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氤氳起層層的水汽，像是濃霧，又像是夢境，一切都不是太真實的。

北堂昊不知不覺，竟然已經(jīng)推著輪椅到達了顧傾沫的面前。她此刻就躺在浴池中，池水在她的身上蕩起一層層的波瀾，而她烏黑的髮絲在水中如海藻一樣輕輕的舞動。那張臉滿是傷痕，池中也明顯的染上一點點血的色彩。

北堂離的話在北堂昊的耳邊迴響，只要她的手輕輕的將她的頭按下去，她就會從此不再醒來，而他的恨意也會消失。他恨她，是她令他如此的可悲，也是她令自己如此的卑微。不只是被蠱惑了，還是心中的恨意真的有些濃烈，他的手穿過浴缸的那條線，手指竟然不顫抖了，而他的手放到顧傾沫的額間時，她的臉孔漸漸的沉入水下。

如同是一支淡淡的蓮花，緩緩地，靜悄悄的，甚至是無聲無息地往下沉。也許是昏迷的厲害，她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咕咕咕，水泡一朵一朵地升起來。一個個氣泡，就像是靈魂在一點點的往上升騰，開始脫離人體。顧傾沫的臉漸漸的通紅起來，紅的如同是雪中即將凋落的茶花。

沒有掙扎，甚至沒有睜開眼睛看北堂昊一眼，顧傾沫的身體只是緩緩地下沉。

這個過程，在北堂昊的眼中似乎漫長的如同是千年不化的冰川已經(jīng)忘卻時間。手掌下的身體，有點冰涼，甚至有點令他的力量也一點點的被抽走了。恍惚間，有人在他的耳邊歡喜地叫了他一聲。

“阿昊，阿昊，我喜歡茶花！”

“阿昊，阿昊，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阿昊，阿昊，真希望快點長大。”

“阿昊，阿昊……。”

一聲聲，一句句，令他快樂，又令他痛苦的記憶浮現(xiàn)在腦海中。那些記憶，曾經(jīng)是那麼的美麗，如今竟然在他的心中紮了根，如同是長在血海中的彼岸花般讓他有一種恍惚生死不再相見的痛苦。

“別走……。”北堂昊的脣顫抖起來，身體隨即撲了出去，從水中撈起顧傾沫。她的臉蒼白的令他覺得害怕，如果她不再了，他的記憶也會化爲無有，只是慘敗不堪的一朵彼岸花。完全顧不上自己，北堂昊只是緊緊地抱住顧傾沫冰涼的身體。他的脣青紫一片，手臂顫抖著，眼睛裡竟然酸酸澀澀的如同是進了沙子，有什麼從心底流淌出來，沿著他的眼角往下滑落。

抱著懷中的人，他嗚嗚咽咽的，竟然第一次哭了。哭的如同是一個孩子，只是雙手不願意鬆開懷中的人。他恨她，但他卻不能失去她，因爲他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愛著她。愛到傷痕累累，愛到已經(jīng)化身爲了一塊沒有心的石頭，但他還是愛著她。

北堂昊沒有哭出聲音來，只是抱著顧傾沫身體的肩膀一直都在顫抖。她就如同他生命中的一道溫泉，化開了他冰冷的身心。

抱住顧傾沫的那一刻，北堂昊就明白，自己離不開她。一個擁抱，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心。就算自己痛苦到死，都不願意真的去傷害她。如此的愛，明明是如此的骯髒，甚至是如此的可笑，他卻卑微地活下來了，只是愛著她，一直愛著她，一直一直都在等她。

浴室內(nèi)霧氣繚繞，北堂昊抱著顧傾沫的身體卻不曾動彈過。

這一個擁抱，是他一生的救贖，也是他無法放棄的一個開始。

房間外面，北堂離手中的煙火忽閃忽暗，他的雙眼在煙霧中迷離的如琉璃石。明明光彩奪目，卻又是那麼的孤獨。

煙火閃爍，指尖流過的是一種莫名的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