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總,顧太太頭部的子彈,我們已經(jīng)替她取出來了,幸好當時距離較遠,子彈射得不是很深,也沒有傷及腦部的主要神經(jīng)。”
“那她是脫離危險了嗎!”顧晞陽眼裡終於重新有了一些神色。
“這...我只能說,顧太太目前還沒有度過危險期,未來的四十八小時很重要,畢竟子彈是射進了頭裡,稍微再偏幾分,就可能真的救不回來了,會有什麼後遺癥,暫時還不太清楚,要進一步觀察。”
聽到此,顧晞陽的目光又略微絕望,其實只要手術(shù)是成功的就行了,只要樂天頌還活著就行了,她什麼時候會醒,醒了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全都不在乎。
上帝能讓樂天頌繼續(xù)留在他的生命裡,已經(jīng)是最大的恩賜了。
“我明白了,陸教授,我想去看看她。”
樂天頌被轉(zhuǎn)到了一間獨立的重癥監(jiān)護室,原本不允許別人探望的,但是因爲顧晞陽要求,所以醫(yī)生們還是立刻答應下來。
這一夜,對顧晞陽來說,就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經(jīng)歷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晚,恐懼、不安、憤怒、絕望,所有情緒都交織成一團亂麻,在他心裡無限膨脹著。
直到現(xiàn)在,依舊沒能平復過來。
他換上無菌服走到ICU病房裡,樂天頌就靜靜地躺在那裡,身上纏滿了各種電線,戴著氧氣罩維持著呼吸,旁邊的心電儀上顯示著她的心跳,很緩慢、很溫柔。
顧晞陽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流淚。
他紅著眼睛,坐到牀邊,拉起了她冰冷的小手。
她的頭被白色的紗布裹得嚴嚴實實,只看得見一張慘白的小臉露在外面。
“樂天頌,你爲什麼這麼傻?爲什麼要替我擋那一槍?你真的還以爲自己是夜鷹那個身手矯健的頂級特工嗎?”
他吻在她的手背上,眼淚也順勢掉下來。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你要平平安安的,老老實實的呆在我身邊,你爲什麼總是這麼不聽話?你爲什麼總是喜歡折磨我?樂天頌,你一定要醒過來,你是我顧晞陽的老婆,我告訴過你的,你的命是我的,我不準你死...你說不會讓我一個人的...你說過會陪我的...”
顧晞陽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在空曠的病房裡,他的聲音顯得尤爲低沉而絕望。
他伸出手指,劃過樂天頌的眼睛,眼裡充滿了愧疚。
“天頌,老婆,對不起,也許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把你留在我身邊,爲什麼我每次都會給你帶去災難,你爲什麼總是會爲了我受傷呢?你一定要醒過來好不好,以後我一定什麼都聽你的,我們不要再吵架,不要再鬥嘴,我們會住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會讓你一輩子都快快樂樂的,你聽見了嗎樂天頌...我愛你,我愛你...”
