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這是真的
我衝到飛鷹的辦公室。
飛鷹靜靜的坐在辦公桌的後面,呆呆的坐著,似乎在等我過來。
我嗷嗷嗷的叫喚著,一腳踹開門,呼啦啦的衝進辦公室,站在中間喘著粗氣,兩眼瞪著飛鷹。
飛鷹仍然那麼瘦,但我今天特別厭惡這張臉。
他居然隱瞞小如的事情,連小如遭到綁架也不告訴我。
我的胸脯像裝了風(fēng)扇,“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我盯著他,冷冷說:“你有事瞞著我--”
飛鷹冷峻的可怕,他呆呆的坐著,棱角分明的黑臉射出一股刺骨的殺氣。他的嘴脣動了一下,絲毫不介意我的態(tài)度。
我向前走了兩步,想用肢體語言向他表示抗議。
終於,飛鷹站起來了。緩緩從辦公桌後面站起,慢慢端起一杯水,仰頭喝,可能杯子裡是開水,冒著熱氣的開水倒進嘴中,他喝了一口,“噗”的吐到垃圾桶裡。
他說:“三天前,林小如在公司被綁架,警方出動大批警力解救,無奈綁匪太狡猾,撕了票--”
轟!我感覺被一發(fā)炮彈擊中,渾身炸得粉碎。
什麼都沒了!
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最後一個可以依戀的人沒了!
我現(xiàn)在徹頭徹尾是一個孤兒,孤零零的。
我搖搖欲墜,眼睛一黑。摔倒在地。
再次醒來,屋子裡到處是人。模模糊糊的人在移動,有的人在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有的人在關(guān)切的問:“好了一點沒,好了一點沒?”
我感覺有一根繩子掛在我的手臂上,我動了一下,冰涼冰涼,是輸液用的塑料管。我居然暈倒了,小如的死徹底的擊倒了我。
我聽見軍醫(yī)老魏的聲音,他在向飛鷹彙報:“他是情緒激動,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猴子在旁邊焦急的問:“會不會出毛病,他的臉這麼白?要不送軍區(qū)醫(yī)院?”
老魏摸我的額頭說:“應(yīng)該沒事,這兩瓶水打下去,他就會緩過來。”
我試圖挪動身體,渾身軟綿綿的。眼前仍閃現(xiàn)出小如笑靨如花的臉。
她就這樣死了,而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還是個特種兵?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在心底發(fā)出無數(shù)次嘆息,兩行冰涼的淚水滾出眼眶,順著發(fā)燙的臉傾瀉而下,一直流到乾枯的嘴脣邊,我用舌頭嘗,苦澀苦澀的。有如這苦澀的人生。
殘酷的現(xiàn)實跟我開了一個玩笑,剛出生父親沒了,長到五歲,母親死了。我在孤兒院長大,當(dāng)了兵,我在部隊很快樂,因爲出色,被飛鷹選送到各種培訓(xùn)基地學(xué)習(xí),然後回來,成爲軍區(qū)特種大隊的佼佼者,然後我參加7308,過著刀口添血的生活,經(jīng)歷過幾百次的實戰(zhàn),我頑強的活下來了。直到退役,我遇到小如,枯寂的生命纔有了一絲生機,才感受到生活如此美好。
現(xiàn)在,小如沒了。我的生命重新回到單一的顏色。從此,我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沒有盡頭。
呵呵呵!我傻傻的苦笑著。爲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哀。
一切,都如過眼雲(yún)煙。都是空的,空的。
我的傻笑,嚇壞了周圍的戰(zhàn)友。猴子最先撲過來,抱著我說:“頭,別哭別哭,一切都過去了,都會好起來的,好起來的,好嗎?”
步槍則乾脆坐地上,哭著喊:“頭兒,你別這樣嘛!那麼多次死裡逃生,我們都闖過來了!那麼多戰(zhàn)友倒在我們眼前,犧牲在我們懷著,我們都沒有垮。這次,我們也不能垮,我們一定能扛過去,你能行的,頭兒!”
我睜開眼,無力的看著他們。哽咽道:“我真的很愛她---”
“我知道,我全知道。幹了我們這一行,註定要受別人不能體會的苦,我想著,這又是敵人策劃的陰謀。我們不能倒下,敵人就想我們倒下,你知道嗎?敵人無時無刻不在打我們的主意。我們必須振作起來。”
我心裡空蕩蕩的,苦笑著說:“你讓我靜靜,好嗎?”
“好,你休息一下,我們等你!”
猴子步槍他們都出去了。
飛鷹的辦公室一片安靜。
我原以爲飛鷹也出去了,我緩過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站在窗戶旁邊吸菸。一吸一大口,屋子裡雲(yún)霧繚繞。
我拔下針頭,將輸液管扔到一邊,踉踉蹌蹌的走到辦公桌前,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我望著飛鷹,認真的問:“你爲什麼要這樣?難道我做得不夠好嗎?認你們失望了?”
飛鷹詫異的回頭。“不,你很優(yōu)秀,你是一個優(yōu)秀的特種兵,你做的很好--”
我跳了起來,大吼大叫:“那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爲什麼要故意隱瞞?”
飛鷹躲著我咄咄逼人的目光,他慢慢走到茶幾邊,坐在沙發(fā)上。這樣他可以跟我保持一定的距離,兩個人也不會發(fā)生激烈的衝突。
飛鷹回答我的質(zhì)疑。“早點告訴你有什麼用?讓你回去?拿著槍?去救人?我們是部隊,不是警察,匪徒劫持林小如,自然有公安局立案偵查,難道我們7308應(yīng)該乘著直升機過去,對警察說,這是我們的事,是我們的人,你們走開?”
“那也應(yīng)該先告訴我。”我固執(zhí)的說。
“告訴你什麼?你是林小如什麼人?老鬼,你也是老兵了,如今也是一個少校軍官,部隊的紀律你難道不知道嗎?別忘了7308的宗旨,那麼多戰(zhàn)友犧牲都沒有讓你心灰意冷,一個跟你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女人死了,居然讓你這樣大吵大鬧?”
“她不是外人,是我的妻子。”
“你們離婚了!”
“那也是你們暗中搞的鬼!”我終於把憋在心底的話說出來了。
這等於撕開我與飛鷹之間的關(guān)係,血淋淋的,戰(zhàn)友情兄弟情這下都沒了。飛鷹一躍而起,衝到我面前,憤怒的扇了我兩個記耳光。
啪啪!狠狠的,這兩記耳光非常響亮。把我的心徹底扇冷了。
我驚愕的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與飛鷹的關(guān)係,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爲了小如的死,我和他鬧翻了。
飛鷹狠狠的瞪著我,說道:“這就是你眼裡的大隊長,飛鷹?這就是你心目中的部隊?你的滿腔熱情呢?你的愛憎分明呢?你的道德底線呢?難道都沒有了?都讓那個林小如帶走了?關(guān)於林小如,我們這裡沒有結(jié)論。我們這樣做,是爲你好,你必須信任上級!服從上級!你是個軍人,不是老百姓!醒醒吧?”
“醒?我寧願永遠不要醒來!”
我獰笑著,搖搖晃晃走出辦公室,向宿舍走去。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