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望已經(jīng)三歲了，他從出生記事開始，就在企盼著自己快點(diǎn)長大。對了，他很早就記事了，剛睜開眼的時候，她首先就看到了烏鴉村裡，她舅舅那簡樸的有些破爛的房子，她挺喜歡那裡的，很安靜，又可以看到很多的樹和飛鳥，還有小動物。後來她又到了城裡，然後就被藏進(jìn)了房間，很少能夠出門，頂多是被抱著在院子裡曬曬太陽，被那個稱之爲(wèi)“娘”的人逗著，她也不知道還有父親這一說，直到有一天她被父親有力的胳膊甩到了李大嬸的懷裡，從別人的口中，他才知道這個滿臉鬍渣，滿身酒味的男人就是父親，雖然不喜歡，但她還是認(rèn)了。
她很渴望能夠出門去，所以努力的學(xué)走路和說話，可每次她想跨出院子的時候，總會有或柔弱，或粗糙，或蒼老的手，又一把給她抱了回來。還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叫小廣的孩子，就比她幸運(yùn)多了，他想走哪都沒人攔他，他摔倒了，很多時候也沒人管他，他都是自己爬起來，在跑，所以小廣走路比她穩(wěn)，跑步比她快，這讓她很難受。
她總是在她孃的懷裡掙扎著，要自己走路吃飯，她娘先是哄她，看她不聽，接著就哭了，“小望！是娘對不起你，讓你一出生就沒有爹，還不能讓人多抱你”，她就奇怪了，“娘，爲(wèi)什麼我不能和別人玩”。萍兒先是一愣，孩子才一歲多點(diǎn)，不單能聽懂她只是用來發(fā)泄的話，還能問出很恰當(dāng)?shù)膯栴}，她很欣慰，抱著孩子解釋了一遍，說她原本是女孩子，但由於某種原因，目前只能以男孩子的身份生活。她也不想想孩子這麼小，能不能消化她的話。
從此後，小望就懂得了要與人保持距離。在這個叫“止園”的家裡，不快不慢的長著。直到上學(xué)的時候。
李廣作爲(wèi)陪讀，也跟了去。
那天天剛矇矇亮，還在牀上的小望就被李大嬸給叫了起來，穿衣洗臉，等把她打扮的跟個畫上的招財(cái)童子一般
鮮豔，才讓她出門，李廣已經(jīng)拿著兩人的筆墨，等在馬車上了。家學(xué)就在後山那裡，山上滿山的樹木，到了山腳，就要徒步上去了。據(jù)說曾有婦人提出過，家學(xué)的地址太遠(yuǎn)，山路太難走了，希望能換到交通方便的城裡，城主回答道：“我看你做大夫人也挺累，怎麼不找你家老爺?shù)牧硗鈳追繋蛶湍隳亍薄D人被嚇到了，也就再也沒人嫌路遠(yuǎn)了。
不過兩三裡的山路，對於幼童來說，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一路上，路邊都是有暗哨防衛(wèi)的，以防出現(xiàn)意外。兩人到的時候，已經(jīng)有其它的孩子在陸續(xù)上山了，東方望和李廣都高興的往人羣裡跑去，小孩子總是好熱鬧的，其它的孩子也都是打著哈欠，三五成羣的往山走。
“喂，你們兩個，是哪家的，之前沒見過你們”一個比小望高半個頭的男孩子攔在了兩人的面前，李廣從小被教育，要保護(hù)和照顧小少爺，只是人還小，還不懂得什麼情況下該做什麼。小望一直的玩伴只有李廣，這時看有個小哥哥願意理她，開心還來不及，哪能分辨那話中的霸道。“我爹是安康鎮(zhèn)副指揮使東方虎，（東方虎之前是被撤職了，前不久才做上副指揮使的），這是我的書童李廣，管家的兒子”，童音軟軟糯糯的，雖然音量不大，但足夠讓周圍的人聽到了，大家齊身的停了下來，眼神都往兩人身上招呼。
兩孩子第一次面對這麼多的同齡人，看大家都望著自己，不知道要發(fā)生什麼事，反而天真的向大家笑著。比她高半個頭的男孩子一把推向她，並且叫著“原來你就是那色老虎和下人生的賤種啊”！那孩子比她大兩歲，叫張道藩，母親是東方虎的堂妹，父親是個高級京官，已經(jīng)上學(xué)兩年了，有些力氣，才三歲的東方望在山路上沒站穩(wěn)，一下就滾了下去，李廣一看到他的少爺被欺負(fù)了，心裡一急就要衝上去打張道藩，但又聽到他少爺?shù)慕泻奥暎忠肴ゾ人芰藳]兩步，又
回過頭來，“你等著，我會打回來的”，然後就去扶已經(jīng)躺在地上的東方望了，東方望被推後，從上面滾了下來，幸虧拉著一顆小樹，纔沒有繼續(xù)往下掉，她那嶄新的衣服已經(jīng)被泥土和青草和著露水，弄的全是泥跡和草汁，臉上也有些劃破和紅腫，看到她的一片狼狽，周圍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笑著走開了，連草叢裡隱著的暗哨都沒打算插手。
李廣大哭了起來，“少爺，我們不去學(xué)堂了，我們不念書了，回家告訴我娘和舅老爺，幫我們出氣”，東方望聽了有些好笑，“你剛纔還不是說要打回來的嗎？怎麼現(xiàn)在又要去告狀了”，李廣抽著鼻子小聲的嘀咕，“那是我怕打不過他們”。上學(xué)路上的這場摩擦，在有意和無意中被忽略了，連家學(xué)裡的教學(xué)先生，看到東方望那一身的狼狽，都沒有說什麼，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這麼被人討厭。
她的傷沒能瞞過她娘萍兒，沒主意的萍兒又抱著兒子哭了一場，小望原本想以後小心點(diǎn)，和那些親戚同學(xué)的保持些距離，只是沒過三天，又有一夥比她大兩三歲的孩子在路上堵他們，這次是拿了裝了馬糞的紙袋往兩人身上扔，扔了兩人滿頭滿臉的臭氣熏天，然後鬨笑著“看你還怎麼去上學(xué)”，囂張的離開了。李廣又哭了，連年幼堅(jiān)強(qiáng)的東方望眼睛裡也是蓄滿了淚水。
回家太遠(yuǎn)，她又不想讓娘擔(dān)心，“別哭了，小廣，我們先去找個地方洗洗吧”稚嫩的童音裡還帶著哭腔。抽泣的李廣跟著東方望，在不遠(yuǎn)處找到了個小水潭，是從山上流下來的山泉，兩人就這山泉洗了洗，只是身上那股味道，卻無論如何也去不掉，當(dāng)天到了家學(xué)後，她被同學(xué)叫做“馬屎望”，李廣爲(wèi)了維護(hù)他家少爺，和人打了起來，可欺負(fù)他們的都是比他們大兩三歲的，李廣只有捱打的份，那些遠(yuǎn)處八，九歲的孩子都在興高采烈的看著，要不是年齡相差太懸殊，怕被笑話，也直想上去練練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