布衫。從以上的這兩點上看,它們更像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而不像是以前的暴徒。更令我奇怪的是,在發(fā)現(xiàn)屍體的地方,附近有明顯的陷阱痕跡,同時這些獸人的死因也全是出於被野獸近身重擊致死,而且我沒有在附近發(fā)現(xiàn)弓箭的痕跡。這以上的種種表明,這些獸人使用陷阱捕獲那些動物時,並沒有使用弓箭將其殺死,以至於有些獸人被反抗的動物殺死了。也就是說,它們是想活捉這些動物。我的疑惑越來越多了。它們究竟是想做什麼呢?
之後,我們找到了獸人露營的痕跡,並且很輕易地發(fā)現(xiàn)了它們的動向。看來抓到它們只是時間的問題了。但此時我們的決定出現(xiàn)了分歧。迪梵主張先靜觀其變,因爲事情顯得太過輕鬆了,他擔心有圈套。但我認爲對方可能還不知道我們的存在,而且時間一長恐怕夜長夢多,它們顯然是在計劃著什麼,我覺得必須在這計劃達成之前制止它。
儘管迪梵極力勸阻大家不要急功近利,可是我的提議還是被多數(shù)人認同了。
“那好吧,不過要密切注意對方異常的舉動。”迪梵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但是他還是不忘警告我們,“我感覺這事沒有看上去那樣簡單。”
* * *
我們沿著蹤跡,順利地在樹林中找到約十個獸人戰(zhàn)士,不用說,戰(zhàn)鬥如預(yù)期的一樣展開了。確切地說,那幾乎不能說是戰(zhàn)鬥。因爲實力差距實在是太明顯了,迪卡經(jīng)過多次的練習(xí),現(xiàn)在已能成功地變身成熊了,加上身材魁梧的阿牛和它的巨斧,對手幾乎還沒走到我跟迪梵的面前就倒下了。看來它們遭受過那些動物的攻擊後,所受的傷害不輕,出手並不重,而且準確率極低。不一會兒,我們面前就只剩下兩個殘兵了。不知爲何,它們突然發(fā)了瘋似地向一個方向跑。站在隊伍最前端的迪卡和阿牛首先跟了上去,一起消失在樹叢中。
我急忙跟了上去。迪梵攔住我說:“不要追了,你想一想,以這樣實力的部隊可能對那些動物產(chǎn)生威脅嗎?這後面可能是圈套。”
“不管怎樣,迪卡他們已經(jīng)跟上去了,如果真的有圈套,那就也表示他們有危險了。更何況我們現(xiàn)在唯一的線索只限於這兩個逃兵。如果我們失去它們,我們可能很難再發(fā)現(xiàn)線索了。”我說著,轉(zhuǎn)身準備繼續(xù)追。
“等等。”迪梵喊道。
“什麼事?”
“我跟你一塊兒去。”迪梵說。
“那好吧,”我點了下頭,“不過我們要趕快了。”
衝進了叢林,我們卻沒有發(fā)現(xiàn)先我們一步追趕出去的迪卡和阿牛。而且,這種瀰漫在空氣中的寂靜,即使對於鮮有人煙的深林來說,也太過於詭秘了。雖然無論是藉由我的鬥氣或是迪梵的法力都無法探察到有人在周圍,但我們確實感覺到了我們正在被人監(jiān)視。但是我敢肯定,那眼神並不友善。環(huán)視四周,我沒有看見任何戰(zhàn)鬥過的痕跡,沒有血跡,沒有兵刃留下的砍痕。唯一的只有地上留下的腳印。從腳印顯示,阿牛和迪卡在追到我們腳下的這個位置時突然停下了,雖然不明顯,但至少可以看到阿牛倒地時留下的印記。腳印到這兒就沒有了,他們是怎麼消失的呢?
