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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發(fā)現(xiàn)要滅殺的對象是自己的朋友,一驚之下忘記撫琴這算是錯嗎
可他的“一驚”換來的卻是三神大戰(zhàn),天柱傾塌這難道不是錯嗎
若是真要讓林霜降來判斷,她恐怕也只會木然道:“誰和我關(guān)係好啊誰和我關(guān)係好我站哪邊。”
或許正是察覺到神女霜對神將的偏愛,方不欲在予神將多言,拉著林霜降便欲往凌霄寶殿而去。
但她們卻被神將攔住了。
善音律,遠(yuǎn)不是神將飛蓬的對手,面對他的阻攔,只能怒急道:“飛蓬殿下你也敢攔”
神將卻是絲毫未有放下自己長劍的打算,徑自攔在身前,淡聲道:“,你找錯人了,殿下無法離開神樹之境。”
惱羞成怒:“你怎麼知道離不開我詢問過句芒,句芒說過,殿下只要願意是能離開的”
話音剛落,似乎世界都在一瞬間凝固。
銀甲神將神色冷漠,右臂揚(yáng)起,神劍噌然出鞘
望著自己身前縈繞森然風(fēng)刃的長劍,滿目震驚。
她氣得胸膛止不住的發(fā)抖,咬牙切齒:“飛蓬,你當(dāng)真要如此絕情我們自小可是一塊長大的。”
銀甲神將神色漠然,毫不爲(wèi)所動。
沉默了良久的神女霜嘆了口氣,輕輕道:“,他沒有騙你。你可曾見我離開過神樹”
急道:“可是句芒”
“句芒沒有騙你。”神女霜微笑,“我能離開,但要付出代價。”
“是什麼殿下,無論是何種代價,都願意代替殿下承受”
神女霜的眼神在一瞬間顯得有些憐憫。
好半晌,她伸出手,推開了握著自己的手心。
神樹下的神女嘆息:“這是太子長琴之過,也何當(dāng)他去承擔(dān)。”
聞言訝然,不敢置信:“殿下”
神女霜卻是面色平和,靜靜對道:“,你現(xiàn)在趕去,尚能再見太子長琴一面。今日後,世界恐再無太子長琴。”
定定盯著神女霜良久,方問:“太子長琴,比不得您要付出的代價對嗎”說著,她一指指向神將,冷笑道:“那若是今日出事之人是飛蓬呢殿下也會如同現(xiàn)在這般選擇嗎”
神女霜沉默,半晌才道:“神樹無私。”
“但願無私”眼中隱有淚光,她跪別神女霜,低低道:“殿下,你知我與太子長琴交好,今日您當(dāng)真不願相幫”
神女霜卻道:“,日後你無需再入神樹。”
見神女心意已決,深深向其行了一禮,算是還昔年神女霜撫育之情。再起身後,這位女神便決然而行,再不回首
林霜降透過神女霜的視線望著這位女神漸行漸遠(yuǎn),扭曲消散在空氣裡,似乎也能感受道來自這位神女心中隱隱的愧疚之情。
林霜降恍惚記起,紫胤似乎曾對她提起過,天上神明需絕私慾而懷大愛,因爲(wèi)這些源自盤古的神靈們無一不具備翻天覆地的力量,若他們心中存了私,這天下則永不得安寧。
神女霜會拒絕,是否便是因爲(wèi)這樣的緣故呢
林霜降捫心自問,神女霜卻轉(zhuǎn)而對銀甲神將開了口。
神女霜淡淡道:“飛蓬,我是否太過絕情”
神將毫無波動答道:“殿下並無錯處,您對太子長琴亦或者,都已經(jīng)做了能夠做的。”
“不。”神女霜微微搖了搖頭,她瞇著眼笑著,仰頭看著自己身側(cè)的神將,輕輕道:“我呀,只是突然有了在乎的東西,所以開始害怕了。”
神女霜道:“所以,我不能答應(yīng)。”
思考了一半的林霜降:等等,說好的大公無私而拒絕呢
神將卻是安靜地陪在神女身側(cè),允諾道:“殿下,您無需害怕,我會守護(hù)您的一切。”
神女霜只是略仰著頭看著神將,微微揚(yáng)起了嘴角,眼中卻有著化不開的憂鬱。
“嗯。”
濃霧漸漸包裹了神女霜面前所有的視線,林霜降試圖伸手揮開了濃霧,然而收效慎微,眼前濃霧瀰漫,林霜降連見自己的手新都見的勉強(qiáng)。
沒有那位神將,神女霜的身體便是她的。
林霜降想到先前歐陽少恭惡意的行徑,頓時心下微惱。
