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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相離

宛墨染已許久不見安王了,她俯身施了一禮,輕聲喚道,“墨染參見父親。”

“臣參見七皇子妃。”安王抱拳回禮,宛墨染細細瞧著,他蒼老了許多,兩鬢白髮漸生,不再是以前那意氣風發的模樣。

她在心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安王府遭此重創,要恢復元氣不知道要多久。

“怎麼了?”安王見她滿臉憔悴,不由蹙了蹙眉,“你看起來很累。”

宛墨染只覺眼皮有千斤重,四肢無力、口乾舌燥,悲傷、痛苦、難過……這些只有懦弱的人才有的情緒鋪天蓋地的侵蝕著她,她以爲自己很堅強,爲什麼還會有這種感覺,它們正撕心裂肺的撕扯著她的心臟。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凝結成一尊完美的雕塑,安王向前走了兩步,回頭又看向她,伸手解下自己肩頭的大氅,緩緩繞過她的脖頸,披在她身上,“這麼冷的天,穿的這樣少,不怕凍著嗎?”

頓時一股暖流流過宛墨染的心臟,她不知道如何迴應,縱然是宛浩天,宛墨染的親生父親,也不曾給過她這樣的溫暖。

“謝謝,父親。”宛墨染含淚一笑,她的心裡,從來沒有一個關於父親的定義,從小她過著無父無母的生活,只有僱傭兵裡的生死之交,陪她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夜,可是,安王此時站在她面前,他不再是哪個果敢桀驁,心黑手狠的鐵血王爺,更像一個失去所有、歷經滄桑的老人。

歲月的磨礪,磨平了他的驕傲和棱角,只剩下滿目瘡痍的心和逐漸老去的容顏。

“七皇子的事……”安王頓了良久,方纔沉沉的開口,“我聽說了,你……不要太難過,興許他有急事離開了一陣子,過段日子就會回來的。”

宛墨染的眼眶有些溼潤,她咬了咬薄脣,看著面前的安王,用力的點點頭。

“有個人……”安王面容沉靜的看著她,無奈的道,“他在等你。”

空曠的宮門前捲起一陣長風,翻動著她的裙裾,墨發被風吹起,她的心好似被緊

緊揪住,陡然響起那個暗無邊境的地下秦宮裡,俊美朗逸的男子站在她的身旁,緊握著她的手,揚起自信滿滿的眉梢,“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無論走到哪裡,她始終無法忘記那個冷傲決絕的男子,他固執、驕傲,無處不透著自信,可爲什麼兩個人越走越遠了。

“他在那裡等你。”

安王輕聲說罷,轉身向宮內走去,宛墨染的身體頓時一震,千百個畫面閃過她的腦海中,無數的場景,一次又一次撞擊著她的記憶。

該面對的,她逃不掉。

安王府的後山,敗落的竹林前放著一方石桌,偶爾幾片凋零的竹葉飛過,撩起一層沙塵,拍打著女子清秀的面龐。

時光流轉,歲月飛逝,一男一女對視而立,眼神複雜,萬千的情緒奔騰著,此刻全部化作無言的沉默。

一晃眼,不知道誰欠了誰,誰辜負了誰,誰又在等待誰。

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的她,在等待誰。

清冷的夜色灑在空曠的竹屋前,石桌上擺放一盞清茶,茶香嫋嫋升起,她記得,她曾經爲他擺弄花茶,與他對坐,聽他撫琴……

如今,她與他故地重遊,卻是相顧無言。

長風吹來,捲起兩人的衣角,宛墨染的長髮被風吹起,雙眸如水,涌動著巨浪,太多的情緒糅雜著,即便她有心遮掩,卻依舊有不經意的波光流出。

千言萬語,無語凝噎。

風越來越大,四下百草浮動,蟲鳴鳥叫,偶爾一直鳥雀飛過,飛揚天際。

他面對著眼前的女子,傷口依然隱隱作痛,無數的複雜情緒,終於化作一聲長嘆,“你……還好嗎?”

“嗯,”她笑著點點頭,用力的笑,用力的隱藏她的情緒,“我很好。”

那一日他的任性妄爲,讓顧祈雲徹徹底底的離開了她,讓他們不得已走到今天的地步,究竟是誰,在無情的操控著,究竟是哪一步做錯了,讓他們無法回頭。

誰都不能回

頭,縱然後悔,卻不能後退。

吱呀一聲,全是灰塵的木門被陸君漓一手推開,房間裡一片漆黑,他拿出火摺子,把木桌上的油燈點燃,他回頭看向站在門外的女子,不由笑道,“還記得嗎?”

她的心好似被狠狠攢緊,陡然想起曾經那些歲月,她偏執的要找顧祈雲報仇,她偏執的恨他,她偏執的不顧一切的把陸君漓拖下水。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錯,不然,她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會讓這兩個男人爲她耽誤終身。

宛墨染緩緩閉上了眼睛,她的頭靠在門扉上,緊緊抿著薄脣,一行清淚緩緩流下,劃過她蒼白的臉頰,匯聚在尖銳的下巴處。

“我會幫你找他的,”陸君漓深吸一口氣,“你,不要太過執著,若有一日,他會回來的。”

顧祈雲……宛墨染深吸一口氣,擡頭說道,“謝謝你。”

“不必,”陸君漓一笑,“都是我的錯,我本想著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見你,看看你的反應,看看……你的心裡……還有沒有我。”

他自嘲的笑了,轉眼看向遠處,苦澀的笑容更加深邃,“真沒想到,最後反而讓你陷入無盡的痛苦裡。”

宛墨染抿了抿脣角,終於說到,“他會回來的,他沒有走多遠,他會回來。”

空氣的每個分子都極爲壓抑,四周那般的沉默,無言的尷尬橫亙在二人之間,宛墨染靠在門上,望著一室淡淡的燈火,這裡有他們的回憶,卻是她永遠不想面對的。

陸君漓突然笑道,“好了,你別太難過,我……”他回頭看著她,脣邊依舊浮動著冷傲的笑容,“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嗯。”宛墨染平靜的應了一聲,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

“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等著他回來,”陸君漓走到她身邊,一笑道,“若有緣分,我們還會見面。”

“希望……”宛墨染沒有說下去,眼神平靜如水,在他身上淡淡掃過,釋懷的一笑,“秦皇一切安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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