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展住在市中心的一套房子裡,他現在每個月都要供房供車,而且他的父母也不讓他省心。
聶父窮怕了,之前一直不答應學霸兒子走藝人路,希望他跟他一樣去工廠打工,結果兒子出道了,他就開始做夢了。
“兒啊,我開的奶茶店又虧本倒閉了。你再給我點錢做小生意吧……”聶父也想當老闆,看到別人當老闆好像很容易的樣子,他嫉妒有錢人。他越是失敗就越是不甘心,他不信別人都可以,就他不行。
聶母小時候就有個公主夢,自從嫁了聶父就老是覺得在同學聚會和親戚聚餐裡面擡不起頭來,兒子總算有出息了,她就開始洋洋得意了。
“展仔!能不能再租一些高檔衣服和名牌包包給我穿穿拍個照片曬空間和朋友圈?上次聚餐用的那身打扮可高大上了,一下子周圍的人都對我恭恭敬敬的,不敢小看我了。”聶母羨慕別人能嫁個會賺錢的丈夫隨意揮霍,而她卻只能日積月累地節儉攢錢供兒子上學,她從丈夫身上得不到滿足的虛榮心,想要從兒子手裡一點一點彌補回來,她覺得她不是生來就是受苦的,她也該是時候享受一下人生。
聶展環視身邊,冰箱裡面有多少食品都是跟李雕雄名下公司有關的,連他住的這棟樓裡面所有套房都是李雕雄家父的其中一小部分,爲什麼有的人就不用煩惱生計,而他拼盡全力也只不過從一個黑暗走向另一個黑暗?他終於忍不住歇息底裡咆哮了——
“爸你到底要破產多少次才相信你自己沒有商業細胞?媽要不要我給你買新衣服新包包?租什麼租呀?你們倆是不是覺得錢來得容易?難不成我是提款機?難道我生來就是爲你們而活的?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人生計劃了?”
聶父聶母覺得兒子瘋了,平時向他伸手,都會悶不吭聲地給他們的,兒子孝敬那不是應該的嗎?要不然他們當初爲什麼那麼貧窮都要生他?他們生孩子就是爲了孩子以後養老的。
“你工作不順心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忍忍就過去了。”聶父面露關心地問。
“還是你有喜歡的女人了?跟她鬧矛盾了?沒關係的,你這麼帥,不愁沒女人喜歡。”聶母也是小心翼翼地看他臉色。
聶展正想發火,但是看到聶父一頭白髮,再看看聶母滿臉的皺紋,心軟了,把差點脫口而出的狠話給嚥下去了。
他掏出手機把錢轉給了他們倆,就出去了。
“哎?你上哪去啊?都這麼晚了!起碼吃個晚餐再出去吧……”聶母的聲音越來越遠。
聶展戴上口罩進了電梯。
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戴上耳機單曲循環王藏花的父親曾經流行過的老歌,雖然現在很少人聽了,不過他喜歡聽。
他不想宅家裡面對父母的時候,就會去人不多但是又不用花錢的地方——舊公園。每當有新公園建成了,舊的公園就成了極小部分年輕情侶約會聖地,幾乎很少有人在那兒玩。
他也曾想過自己獨立住,但是他又不想自己住好房子,留著父母在農村住那起青苔的舊房子。他現在也沒條件供兩套房子:一套給父母,一套自己住,只能和他們一起住了。
要不是他的父親屢次做生意失敗經常敗光他掙的錢,以及他的母親對光鮮亮麗的表面的嚮往,不然他早就供完房和車了。
他坐在公園的石頭凳子上,看了看朋友圈,果然又刷到了他的母親發動態說他的父親送她新款名牌包包秀恩愛——那可是花他的錢,包裝成她想要展示的幸福狀態。明明他的父親根本就不可能這麼做,頂多只會口頭許諾,說什麼等他生意發財了就給她買包包,結果一次次失敗。
他打開王藏花的頭像,點進她的朋友圈看了看,她仍舊沒有更新新動態。
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他也不想打電話給她說說他生活中所有的不順心,這些都只會讓她覺得他沒用。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著以後有一天,他一定要強大起來,想追上她的步伐,想保護她。
然而跟目前這個強大得不像話的情敵一對比,他覺得他幾乎一無所有。他跟她之間,很明顯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哪怕他覺得她先遇到的人明明是他……
初中的時候,他爲了掙獎學金擺脫貧困生的困境,跟她爭全年級第一名。王藏花是個很自信的女孩子,他知道的她明明只有一個單親母親。
他特別關注她,因爲他想要贏她。
如果他輸給她了,說不定就沒有機會上高中和上大學了。他迫切地想要超越她。
結果他也真的一次次拿下了第一名,而她從第一名掉到了第二名。然後他確定了她無法撼動他第一名的位置後,就跟她主動說話了,他想跟她成爲好朋友。
“你缺爸爸嗎?我覺得我以後應該可以像你爸爸一樣保護你。所以你跟我做朋友吧!”他說不清楚是同情她,還是羨慕她即便拿第二名也沒什麼焦慮感的豁達心態。
“我有爸爸的。不過他在電視機裡面,他很有名,他不會跟我媽媽結婚。”王藏花在夢想話題作文裡寫了她想要成爲一名演員,因爲她想演出即便得不到父愛也很幸福的樣子,這樣媽媽就不會偷偷哭了。
後來不知道誰曝光了她的父親女友懷孕生子,而他還不負責任地劈腿和別人相戀,這個醜聞把他推到了輿論的浪尖尖,罵聲一片,他就隕落了,公開道歉並且退出了歌壇。
王藏花的父親最後終於還是迫於羣衆壓力娶了她的母親,陸陸續續又生了妹妹們和弟弟。
到現在聶展都還記得她那天提起父親跟她母親匆忙登記結婚證的事實時的眼神。
“他讓我覺得我媽好像只配成爲失敗時期的他的伴侶,而我也只配得上成爲失敗時的他的女兒。”還在上學的王藏花那瞬間對婚姻的嚮往已經徹底消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