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別,別這樣船長,西奧多……西奧多,我是看著你長大的艾迪叔叔啊,安妮,安妮你說句話吧,我二十多年前就開始追隨你父親了,別這樣……求你們了……”聽西奧多說出這種話,艾迪徹底慌了。
西奧多微皺眉頭,“艾迪,我也希望能保住你的胳膊,但是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拿得出十萬奈利。”他們這一次的收穫也才大約八萬奈利,除去船隻需要補充的武器和食物,就算西奧多和凱爾加起來也才分到兩萬奈利。他們這樣籍籍無名的小海盜,每次出海賺的錢只夠勉強維生。
艾迪艱難地擡起頭,在人羣中找到了伊凡。“他,他!他是克雷爾的孫子!他能看懂圖!”
伊凡心臟跳動得越發劇烈,恐懼再次從他的心口長出藤蔓,侵襲全身。
西蒙再次笑了起來,“意外,真意外,竟然是高貴的瓦倫家族的小少爺嗎?”他死死盯著伊凡,嘴上繼續道:“西奧多先生,您可真讓我失禮,怎麼不介紹我和小少爺認識呢?”
"我還是那句話。"西奧多起身擋住伊凡,“憑那麼一張誰也看不懂的地圖,沒有人能找到這個寶藏,就算是瓦倫家族,否則他們爲何不自己去找。”
伊凡稍稍安心,擋在他前面的身軀並沒有對面的西蒙那麼強壯魁梧,但卻讓他十分安心。
“就算他看不懂圖,但他是瓦倫家族的人!用他和瓦倫家族交換十萬奈利不是難事!”艾迪似乎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用力掙脫那兩個嘍囉就向西奧多身後撲來。
求生欲使他目眥欲裂,雙眼像猛獸一般兇惡嚇人,伊凡幾乎忘了身前的人是個海盜,嚇得一把抓住了西奧多的衣角,緊緊閉上眼睛。
預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傳來,伊凡小心地睜開眼,看見西奧多把一把槍頂在艾迪腦袋上,旁邊凱爾和安妮也都拔出槍,防備著西蒙一夥。
“威爾·艾迪,我想我已經說的很清楚。”西奧多的表情再次冷漠如冰,“你已經不是逐日號的船員,逐日號上的任何戰利品你都不能再染指。”
他瞟了一眼伊凡,冰冷的彷彿看貨物的目光和嘴裡吐出的詞彙讓伊凡的心臟慢慢冷卻,他慢慢放開了手。
“西奧多……船長,我會死的!我會死的!!!”被槍頂著頭的艾迪不敢動彈,但聲聲哀慼,恨恨的死盯著西奧多。
“規矩就是規矩。”西奧多對西蒙說道:“把艾迪帶走,該怎麼處置是你們的事。”
見西奧多態度堅決,看來是一個奈利都拿不到了,西蒙只好指揮嘍囉上前押住艾迪。搓搓手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只有按規矩辦了,真是抱歉打擾各位,有空請一定來我們萊斯利賭場消遣~”他模仿著貴族那樣彎腰行了個禮,不倫不類的看起來十分滑稽,而後大大方方地撿起那塊羊皮地圖放入懷中。
頹唐的艾迪在被拉出酒館門口時忽然大聲喊道:“西奧多!我會報復的!我一定會報復的!!!”
西奧多起身上樓,沒有理會這個將死之人的遺言。
客人們慢慢的再次喧鬧起來,但看向伊凡的表情都各有深意,估計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小鬼會是個貴族,還是那個大冒險家克雷爾的後代。
“嚇壞了吧?”安妮拍拍伊凡的肩膀,“沒事了,早點上樓休息吧。”
上樓?和那個冷血無情的西奧多待在一塊?伊凡連忙搖頭,“沃克小姐,我還不困,想在這多待會,對了,我可以給您幫忙,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吧!”雖然從剛纔的對話來看這個安妮也是海盜的女兒,但總歸是個女人,他還是更願意待在她身邊。
“叫我安妮就好~”安妮捏捏他的臉,“那就謝謝你啦,來吧,給客人送酒。”
……
一直忙活到12點,那些酒鬼才各自三五成羣,勾肩搭背地離開,安妮手腳麻利地指揮凱爾和伊凡把桌子和地面清理乾淨,關上門窗,熄滅燈火。
“真抱歉沒有單獨的房間給你,但起碼比在逐日號上舒服些。”安妮湊過來親了親他的額頭,“晚安,小甜心。”
伊凡覺得耳朵發燙了,凱爾滿含醋意兇惡的眼神也緊跟著射了過來。
“好,好的,安妮小姐晚安,大副晚安!”伊凡連忙打開西奧多的房門鑽了進去。
房間不大,收拾的很整齊,左邊的牀上西奧多已經裹著被子睡了,旁邊一張桌子上留了一盞油燈,右邊的地上則鋪好了被褥,看來是讓伊凡打地鋪。
打地鋪的滋味伊凡已經在船上習慣了,再說這還是在平坦的陸地上,被褥也乾淨溫暖,比船上好多了。
輕手輕腳熄滅油燈,鑽進被窩,伊凡長長舒了一口氣,在心裡默默盤算。
雖然西奧多今天對西蒙說出了那番話,但卻沒有把他交出去,這說明自己對這羣海盜還有價值,不管是寶藏還是向瓦倫家勒索,自己暫時不會有危險。
索卡島本來就沒幾個好人,自己現在暴露了身份,更不能貿然出逃,那樣只是從一夥壞人到另一夥壞人手裡,目前還是老實待在酒館比較好。
從今天得到的信息,伊凡推測安妮·沃克的父親是原來的逐日號船長,西奧多十三歲便跟隨安妮的父親做海盜,之後繼承了那搜“逐日號”,安妮和西奧多凱爾的關係都非同一般,必須要繼續討好她。
還好她似乎很喜歡自己,伊凡在黑暗中摸了摸剛纔被留下晚安吻的地方,有些羞澀,除了小妹妹夏洛特和久遠記憶中的媽媽,他再沒有被別的女性親吻過。
連繼母都沒有。
微不可查地嘆了聲氣,伊凡又想起了媽媽。
已經將近十年了,鮮活的媽媽的記憶已經漸漸被一張油畫替代,油畫中的女子擁有美麗的容貌,優雅的體態,高貴的氣質,長長的捲曲的黑髮,還有那一雙攝人心魄的,祖母綠般清透明亮的眼睛。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和眼皮,他很高興從母親那裡繼承到了這些,但……
父親似乎很不高興。
從母親去世後,他對自己,不,應該說對這世界的一切都那麼冷漠,他不願見到和母親相關的任何人任何事,尤其是長著類似母親面容的自己。
他是太愛母親了,伊凡曾經這樣肯定,可是爲什麼他卻又那麼快和繼母結婚呢?爲什麼,他要把自己和母親的所有東西都送到鄉下的莊園?爲什麼,他再也不願和自己說一句好話,給自己的只有謾罵和詛咒……
少年已經猜到了原因,能把人變成這樣的,只有恨。
是恨,父親恨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