歐陽少恭這個人,林霜降實在是不能報以善意揣測,或許是因爲(wèi)對方同樑筠的微妙的相似處使得林霜降下意識便提防此人可就剛纔的行徑來看,歐陽少恭無論是否與樑筠有關(guān)係,都不是無害之人。
林霜降已經(jīng)著了歐陽少恭一次道,便想著得趕快尋到紫胤同謝衣,免得他們倆也不幸被歐陽少恭擺弄。很顯然,在這夢境之中,歐陽少恭同他們不同,他並非對此地一無所知相反,他可能是所有人中最熟悉此處的地方。
思及此處,林霜降有些著急,然而越著急濃霧越濃。似乎有就此將她困住的意思。
正在這時,林霜降的腦海裡忽然閃現(xiàn)出了一句問話。
那聲音柔和問道:“你在擔(dān)心他嗎。”
林霜降心想:這不是廢話嗎,歐陽少恭長得人模人樣,當(dāng)然是心紫胤會被他暗算了啊
然而看著這片化不開的濃霧,林霜降又有些挫敗。
她試圖驅(qū)散心中的不安,自言自語道:“不然坐在這裡等紫胤找來好了歐陽少恭能找到,他一定也能找到的呀”
“霜姑娘對紫胤真人的信任當(dāng)真無與倫比,既是如此,便不需要在下多此一舉了。”
聽見歐陽少恭的聲音,林霜降愕然回頭。
然而在濃霧之中,她只能看見消逝的一抹杏色衣角。
緊接著,濃霧之中,太子長琴受刑被剃去仙籍打落人界的畫面驟然出現(xiàn)
剃去仙籍並非毫無痛苦,當(dāng)源自鳳來琴的靈氣一絲絲被拔出,神姿飄然俊逸的仙者單膝跪地,面露痛苦,在他的身後血色的陰影如同陰影般逐漸遮去臺下階梯,直到最後,這位奄奄一息的仙者,被行刑者毫無憐憫的,如同丟去無用之物般,丟下了界。
林霜降看見了太子長琴的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似乎也看見了她,因而在痛苦中一瞬間出現(xiàn)了錯愕。
再然後,這抹錯愕漸漸演變成了溫柔。
被打落塵埃的仙者向著林霜降驚懼的方向微微伸出了蜷著的手掌,輕柔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而後,徹底跌落雲(yún)端。
“別”
林霜降下意識的伸出了手,然而她面前的只有化不開的霧氣。
她沉默了片刻,攥緊了手心。
剛纔的畫面她有理由相信是歐陽少恭令她看到的。可是這樣的畫面給她又有什麼意義拋棄了這位仙者的人是神女霜,就算要看,也該是給神女霜看吧
林霜降驀然收聲。
應(yīng)該給神女霜看。
而她現(xiàn)今正是神女霜。
彷彿應(yīng)和著她略略發(fā)著顫的想法,濃霧漸漸在她眼前散去。
蘇斜陽重新看見了那棵孕育了天界的神樹,看見了神樹下的來客。
那是同另一位她未曾見過的女將。
那位女將便是如同昔年的一般,猛地單膝向她跪下,以頭搶地,泣淚懇求:“神女將軍私縱安邑魔族逃衍一事被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今天帝震怒將軍已被羈押,還請神女救救將軍”
林霜降尚且處於懵懂狀態(tài),剛想請眼前的女將說清楚些,便見陪同女將前來的緩聲道:“水碧,我同你說過,神女無法離開神樹,因而她是沒法去救你的將軍的。”
聽到這句話,林霜降瞬間向看去。
如今的女神看起來比之當(dāng)年略顯憔悴,但她直視神女霜的眼中卻是毫無遮掩的漫漫惡意。
她勾著嘴角,輕慢道:“對吧殿下,你救不了飛蓬。”
林霜降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正當(dāng)她考慮怎麼回答才能渡過眼前的場景時,卻是一字一頓道:“殿下,飛蓬的作爲(wèi)同太子長琴有何不同相反,太子長琴無意,可飛蓬卻是有意縱魔。”
“殿下可莫要庇佑罪人。”
林霜降啞然。
於是她只能這麼說:“,我記得我說過,你無需要便不必來神樹了。”
瞳孔微縮,她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林霜降接下來的話打斷。
林霜降道:“都回去吧,並未說錯,我無法離開神樹,因而也無法爲(wèi)你的將軍求情。”