以上的種種跡象都告訴我們,我們正身處在一個陷阱中。但是它們是如何在迪卡他們完全不給予反抗的情況下制伏迪卡的呢?看來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它們一定在現(xiàn)身前,就撂倒了對手。這時我和迪梵同時驚覺,原來自我們追進來氣一直感覺到的怪異是——氣味!雖然這種香味並不很濃烈,在不注意的情況下會被當時的心情所掩蓋。但當我們靜下心來時,這種氣味就顯得越發(fā)強烈。
“這氣味有鬼!”我和迪梵幾乎同時反應(yīng)過來。但是,爲時已晚。迪梵幾乎是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倒了下去。他的四肢像海綿一樣癱軟,已經(jīng)沒有爬起來的力氣了。我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隨即我的藥性也發(fā)作了,不過,我的程度輕些。我屈下左膝,用劍和左手支撐著,但儘管這樣,我仍然覺得我的肌肉已無法承擔我的重量了。如果現(xiàn)在有敵人出現(xiàn),恐怕我兇多吉少。
但事實就是這樣,當你越希望某件事不要發(fā)生時,它偏偏就會發(fā)生。約莫四十個左右的獸人士兵從叢林中鑽了出來。它們是如何躲過我和迪梵的注意我不知道,但是眼前它們已經(jīng)整齊地站在我面前,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而此時的我只能看著它們靠近,並且在我的視野中模糊。也許是其他的感覺淡化的緣故吧,此刻我的大腦反而開始清醒。
“如果不是我的錯誤決定,迪卡它們也許就不會有危險。我也就不會拖累迪梵被人俘虜。也許是我被讚賞衝昏頭了吧。我竟然相信單憑我橫衝直撞就能拯救這世界。現(xiàn)在想想,我把自己當成救世主的樣子還真是愚蠢得讓人可笑。不要說是對付夏多,恐怕我這次會死在這羣小嘍羅的手上。”
第一次,我感覺自己是如此的無能。敵人還在逼近,而迪梵還是無法動彈。他的手攥緊了法杖但還是無法讓自己起身。
羞愧和恥辱填滿了我的心,這對我來說比被俘虜後將受到的折磨更痛苦。
“但是,現(xiàn)在還不是倒下的時候,”我使盡全力又站了起來,“雖然我改變不了我犯的錯誤,但至少我能盡力保全我的隊友不受傷害!”我集中我體內(nèi)所有的力量,儘可能快地讓自己移動。以我爲誘餌,也許可以讓對手放鬆對迪梵的注意。迪梵逃出去的話,以他的實力應(yīng)該可以救出迪卡和阿牛,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
在這種情況下,我的計劃還是奏效了。所有的敵人都跟著我的身後,因爲在它們看來,我是唯一還有戰(zhàn)鬥能力的。我的面前有一片空地,此時的我已無意於觀察地形了,但直覺告訴我,這地方對於作最後一搏來說再合適不過了。
我用背頂著樹,用劍尖支撐著地面。等待著出擊的那一剎那,事實上我也不確定我到底是獵手還是獵物,但這場廝殺是不可避免的。
隨著對方的一聲巨吼,戰(zhàn)鬥展開了。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血戰(zhàn)。我一味的盡力揮舞著劍,儘可能地釋放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對於對手的進攻,我則完全不採取防禦,客觀地說,此時我的狀況,已不允許我還有什麼防禦的餘地了。鋼龍劍廝扯著敵人的盔甲和盾牌,同時,它們的兵器也敲打在我的鎧甲上“抗,抗”作響。雖然它們的兵器沒法割開我的鎧甲,但鎧甲畢竟不能覆蓋全身,在我那些鎧甲覆蓋不到的四肢部分上佈滿了傷痕,鮮血如小溪一般順著四肢流了下來。這正是我想要的,至少在我倒下之前我還可以多解決幾個敵人。
但是依現(xiàn)在的情況看來,我是沒有可能打倒所有人了,可如果不解決它們,迪梵還是會有危險。沒有辦法,只有擒賊擒王了,我開始搜索樣子像隊長的獸人,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了目標,因爲它是唯一一個持盾的,盔甲也與衆(zhòng)不同。它與我的距離不過七步,正好在我的攻擊範圍,橫揮一劍撥開其它人,只管向那人衝去。它發(fā)現(xiàn)了我的意圖,舉刀砍下,正中我的左肩。此時已經(jīng)沒有疼痛的感覺了,它的刀砍進我的左肩正好使它沒有閃躲的餘地。我雙手握劍直刺對手,劍尖刺穿大盾透過了它的心臟。那個獸人頭領(lǐng)哀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便死了。可是情況卻並未因此好轉(zhuǎn)。其它人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仍然繼續(xù)戰(zhàn)鬥。
“哼,看來我真的要倒在這兒了。”我心裡這麼說著。我的身體好像因爲失血開始虛脫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嗎?”我自問,“可惡,要是可以使用鬥氣就好了。”
奇蹟就是這樣,它總是在所有人都以爲不可能的時候發(fā)生了。在我的血流乾的同時,我還有一種感覺,就是那股**的作用也跟著減退了。在我身子瀕臨崩潰的一瞬間,我感覺我好像又可以使用我的力量了。
“不管如何,試一試吧。”我運出我所有可用的鬥氣使出了我自創(chuàng)的劍式—爆炎。鬥氣化爲熾熱的炎刃以我爲中心像旋風一樣捲開。一瞬間擊倒了所有的對手,在地上留下一個巨大的焦圈。
“成功了……”此時的我再也無法支撐自己了,我感覺身體像山崩一樣塌了下來。我的軀體像被抽空了一樣,正在慢慢冷卻。一瞬間,我好像看見了提克,他拄著柺杖看著我,之後就和我漸漸遠離,好像有股力量將我們隔開一般。
“一切都結(jié)束了,接下來應(yīng)該就是等待死神了吧,”我自己打趣道,“不知道死神會長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