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都怪奴婢們蠢笨,想不到好法子留住皇上,更無法爲主子分憂!”鉛泠訕訕道。
瑩嬪一把接過鉛夜手中的青花瓷瓷碗,仰頭蔘湯一飲而盡“鉛夜、鉛泠你二人把前幾日我吩咐你們的福袋和小衣縫製好,過幾日我們去翊坤宮探探如貴人”
語畢,玉瑩垂眸,喃喃自語“整個宮中,唯有如玥、安茜待我最真!”
“是,主子”鉛夜轉身去了內室,端著一個金絲笸籮出來“奴婢和鉛泠在一旁繡著,主子去歇歇,今兒晚上奴婢和鉛泠守夜!”
瑩嬪點點頭“本宮也累了!”
鉛夜和鉛泠二人便慢慢縫製起來,內堂的燭火搖曳,瑩嬪側臥在軟榻上,可早沒了剛纔那闌珊媚影的感覺,是啊,戲還沒做完就收場了,郎情妾意的美好光景都被皇貴妃一句話給奪取了,瑩嬪滿心的憤恨……
忽然外頭喧譁起來,只聽小喜子那尖細的嗓音急促道“寶禪姑娘,寶禪姑娘,我們主子歇下了,有什麼事兒明兒說……”
話音未落,寶禪已經(jīng)跪在瑩心閣殿外,焦急道“瑩嬪娘娘!不好了!”
瑩嬪只聽外面吵吵嚷嚷,並不知道殿外是何人,語氣不善,喝道“本宮是不夠好,怎麼,是誰又來本宮這裡找皇上?”
鉛夜躬身邁進內堂,雖然平日自家主子與寶禪的主子相交甚好,可眼下主子的良辰美景都被破壞了,自家主子正在氣頭上,她也拿不準主子此刻到底想不想見人,只是輕聲說道“主子,是翊坤宮的主事宮女寶禪!”
玉瑩聽是如貴人身邊的人,忙道“宣!”瑩嬪的話剛落,透著殿內的燭火方看清寶禪那面無血色焦急的臉龐透著豆大的汗珠,還未等瑩嬪問她,寶禪就大哭道“瑩嬪娘娘,我家主子見紅了……”
瑩嬪身子一凜,急道“拿個斗篷來!”鉛夜忙匆忙去了。
寶禪跪地驚慌失措,繼續(xù)道“只有娘娘能救我家主子了,娘娘若救了我家主子,寶禪願意下輩子當牛做馬報答娘娘!”
瑩嬪的心有些發(fā)涼,喃喃唸叨,怎麼會這樣?晚半晌去瞧如貴人不是還好好的麼?
瑩嬪性子急,蹬上一雙繡鞋,顧不得更衣束髮,忙喚起寶禪“可有請?zhí)t(yī)?”
鉛夜在瑩嬪身後緊緊跟著,邊跑邊爲瑩嬪繫上斗篷,道“娘娘仔細些,奴婢剛纔已經(jīng)讓小喜子去請脈了,相比要是腳下功夫快,咱們到如貴人那裡,太醫(yī)也就來了!”
寶禪在在衆(zhòng)人前面跑的飛快,一邊回頭一邊帶著顫音說道“太醫(yī)們不肯來,都去了景仁宮那邊兒了,聽說三阿哥高燒不止,所有……太醫(yī)都去那邊會診了!奴婢跑到景仁宮……本……打算求一兩個太醫(yī)爲我家主子瞧瞧,可……奴婢……連景仁宮的大門兒……都未曾踏進,就被……皇貴妃的太監(jiān)宮女們攔了,全公公呵斥奴婢,說奴婢若是在喧譁,導致三阿哥高燒不退的話,定會嚴懲奴婢,奴婢也是急了,實在沒有好法子,想到娘娘與我家主子相交甚好,這才跑來了!”
