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疲憊地找到開關,把燈全部打開的時候,一個黑影把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小鋼牙蹲在茶幾邊,俯著身子,嘴裡不停地動著,似乎很享受地大快朵頤。雖然很惱怒她把我嚇一跳,但我沒敢靠近,那情景讓我想起了貓,從外面叼了麻雀或者老鼠回來,就一定會躲在牀下偷偷地吃著,還一邊用警惕的目光逡巡著也能出現的搶食者。
這種時候,你千萬不能靠近,捕食者護食的天性會讓它爆發巨大的攻擊力,何況這滿嘴鋼牙散養的古曼童,在她進食的時候,我纔不願意去觸這個黴頭。我悄然地後退著,攤開雙手做了個不打擾你的動作。
然後就去看黃小喬的,她已經舒醒過來,看樣子並無大礙,只穿著一套三點式的名牌內衣,但看上去並不香豔,甚至有些可笑。本來就是一個沒長全的小丫頭,卻硬是要把自己打造成御姐,真是讓人啼笑皆非呢。
她從驚魂未定的情緒中緩和了過來,臉上帶著哭腔一下子就撲在我懷裡,嗚嗚的像一個在外面受到了欺負的孩子。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在她面前,絕不會動那種心思了。看到她,我的腦子裡只會有一個概念,她是個孩子。
我又重新從地上撿起睡衣,給她披在身上,柔聲說:“沒事了,去睡覺吧,明天還有事。”
她很乖地點點頭,起身準備去睡覺。卻看到了蹲在茶幾便大快朵頤的小鋼牙,於是舉起胸前的桃木牌,叫一聲:“小鋼牙,回來!”
小鋼牙的晚餐好像還沒有結束,極不情願地擡起頭,食指含在嘴裡,瞪著兩隻熊貓眼,祈求著主人法外開恩允許她再逗留一會兒。不想,黃小喬卻很強硬,擡高了桃木牌,右手繃起中指,在牌子背後的鉚釘上彈擊了幾下。那鋼牙小鬼的腦袋竟似有人拍她腦後似的點了幾下。她大概知道,主人已經下達了最後通牒,她擡起頭來很委屈的樣子,踱著方步極不情願地像黃小喬走去。
等走到小喬身前的時候,縱身一跳,那桃木牌上穿少數民族服飾的女孩兒像就眨了一下眼睛,她回去了,被重新封印在那個木牌子裡面。就在那一瞬間,我從那個小木牌上的小女孩兒表情上,看到了一絲怨毒的表情,和剛纔那個巨臉怪的表情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我心裡就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如果這小鋼牙真的和那個巨臉怪有什麼瓜葛的話,黃小喬真將是大難臨頭。可這個想法,我沒有告訴小喬。她今天晚上遭遇的事情已經夠讓她膽戰心驚了,這個時候把我這個細小的感覺說出來,別說她不相信
,就是相信了又能怎樣?還不是要承受更大的驚嚇?
我扶著她回到房間裡,安頓她躺下來,有給她掖了掖被角,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無聲地拍了拍她的柔肩,用這個細微的動作告訴她別擔心,有我在。我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趴一聲關了燈,準備抽身出去的時候,只聽到小喬怯怯的聲音:“別走!我怕!”
我站住了,沒有動,仍然背對著她。我最怕的就是這個,女人的眼淚。當年,還未下山的時候,小師妹袁薇薇就是這樣,站在我的身後怯怯地說:“你就忍心把我推給他嗎?我喜歡呃是你,你知道嗎?”