顧晞陽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他顫抖著俯下身,在樂天頌的臉頰上親親吻了一下。
****
樂天頌出了事,顧晞陽再也沒有閒暇去顧及別的事情,他沒有回過公司,也沒回過家,私立醫(yī)院給他安排了一件專用的休息室,但他每天也只是守在樂天頌的病房外,或者進去跟她說說話,只有到了大半夜,實在熬不下去的時候,纔會勉強去休息室睡上一兩個小時。
僅僅三天的時間,他卻已經(jīng)瘦了一大圈,臉上長出了粗糙的鬍渣,眼底一點神色都沒有,麥克每天會給他送換洗的衣服和亮司叔做的飯菜過來,可他卻除了很濃很濃的黑咖啡,什麼都吃不下。
原本他想用樂天頌迴天尊帝國做事的藉口,暫時瞞住渡和悠悠,因爲他不知道他們能否承受出這樣的打擊。
但是猶豫了半天,他知道這件事說到底也是自己的錯,他沒有理由瞞著渡,當然也瞞不住,渡並不是普通人,他曾經(jīng)是夜鷹的二把手,就算從新聞裡關(guān)於高川的蛛絲馬跡,他也一定會察覺到什麼,就算他要怪自己,也是理所當然的。
渡接到顧晞陽的電話,說樂天頌中槍了的時候,他一下子血壓升高,差點沒有暈過去,幸好別墅裡有幾個保鏢聽見動靜,趕緊給他含了藥片。
他把悠悠送到了幼兒園的姚校長那裡,讓她代爲照顧,自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醫(yī)院。
重癥監(jiān)護室外,麥克和一些黑衣人分散站著,顧晞陽像往常一樣,靠在椅子上休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也無比空洞。
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雖然樂天頌脫離了危險期,但她依舊沒有醒過來,這樣的等待,讓顧晞陽覺得心力交瘁。
渡一路跑過來,看到監(jiān)護病房外的這個陣仗,就已經(jīng)猜到樂天頌的情況。
顧晞陽看到他,眼底有一絲慌亂,但還是站起來,走過去。
“對不起……”他垂著頭,輕輕地叫著。
啪啪兩聲,渡沒說一句話,兩個耳光就重重地甩在了顧晞陽的臉上。
麥克和黑衣人們一下子圍過來,卻被顧晞陽一個眼神阻擋在了身後。
渡打他是對的,哪怕他現(xiàn)在殺了他,他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顧總,我們天頌到底欠你什麼了?這輩子,你要這麼折磨她?”
渡攥著拳頭,眼睛瞪得血紅,臉上盡是傷痛。
“對不起,我不想騙你,天頌是爲了救我,纔會中槍的。我對不起他。”
“我對您的事情,對大顧先生和夜鷹的事情,早就不願意再過問了。當初我執(zhí)意離開夜鷹,我知道顧嘯天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但是我做好了準備,我老了,我不想再活在心驚膽戰(zhàn)中了。我對不起天頌,我虧欠她的一生,我只希望天頌,能夠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生活,忘記父母的事,忘記在夜鷹的遭遇,能夠重新開始生活。我知道,之前是辰熙,現(xiàn)在是天頌,在你身邊的人,個個都很危險。但是天頌是個死腦筋,認準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她真的愛你,就願意爲你付出一切,但怕是爲你去死!我不怕告訴你,天頌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張晶片的事情,是我告訴她的,雖然我們不知道晶片的內(nèi)容是什麼,但是她始終都選擇相信你,她沒有問過你,她不想知道這個真相。現(xiàn)在你就當行行好,讓這一切事情都結(jié)束吧,放過天頌吧,你離開她吧,當我求求你了...”
渡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顧晞陽的腳邊,拽著他的褲腳死命哀求著。
因爲他很清楚,跟顧晞陽在一起,樂天頌只會無止盡地受傷,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顧晞陽愣了幾秒,趕緊去扶他,“你不要這樣,你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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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應我吧,你答應我離開天頌吧,放過她吧......”他拽住他的手臂。
“我......”顧晞陽心裡的酸楚,翻江倒海地涌動著。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張晶片,樂天頌竟然早就知道它的存在。
可是她從來沒有問過他,沒有提起過這件事,她選擇了一個默默相信著他,即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
“之前是辰熙,現(xiàn)在是天頌,在你身邊的人,個個都很危險。”
渡的話不斷在他耳邊迴響,的確,顧晞陽沒有能力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他只會讓他們陷入最危險的境地。
他沉了口氣,最終淡淡點頭,“我答應,如果天頌醒過來了......我會離開她。”
****
樂天頌又足足沉睡了兩星期,這兩個星期以來,渡和顧晞陽輪流陪著她,幾乎快要把醫(yī)院當成家裡了。
醫(yī)生每天照樣替樂天頌檢查,說她的生命體徵都很正常,會不會醒過來,只是時間問題,也許一個月,也許一年,也許要好幾年。
等待,對於所有人而言都是漫長的,尤其是等待一個自己深愛的人,那種揪心的疼痛與酸楚,總是讓人抵抗不住。
顧晞陽一段時間沒有去天尊帝國,公司就有些亂套,手下的員工都不敢用公事來打擾他,因爲他們知道總裁最近心情很不好。
但是儘管如此,儘管顧晞陽每天只睡三個小時,他也趕到公司,將堆積如山的文件一一批覆,替重大的方案做好決定,在人前,他依舊是那個氣宇軒昂、做事果敢的冷麪總裁。
事情似乎又慢慢恢復了平靜,只是沒有什麼事能讓顧晞陽高興起來,他的所有情緒,都被醫(yī)院裡沉睡著的那個女人牽動著。
那天麥克來報告,說高川那些泰國同夥已經(jīng)全部處理乾淨了,顧晞陽短暫地開心了一秒,隨後便又是無邊無際的落寞。
樂天頌醒不過來,那他殺那麼多人,替她報仇,又有什麼意義呢?
