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最後的訣別
楚少龍坐在旁邊的一處人工噴泉邊,從身上掏出煙盒,抽了一支菸點燃,一口一口地抽著,那從口中吐出的煙霧,猶如他心中絲絲的惆悵,或者是疼痛。這個世界一眨眼就變了,命運像是洪流中的小船,從來都由不得自己,他想緊緊抓住的東西,就像那些先一步走掉的兄弟,他無論是用心還是生命,都無能爲力挽留。
生活讓他再也不敢奢望太多,可現在他只想在自己最後離開的時候,與自己深愛的人安靜地坐坐,聊聊天,難道也不能嗎?
他只是想和她聊聊天而已,哪怕能夠對面坐著,能夠安靜的看著她,然後記住她的樣子,曾經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值得回憶,後來,那些相依爲命生死與共,值得記住。
明明,他和她就是天生的一對。
一支菸,兩支菸,三支菸……
薛若冰的窗子雖然關上了,但她心裡還是有真切的想念,就在窗子後面將窗簾露了一條縫,偷偷的心疼的怨恨的,看著坐在噴泉邊的楚少龍,路燈昏暗的燈光拉長他的身影,無限落寞。
她曾不止一次的想下樓見他,想跟他緊緊擁抱,說心裡好想他。
可她心裡裝了太多的魔咒,而最可怕的是鬱結在她心中的那四個字:無法原諒。
時間在夜裡像東流水,一去不復返。
薛若冰在樓上的窗子後面淚流滿面,楚少龍在落寞的路燈下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煙,散落一地的菸灰,被一陣冷風吹散。
往事,一切,都那樣散去了。
煙抽得太猛,嗆到了楚少龍,他咳嗽了兩聲,發現心和肺都揪在一起痛。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他終於知道等不到她了,等到天荒和地老,也只是白費心血。
終於,他覺得沒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他了解薛若冰的性格,說不會下來就不會下來,也許,兩個人真要被老天捉弄,無緣的。
既然如此,也就斷了吧,散了吧。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該散去的,沒法強留。哪怕是一秒鐘,見一面的緣分,都不可能。
其實,大丈夫何患無妻。
而且,此後他的命運如在洪流,生與死難料,見不見這一面,又有什麼用呢?反正,彼此沒有未來。
他站起身,漸漸地走遠。
在遠處,他取出了電話卡,然後折斷,扔到了垃圾桶裡。從此,那些所有與他聯繫過的人,就再也聯繫不上他,他將擁有自己的新號碼,這個新號碼,只會告訴“龍首”一個人,而“龍首”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他最親的戰友兄弟。
“絕殺者”,那個震驚世界的名字,從此,將帶著從全世界席捲而來的洶涌殺機,消失在茫茫人海。
曾經的愛恨,都入土。
而這個晚上,在楚少龍離開之後,薛若冰翻來覆去也沒有睡著,她覺得自己真應該下去見見楚少龍,反正也不會答應做他女朋友,只是見見他,和他說說話,她其實好想見他,近距離的,面對面的見他,她在記憶裡翻尋他的樣子,總覺得那麼遙遠,如果面對面的話,她會覺得好溫暖。
有這樣一個機會,卻被她放棄了。
而楚少龍在那裡等了她那麼久,這一次沒見到她,以後肯定就不會再找她了,而她更不會主動去找他,兩個人真的就這麼連朋友都不做了,連面都不見了嗎?
她覺得心裡有些撕痛,明明是一份好好的愛情,她曾那麼期望,那麼改變,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卻是這樣……
電視里正放著同一首歌的演唱會,迪克牛仔出場,唱著他那首經典名曲——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常常責怪自己,當初不應該;常常後悔沒有,把你留下來。爲什麼明明相愛,到最後,還是要分開……
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就流出來了。
而真正讓她心痛的是,她睡不著爬起來,打開午夜新聞的時候,看到了那則在亞洲電視臺的重播新聞,“逆天”恐怖組織二號頭目武田信雄發表的錄像講話,逆天已經得知,小泉森喜朗乃是華夏軍方“強龍之師”裡一個叫做“絕殺者”的帶隊刺殺,至此刻起,逆天組織發佈全球追殺令,懸賞一千萬找絕殺者蹤跡,懸賞一億買他首級!
一瞬間,薛若冰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將近一個月楚少龍都沒有和她聯繫,爲什麼今天會突然找到這裡來,打電話給她,說想見她,和她聊聊天?
訣別?她想到了這個詞語,心陡地下沉。她趕緊地拿起電話,打給楚少龍,可結果,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電話裡傳來了客服那顯得非常客氣而抱歉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或者不方便接聽,請稍後再撥……
一瞬間,如五雷轟頂。
她站在那裡,呆住了,楚少龍是來見她最後一面的!她應該想得到的,爲什麼就沒想到呢?楚少龍一個月不跟她聯繫,突然來找她,被她鄙視,被她諷刺,還在樓下等了她差不多兩個小時!
她不甘心,再打,再打,也無濟於事。
那一刻,心中的後悔與痛苦像決堤的洪水,把她心裡僞裝起來的堅強沖垮,她站在那裡,頓時掩面失聲痛哭起來。
然後又想起了什麼,瘋了一般抓起電話,衝出門去,沿著楚少龍背影消失的街道找去,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北都城,從來沒有像此刻的陌生,她站在那裡,看著周圍的一切,冷冰冰的。她心中唯一的世界,坍塌了。
眼淚從眼眶裡一串一串無聲滾落,心裡如刀絞割一般。
原來,在她以爲楚少龍在她生命裡真的可有可無的時候,卻一直都是不可缺失的唯一,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如果他還在,她什麼也不要管,面子,尊嚴,流言蜚語,都不管了,只想跟他在一起,把自己給他……
可感情總是這樣,等明白的時候已經太晚,就像大話西遊的那段經典一樣:曾經,有一段很真摯的愛情擺在她面前,她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以後才後悔莫及……
那個晚上,她在寂靜的深夜裡,在那清冷的街道上,像個迷路的孩子,不知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