當時,我也是同現在一樣,不敢回頭,我怕自己後悔,忍不住去愛她。而我自己又沒有能力去愛。可現在呢?我更沒有權力去愛了。你想想,一個殺手,而且不是普通的殺手,會有怎樣的人生?能帶給一個女孩子幸福嗎?我跟賀天蓉的交往本來就是個錯誤,我沒有能夠抵擋住她的溫柔賢淑,以爲自己進了國企,不再過那些打打殺殺的日子,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去愛一個人。
可事實證明,我又錯了。我陰差陽錯地當上了這個什麼可笑的神槍陰探,還特麼是個中校?!真是造物弄人啊。
身後又是一聲:“別走了,我求求你!”那聲音已經帶著哭腔。
我幽幽地說:“好吧,我睡地上,有事叫我。”說完就開了燈,轉身回去開始打地鋪。她就那樣愣愣地看著我,好像重來都沒有見過我似的。這趟北戴河之行可真是充實啊。僅僅一天多的時間,一路走來,這個女孩兒就讓我嚐盡了酸甜苦辣各種滋味。她就像一杯胡亂調製的雞尾酒一樣,味道怪異但讓人慾罷不能。
可是,等我打好了地鋪準備躺下睡覺時,她有輕輕地說:“到牀上來吧,離得太遠,我怕。”
我嘆一口氣說:“這個絕對不行,男女授受不清的道理你不懂嗎?”
我發現被那巨臉怪驚嚇之後,她說話少了很多多餘的動作和語氣助詞,就那樣躺著,幽幽地說:“是嗎?你說實話,那巨臉怪出現之前,你是不是對我動了情?”
這小丫頭都成了這樣了,說話還這麼“婉轉”,一點兒也不怕我臉上掛不住。我咳咳了兩聲,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那個,法國纖黛爾的品牌內衣確實挺貴的是吧?”
她一下子就翻過身來,掀開了被子,枕著一直手,看著我說:“想看就來啊,很不錯的質地。”然後用手開始撫弄著不知道是自己的身體還是那品牌內衣,還一邊說:“你看這
用料,你看這做工,是不是很超值呢,不貴這一套才兩千多塊!”
我朝她腦門拍了一巴掌道:“你再也色誘不了我了,小——屁——孩兒!”
聽我這麼叫她,她竟然就高興起來,假裝惱怒地說:“你也大不了我幾歲,憑什麼叫我小屁孩兒?”
我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在她眼前豎起一箇中指,看著她認真地說:“小屁孩兒,你再敢在我面前穿得這麼暴露,小心我替你爸執行家法!”
誰知道她竟然就真的惱怒了起來,忿然道:“別提那個老混蛋!”
這孩子給我的驚訝太多了,我不禁又一次張大了嘴巴。前幾日,在黃若虛的辦公室裡,看他們還很親熱的樣子,怎麼突然就罵起老混蛋來了。
我驚奇地說:“你怎麼可以這麼罵你的爸爸?”
她突然就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還一直說我是個好人,長得又帥又一身正氣,很有安全感。這孩子太另類了,剛剛還罵了自己的父親,突然就哭著誇一個男人,真是莫名其妙,簡直是莫名其妙嘛。
但我轉念一想,這個黃小喬應該是個很有故事的女孩兒。人的性格有先天的因素也有後天的因素,但黃小喬這種多變的性格顯然是後天養成的。那麼,在她不到二十歲的生命中,到底經歷了怎樣的遭遇呢?
我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能遭遇什麼呢?從小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穿好衣、吃好飯、住好房、開好車。模樣也長得還不錯,我看她就是慣的!!這種富家小姐自小就生活在別人的豔羨裡,所有優越的物質生活都無法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時,就開始嘗試所謂的新鮮事物,就拿這養小鬼兒來說吧。
一般家庭的孩子養個蜥蜴當寵物都覺得不可思議,還養鬼?早嚇死了。我想,這些就是她的遭遇吧,奢侈的遭遇!
她哭了一陣子哭累了,突然說:“鄭奕邪,你能保護我嗎?”
我平靜地說:“我會盡全力的,這是我的工作。”
她又咿咿呀呀地哭了半天,好像我說出的這句話很寶貴似的,她竟然爬過來抱著我放聲大哭。我僵在那裡根本就不知道這孩子是被嚇傻了還是在用什麼另類的方式調戲我。
她大概是哭夠了,聲音戛然而止,斜腿跪在牀上,看著我老半天,問到:“鄭奕邪,你是可以信任的人嗎?”
我疑惑地點點頭。
她使勁地抿了下嘴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定:“那好吧,我把我的身世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