她下了逐客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卻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飽含惡意而來,卻在得到林霜降這般平靜無波的答案後,而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離去後,濃霧並未重新覆蓋。
若是用電影比喻,便是這場回憶殺還未結(jié)束。
腦海中的聲音又輕輕響起:“是呀,還差一些。”
林霜降驟然僵硬。
腦海中聲音繼續(xù)道:“你怎麼了是在怕穿杏色衣服的嗎我用濃霧隔開了他,你不用怕。”
林霜降沉默片刻,在心中問道:神女霜
神女霜卻道:“神女霜已經(jīng)徹底羽化,我只是飛蓬將軍保存下,屬於神女的一段記憶。”
林霜降也管不了那麼多,既然腦中的聲音是這個夢境的構(gòu)成之一,那麼她一定能明白如何結(jié)束這場“夢境”。
於是林霜降問道:我要離開,你知道該如何做
神女霜道:“知道,你被杏衣服傢伙強(qiáng)行推進(jìn)了記憶裡,所以你需要結(jié)束這段記憶。”
林霜降:你知道如何結(jié)束嗎
神女霜道:“我可以將當(dāng)初發(fā)生的一切重新給你看。”
林霜降同意了對方送通關(guān)攻略的做法,於是關(guān)於這幕記憶的真相便在她的眼前徐徐鋪開。
飛蓬入獄,協(xié)同女將水碧前來求救神女霜。神女霜與的對白雖與林霜降的說法有所出入,但到底也是沒有答應(yīng)水碧去求情,而是將兩人遣離。
林霜降聽著神女霜沒有波動的回答,幾乎要懷疑先前她感受到的,神女霜對於神將飛蓬的情愫是否出錯,然而神女霜接下來的做法卻令她徹底怔住。
這位看起來沒什麼攻擊力,甚至可以說溫和的神女面色端凝,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守護(hù)了無數(shù)年的神樹。
而後,神女伸手毫不猶豫的折斷了神樹的樹枝
原本尚且親暱於神女神樹似乎發(fā)出了尖叫,偌大的樹幹在瞬間都懂掙扎,甚至連同它包裹著的天界似乎都震動了片刻
然而神女神色漠然,只是伸出手,毫不猶豫的繼續(xù)撕扯著神樹糾纏的枝葉
若不是親眼所見,林霜降幾乎不能相信,那雙一眨眼便能醫(yī)好盲眼的手,竟也能如利劍般,輕易便劈開足有兩臂粗細(xì)的樹幹
當(dāng)神女霜除卻了神樹外部纏繞著的枝葉,終於能窺見神樹的主幹部分。
神樹的主幹部分散發(fā)這幽幽光線,在神女霜的面容上打下一片陰陽分界。
神女霜向著樹幹伸出了手,樹幹便像是遇到了什麼壓迫般自上而下緩緩裂開,舒展開枝椏,露出了發(fā)著光亮的樹心。
那是一顆靈通剔透的結(jié)晶體。
神女霜伸手覆上了那塊結(jié)晶,感受到了危機(jī),原本舒展開的枝椏立刻爭先恐後的重新覆蓋轉(zhuǎn)眼間便要將神女霜的手臂吞噬殆盡
林霜降下意識的閉上了眼。
等過了好半晌,耳邊不再有樹枝像是蠶食般的聲音,林霜降睜開了眼。
神女霜救回了自己的手臂。
她用著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掌握著那塊晶瑩剔透的結(jié)晶,毫不猶豫的用力向下摔去
結(jié)晶體似乎隱隱察覺了神女霜將要摧毀自己,在即將落地的瞬間開出一道漆黑裂縫,順勢墜進(jìn)裂縫之中,再無蹤影。
神女霜見狀一驚,面色染上驚慌絕望。
然而她不過停留了片刻,表情卻又變得十分欣喜
林霜降看著畫面中的神女霜在丟棄了結(jié)晶體後,變得蒼白而一點(diǎn)點(diǎn)失去了血色的表情,著實不明白她驚喜在何處。
之後,林霜降明白了。
神女霜起身離開了神樹。
她似乎從沒有一刻走得像如今這樣輕快,面上帶著的笑意,如此發(fā)自內(nèi)心。
然而林霜降卻笑不出來。
神女霜邁過的每一寸的土地,都浸著深深的血印,宛如走在她的生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