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217 葬禮
總裁,放了我!
臨上飛機的時候,姜木樨打電話問趙玫,得知爸爸的情況暫時還維持著昨天的狀態(tài)。聽到這個消息,她也不知道應(yīng)該是喜是憂,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再過不久,她便可以趕到醫(yī)院。
飛機從在跑道上加速滑行,直到衝上雲(yún)層進入平穩(wěn)飛行階段。這天的天氣並不是很好,拉開遮光板,滿目晦暗而大片的雲(yún)朵,飛機穿行其間,高速的氣流夾雜著淡淡的霧氣從窗邊擦過,清晰可見。
機身有些顛簸,可是姜木樨並不在意。終於,能夠回去見到家人,這纔是最重要的。
靠在椅背上,她微微疲倦地閉上眼睛,之前近二十個小時不停歇地運轉(zhuǎn)著的大腦,此刻在這方封閉的小空間內(nèi),因爲(wèi)爸爸已經(jīng)遙遙在望而有了短暫的空白和放鬆。
шωш? тTk ān? C〇
渴從C城到A城,用了三小時四十分。
出關(guān)的時候,早已重新打開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姜木樨看了眼屏幕上跳動的親暱稱呼,心裡的緊張忽然少了許多,接通電話,她的聲音中甚至不自覺地帶著此許輕鬆,“趙阿姨,我下飛機了,很快就能……”
接她身形一頓,後面一位同機的旅客行色匆匆,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從旁邊擦過,不經(jīng)意間撞了她一下。
“啊,對不起!”匆忙的外國男士抱歉地停下來,看了看,用蹩腳的聲音說對不起。
姜木樨卻似腳步不穩(wěn)地向旁邊一側(cè)身,微微踉蹌,整個人順勢靠在了通道右側(cè)明亮的落地玻璃邊。
“……小姐,您沒事吧?”得不到回答,旁邊的聲音漸漸開始焦急,“剛纔走得太急,撞著您哪兒了?……”
姜木樨恍若未聞。撐著堅實的玻璃牆,腳下卻一陣發(fā)軟,幾乎就要站立不住。
她的手因爲(wèi)不自覺的顫抖而使手機稍稍遠(yuǎn)離了耳邊,可是趙玫低低的嗚咽聲卻縈繞著揮之不去。
趙玫在哭,這種壓抑而絕望的哭聲,讓人寒意頓生,冷得徹骨。
她的聲音細(xì)微悲切:“木樨,你爸十分鐘前,去了……”
可是十分鐘之前,那架白色的龐然大物還正在國際機場寬闊而平整的跑道上漸行漸緩。她還關(guān)著機,什麼都接收不到。想不到,僅僅十來分鐘,便是天人永隔。
一瞬間,耳邊傳來的哭聲突然顯得那麼遙遠(yuǎn)。姜木樨木然轉(zhuǎn)過臉,看著玻璃倒影中的世界,一片深灰。
明明是那樣深切的悲痛,可是落到心裡,卻彷彿砸出一個空白的洞,裡面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裝不了。
從見了父親的遺體,直到辦理身後事宜,木樨有條不紊地應(yīng)對著每一件事每一個人,言行舉止中規(guī)中距,無半分失態(tài)之處,看著其他人對著遺像流淚,她卻只是神色漠然。
不是不痛,不是不想哭,只不過,突然之間,連心都木然了,死灰般沉寂。
這幾天之間,只發(fā)過一條短信給項擎北,說了情況,許久都沒得到回覆,於是木樨便不再與他聯(lián)繫,開始埋頭忙於火化的事。她是不敢打電話,不敢聽到他的聲音,在這種時候,其實心底萬分迫切地想要爲(wèi)自己找個依靠,可以痛痛快快地將情緒發(fā)泄出來,可以不管不顧,放任自己花大把的時間沉浸哀痛之中,隨意哭泣流淚。
遺體火化的時候,她緊緊攬著趙玫的肩。鐵牀推進去,火苗吞噬一切,迅速得近乎殘忍。
哭聲一片。木樨本能地伸了伸手,中間卻隔著好幾米的距離,以及冰冷的鐵欄桿,曾經(jīng)活生生的人,在頃刻間就要化爲(wèi)灰燼。她跪在冷硬的石磚地上,終於落下淚來。
短短幾日,如同過了數(shù)年。
木樨和趙玫瑰回到家,環(huán)顧依舊如故的擺設(shè),突如其來地,心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虛。兩個女人在沙發(fā)上緊緊的靠著。
“木樨,以後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趙玫蒼涼的說道。
“以後,您就是我的媽媽了。”
當(dāng)趙玫在廚房做飯的時候,項擎北的電話終於來了。
向來清冽的聲音此時卻低低地傳來,他問:“你在哪?”
木樨擡頭看到一眼牆上父親微含笑容的遺像,有一絲茫然:“家裡。你呢?”
他讓她時時開著手機,可是那條短信發(fā)出去,十幾個小時也沒得到迴音,木樨在聽見他聲音的這一刻,終於覺得心酸。
她緊了緊手指,低聲問:“你……在哪裡?”
電話裡傳來些微喧鬧,項擎北靜了一靜,才緩緩道:“我在機場。”
隆冬的傍晚,天地被沉重的暮色籠罩。
木樨站在寒冷的薄風(fēng)中,呵出的氣串成白霧,模糊了視線。因此,當(dāng)計程車終於從遠(yuǎn)處駛來,最終在她前方不遠(yuǎn)處停下,當(dāng)那個車裡黑衣黑褲的人跨了出來,站在她面前時,她不禁努力地眨了眨眼。
可是,霧氣卻似乎更加重了些,眼前也愈加模糊不清。
她定定地看著那道挺拔而熟悉至極的身影,凍得泛白的嘴脣微啓,卻突然說不出話來。
怎麼能想到,他竟然在機場給她打電話?!並且,短短四十分鐘後,便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中!
項擎北看著幾米開外的女人,在寒意凜然的空氣裡,她的身體愈發(fā)顯得單薄,除了雙眼微微紅腫,臉頰和嘴脣,甚至連露在外面的半截手掌和纖細(xì)的手指,全都透著脆弱的蒼白。
他將行李箱丟在原地,慢慢走過去,姜木樨還是一動未動地站著。他擡手,挑起一縷被風(fēng)吹起貼在她臉上的髮絲,姿態(tài)沉靜緩慢,卻也前所未有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