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晞陽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但是以爲她還在爲白辰熙的事情傷心，所以沒有多想。
廚房把飯菜準備好之後，顧晞陽就讓傭人們回去休息了，偌大的餐廳裡，只剩下樂天頌和他。
大擺鐘的時針依舊滴答滴答作響，但此刻聽起來卻尤爲刺耳，甚至還有幾分陰森恐怖。
樂天頌一直埋頭吃飯，沒說一句話，也沒有一個表情。
她突然放下筷子，眼神冷淡地看向顧晞陽，“辰熙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顧晞陽有些被她的語氣驚到，抿了一口紅酒，然後漫不經心地回答，“現在還沒有什麼頭緒，警方和我們自己的人都一直在調查。金太的爸爸調動了A市所有警力配合我們，但是沒什麼進展?！?
“殺了人，真的可以一點都查不到嗎？真的會沒有一點線索嗎？”樂天頌蹙著眉頭，語氣有些陰陽怪氣。
顧晞陽不明所以，只覺得今天的她似乎特別反常。
“這些事情本來就是急不來的，已經有很多人在查這個案子了，相信早晚真相會水落石出的?！?
“如果殺人的那個兇手，誰也不敢抓他呢？如果他有本事能夠逃脫法律的制裁呢？那辰熙就白白死了是嗎？”
樂天頌不依不饒，熾熱的眼神幾乎要將顧晞陽看穿。
顧晞陽深黑的目光也一下子冷下來，“你什麼意思？”
他眼底噙著怒火，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冰冷。
很奇怪，如今面對顧晞陽這樣的表情時，樂天頌非但沒有感覺到任何害怕，甚至還覺得有一些可笑。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身上籠罩著至高無上的光環，坐擁數不勝數的財富，手握足以翻雲覆雨的權力，但他卻在最陰暗的地方，做著最齷齪的勾當。
這樣的顧晞陽，讓她覺得陌生，讓她覺得失望，讓她覺得心寒。
她冷漠地站起身，“我吃飽了。”
然後頭也沒回地走上了樓。
顧晞陽坐在那裡，壓根咬得緊緊的，他不知道樂天頌又在鬧什麼脾氣，只是所有事情都在衝擊著他最緊繃的神經。
他狠狠地將紅酒杯甩了出去，杯子砸在地上，變得粉碎。
****
顧晞陽衝了個澡，好讓自己保持清醒，雖然心裡氣得發悶，但他還是放心不下樂天頌。
她的情緒這麼反常，顯然是還沒從白辰熙的陰影之中走出來，在這個時候，除了讓她鬧鬧脾氣，顧晞陽想不到還有什麼辦法能安慰她。
而他對樂天頌的耐心，明顯要比以前多得多了，這個女人就是這麼厲害，總是能輕易改變他。
樂天頌的房門虛掩著，顧晞陽推開門，她正站在窗邊，背對著他，似乎沒有察覺到。
逆著淺淡的月光，她的身影比往日看上去更加單薄而嬌小。
顧晞陽的心沒來由地疼痛了一下。
他輕輕走進去，從背後抱住她的身體。
“?。?！”
樂天頌嚇得驚聲尖叫，一下子從他懷裡掙扎出來，“你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她轉過身望著顧晞陽，小臉上寫滿了恐懼。
顧晞陽明顯也被她巨大的反應嚇到，眼底有一絲不解，“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啊，你想怎麼樣！”
現在在樂天頌眼裡，顧晞陽就是一個殺人犯，一個毒販，一個比顧嘯天還要可怕的男人。
“我不想怎麼樣啊。”顧晞陽更加不解，看著樂天頌臉上驚恐的樣子，他想走過去抱她。
“你不要過來！”樂天頌卻率先躲開，紅著眼睛埋下頭，“你出去，我要睡覺了，我不想看見你！”
“樂天頌，你怎麼回事?。 ?