因爲渡經(jīng)常要去醫(yī)院看樂天頌,所以悠悠在幼兒園的姚校長家住了幾天,可是時間一久,她便哭著鬧著要見樂天頌,誰都哄不了她。
渡無奈,又不捨得看到悠悠那麼傷心的樣子,只好把她帶到了醫(yī)院。
下午兩點,又是家屬探訪的時間。
“渡爺爺,天頌姐姐爲什麼還在睡覺啊,太陽都曬到屁股了哦。”悠悠看著樂天頌,一臉不解。
“哦,天頌姐姐累了嘛,所以要睡一會兒,我們不要吵醒她了。”渡淡淡地說著。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顧晞陽走進來,他在剛天尊帝國開完會,下午的探訪時間,他一次都沒有錯過。
渡和顧晞陽對視一眼,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尷尬,畢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樂天頌的身體,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以後再說。
“晞陽哥哥!你怎麼也來看天頌姐姐睡覺啊!”悠悠一看到樂天頌,小臉就笑開了花。
“噓,悠悠,小聲一點。”渡趕緊提醒。
“我要晞陽哥哥抱,我要晞陽哥哥抱!”她撒著嬌。
渡無奈,只好把悠悠送到了顧晞陽手裡。
顧晞陽寵愛地抱住了她軟綿綿的小身體,看著她的小臉,就好像看到了樂天頌一樣。
“你怎麼來了?”
“悠悠想天頌姐姐了嘛!晞陽哥哥我告訴你哦,天頌姐姐是個大懶豬,到現(xiàn)在還在睡覺,幼兒園的陳老師告訴我們,睡懶覺的都是大懶豬哦!”悠悠眨了眨眼睛,一臉可愛的模樣。
顧晞陽不由地拉起了一個笑容,他有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
“咦!天頌姐姐睡醒了耶!”
悠悠突然的一句話,讓顧晞陽和渡都猛地轉(zhuǎn)過頭,病牀上的樂天頌,眼睛迷離地眨了兩下,然後緩緩的睜開來了......
“天頌!”
渡一下子撲過去,“天頌你醒了啊!你沒事了嗎?”
顧晞陽瞪大了眼睛,這個場景就像個夢一樣,他把悠悠放下,趕緊按了牀頭的鈴。
“樂天頌,你終於醒了,我等了你好久。”他笑了,笑得很深,很開心,眼角甚至有幾分溼潤。
樂天頌依舊很虛弱,全身上下都是抽離般的疼痛,她看著四周陌生的場景,陽光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睛。
她試圖支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纏著各種電線,整個人就像個機器人。
顧晞陽替她摘掉了氧氣罩,溫柔地拂過她的臉,“你醒了就好了,現(xiàn)在沒事了。”
樂天頌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好看的容貌就像天使一樣,深邃的眼睛裡透著明亮的星光,他的表情很溫柔,彷彿充滿了寵愛,在看自己的寶貝一般,陽光掃過他的側(cè)臉,將他的容顏勾勒出一個好看的輪廓。
但是......
“你是,誰啊?”她皺著眉頭,一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