她的態度明顯激怒了顧晞陽，顧晞陽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麼，讓她如此害怕，她看見他，就跟見鬼一樣。
樂天頌嚇得用力哆嗦了一下，拳頭攥得緊緊的，眼淚也涌在眼眶裡面。
“你出去??！你出去?。∥也幌肟匆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使著渾身力氣抵上顧晞陽的胸膛，想把他推出自己的房間。
但是樂天頌那點力氣，絲毫不能動顧晞陽半分，他眼神驟然一紅，握住樂天頌手腕就將她拉進懷裡，然後粗暴地吻上了她的脣。
“唔！唔！”
樂天頌死命掙扎，小手下意識地想要推開顧晞陽，卻被他抓得更緊。
顧晞陽眼裡噙著殺氣，樂天頌的行爲讓他覺得莫名其妙。
他已經有很多很多事情要煩了，可是這個女人還是不讓他安心。
就算是鬧脾氣，也該有個限度，他不能再容忍她肆無忌憚地耍性子。
他猛地拎起樂天頌的身體，把她壓在牆上。
樂天頌痛苦地哀嚎著，可身體卻被他牢牢禁錮，絲毫不能動彈。
眼神順著臉頰滴落下來，啪塔啪嗒掉在地上。
她忽然心一橫，張開小嘴朝顧晞陽的嘴脣咬下去。
“呃!”
顧晞陽痛苦地嗚咽了一聲，樂天頌順勢用力將他推開。
“別碰我，你這個惡魔！你這個殺人兇手！”
樂天頌聲嘶力竭地咆哮著，胸膛劇烈起伏，臉上滿是恐懼。
顧晞陽的嘴角瞬間就滲出血來，他用手指輕擦過嘴脣，眼裡透著深深的怒氣。
下一秒鐘，他纔想到了樂天頌剛纔的話。
“你說什麼？”
他擡眼看她，眼中溢滿了邪佞狂狷。
樂天頌絲毫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但是隻要一想到白辰熙死得那麼慘，她就無法原諒顧晞陽！
“我說你是殺人兇手！顧晞陽，是你殺了辰熙的，是你殺了辰熙！”
樂天頌的指控讓顧晞陽一時之間不明所以，爲什麼她會覺得是他殺了白辰熙？難道在她眼裡，他就是這樣一個嗜血的惡魔嗎？
顧晞陽胸腔內的怒火更盛，身體的熾熱幾乎要將周圍的一切都燃盡，他衝過去，粗暴地捏住了樂天頌的臉頰，沒有之前半分的溫柔和疼愛，反而是充滿了火氣。
“你說什麼！樂天頌，你不要發神經！”
樂天頌的臉被他捏得紅腫扭曲，但她依舊咬牙強忍，一滴眼淚都沒有落下來。
“我沒有發神經！是你殺了白辰熙，因爲他知道了你的秘密！”
“什麼秘密！”顧晞陽突然眸光一黑，將樂天頌拽得更緊。
“呃……”她痛苦地悶哼了一聲，顧晞陽的指尖幾乎要嵌進她的皮肉裡。
顧晞陽看出了她的疼痛，也許是知道自己下手太重，他猛地一甩手，將樂天頌摔在了地上。
“什麼秘密！你說辰熙知道了什麼秘密！”
樂天頌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生疼，顧晞陽果然就是這樣的男人，只要一有不順他心意的事情，他就會瞬間變成這個可怕的惡魔。
現在，她更相顧晞陽這個瘋子，會爲了保護自己而殺白辰熙滅口。
她揚起蒼白的小臉，毫無懼色地盯著顧晞陽。
“他知道了你和那個通緝犯高川一起販毒，海星對嗎？顧晞陽你就是個毒販！”樂天頌望著他，眼中充滿了不屑。
顧晞陽則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拳頭不斷攥緊，臉上青筋暴起，但這不是因爲樂天頌對自己的誤解，而是因爲她知道了關於海星的事情！
誰知道這件事，誰就會有危險，白辰熙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他黑著臉，表情變得冷冰冰的，“他是怎麼知道的？”
“呵呵，你承認了是嗎？你承認你和那些下三濫的黑誰會一起販毒，用天尊帝國的名義做那些骯髒齷齪的勾當了是嗎！”樂天頌眼中充滿了失望。
顧晞陽想要解釋，但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樂天頌總有一天會明白一切的。
他走到她身邊，帶著一股冰冷的寒氣，“我問你，他是怎麼知道海星的事情的？還有你，你是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
事到如今，顧晞陽臉上竟然還沒有半分悔意，彷彿這件事情理所當然，根本不值一提。
樂天頌看著他淡漠的雙眼，忽然覺得這個男人無比恐怖，無比陌生，她愛的那個顧晞陽，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他之前給了我一把鑰匙，說是很重要，讓我替他保管，我今天用那把鑰匙打開了商場的儲物櫃，在裡面找到了一張記憶卡，裡面……就是你們製作和販賣海星的資料?！?
她的語氣間，有了淡然的味道，就好像不再追究這件事，因爲她對顧晞陽，已經心灰意冷了。
顧晞陽蹙起眉，眼底透著深不可測的光芒。
關於海星的所有資料，都是由顧嘯天拷在了一個U盤裡，然後從日本直接飛過來，除了他們自己人，沒有人能接觸得到。
他一直把U盤放在書房裡，那也就是說，白辰熙進過他的書房，而且無意中看到了U盤裡的東西，還把它複製下來放在了記憶卡里交給了樂天頌。
那麼是誰殺了他，似乎不言而喻了。顧晞陽的心用力一抽。
他拉起樂天頌的手臂，表情有些焦急，“那張記憶卡呢，那張記憶卡現在在哪裡！”
他已經有一個白辰熙爲了這件事而死，如果讓顧嘯天知道樂天頌手裡有備份，那她一定逃不掉，到時候就算是顧晞陽也救不了她，所以他一定要銷燬那張記憶卡，越快越好！
但是樂天頌卻不這麼想，看著顧晞陽有幾分驚慌失措的樣子，她突然覺得很諷刺，在她心目中，顧晞陽雖然冷漠、可怕、甚至有幾分暴戾，但他絕不對做這些骯髒的事情，甚至爲了自保，殺死了像親弟弟一樣的白辰熙!
顧晞陽毀了她對他的信任，毀了她對他的愛。
“我不會把記憶卡交給你的，這是你殺了白辰熙的證據，你逃不掉的！”
樂天頌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
“你發什麼瘋！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會害死你的！快把記憶卡交給我！”
顧晞陽開始變得不耐煩，只要一想到樂天頌可能會有危險，他就失去了所有理智。
他抓住樂天頌的肩膀，用力搖晃著，突然，一個黑色的卡片從她的睡衣口袋裡掉了出來。
是那張記憶卡，顧晞陽眼眸一黑，伸手想去撿，卻被樂天頌狠狠拉住。
“不要！不行！這是你殺人的證據，你這個殺人兇手！我不會放過你的！”樂天頌死命拽住他的手臂。
“樂天頌你發什麼瘋！”
顧晞陽用力一揮手，樂天頌單薄的身體就被他甩了出去，她的額頭砰的一聲撞在旁邊的桌角上。
“天頌！”
顧晞陽一下子慌了神，趕緊跑過去扶起她。
可是不偏不倚，她的額頭上劃開了一個不小的口子，正在往外面滲血。
樂天頌的眼淚也和頭上的鮮血一起涌出來。
“樂天頌你爲什麼總是這樣！你爲什麼就不能相信我！你爲什麼偏偏要讓自己受傷要讓我難過！”
顧晞陽頹然地吼著她，用手捂住她的傷口，臉上寫滿了愧疚和歉意。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樂天頌看著他，眼神就好似在看一個陌生人。
“顧晞陽，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我喜歡的那個你，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你不可能跟海星有關，你不可能跟辰熙的死有關，我也這樣告訴過我自己。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你能向我發誓，你沒有販毒，你和那些組織沒有關係，你和辰熙的死沒有一點關係嗎？顧晞陽，你讓我覺得很陌生，很害怕，很遙遠......”
樂天頌失去了和他爭辯的力氣，她和顧晞陽在一起的時光，永遠都像一場廝殺，她覺得很累，真的很累。
她有想過把記憶卡直接交給警察，但是她做不到，因爲她愛顧晞陽，在她內心最深處，愛著每一個他，好的，壞的，殘忍的，善良的。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白辰熙。
顧晞陽的心被樂天頌絕望的語氣，刺得粉粹。
他很想把這一切都向她解釋清楚，只是他現在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也不想再將樂天頌拉進這種無休止的鬥爭之中了。
沉默了半天，他最終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撿起掉在地上的那張記憶卡。
“我會讓亮司叔來給你處理傷口，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出這個房間半步。”
說完，他走出了房間，只留給樂天頌一個冰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