平日漫步從鍾粹宮去翊坤宮也得一柱香的時候,如今這般跑,不過小半柱的時間幾人也就到了如貴人的翊坤宮邪玥樓,翊坤宮不知前朝哪些嬪妃種下的桃樹,如今桃樹都如成人大腿般粗細,正直三月,邪玥樓殿內外都飄著陣陣桃花香,夜半風氣,吹落了一地粉紅。
瑩嬪踏進邪玥樓的時候,只見如貴人猶如一個驚弓之鳥般,蜷縮在榻上,殿內充斥著血腥味兒,那血腥味兒被推門而入的一干人衝散,遂即,殿外的桃花的香味兒衝進殿內與血腥味一起縈繞,不過一瞬……內堂的百子瓶插著的幾株桃花兒似乎變得不香,而那血腥味也變的不腥……整個邪玥樓裡充斥著失敗、失寵的味道,那味道瀰漫整個寢殿……
瑩嬪眉頭攢動,邪玥樓的太監(jiān)宮女不知所措,驚慌的跪了一地,瑩嬪想到今晚的處境,她自己那邊又何嘗不是如此,奴才在心疼主子也只是乾著急的份兒…瑩嬪輕輕攬過如貴人愈要把如貴人抱上牀榻“如貴人?”
如貴人嘴脣慘白,雙手攥成一團打著顫,兩眼更是無神,“你……來了!”話未說完,已經(jīng)昏厥了過去。
瑩嬪看著自己的一隻手,一瞬間,她的五臟六腑都要涼掉了,剛纔寶禪說如貴人見紅了,她心底其實還是期許如貴人只是初初有孕,身子差而已,沒有寶禪說的那樣……畢竟後宮中,沒有子嗣,就等於後半生老死宮中,有了子嗣,子嗣爭氣將來做了皇帝,那麼生母自然可以坐上太后之位,退一步說,哪怕子嗣不爭氣,也可將來做個閒散王爺,生母是可以隨子出宮居住,共享天倫的……
瑩嬪自己失去過一個小公主,更加知道沒有子嗣的痛苦,瑩嬪猩紅著眼睛,喝道“快傳御醫(yī)”玉瑩看著底下的一干奴才,喝道“都愣著做什麼?如貴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本宮輕饒不了你們!”
這時瑩嬪宮裡的小喜子也怏怏的跑來,鼻中喘著粗氣兒,語中透著無奈,道“主子……御醫(yī)院的三品以上的太醫(yī)都去了景仁宮會診了,餘下的太醫(yī)都在各自煎藥、對藥單、翻閱方子,根本沒不夠資歷爲後宮嬪妃看診……”
瑩嬪靜默道“鉛泠,你端些熱水來,鉛夜,你帶著如貴人宮裡的人去熬些滋補的湯過來,切記萬不可加鹽,多帶幾個人,熬些烏雞湯、人蔘湯、牛髓湯”玉瑩凝眉,又道“寶禪,去把窗子關好,本宮有話問你。”
寶禪關好門窗,撲通一聲跪在如貴人榻前,道“貴人主子,您好歹說說話,奴婢們真是急死了!”
鉛夜和鉛泠聞聲退下,早已各自去忙,瑩嬪抓起披風上的一團錦緞,凝成一團,憤憤道“小喜子,去請孫白楊孫太醫(yī),就說本宮請他來翊坤宮,只要如貴人能平安,本宮跪謝與他!”小喜子聞聲又跑出去……
瑩嬪心疼的看著眼前虛弱的已經(jīng)昏過去的如貴人,心急如焚……她只能靜默的等待,如貴人那整張臉蒼白無力,梳的整潔的旗頭有些凌亂,旗頭上的翠玉扁方斜著,金簪也歪向了一處。
瑩嬪小心的爲如貴人解下,在看如貴人身著的玄紫色的團雲(yún)紋百花緞旗裝也未曾脫下,之前晚半晌她纔來看過如貴人,想必走後,有人來過這裡,要不爲何半夜如貴人還是白天的穿戴,瑩嬪問道“什麼人來過?如貴人晚膳吃了什麼東西?”
寶禪激動的說著晚膳上的一道道菜餚,瑩嬪喝殿內宮女“晚膳所剩之食全部端來!”
宮女們忙躬身退了出去,寶禪又接著說道“瑩主子晚半晌走後,只有鹹福宮榮貴人郎氏來過……對,還有儲秀宮的淳貴人也來過!”
“郎赫榮和董佳爾淳?她們來做什麼?”瑩嬪靜默道“她們可曾帶了什麼吃食給如貴人?”
寶禪連連道“我家主子吃食一向仔細,奴婢們試之又試的,只是淳貴人和榮貴人二人都各自帶著宮女和太監(jiān),給我家主子道了恭喜後,便央求折幾枝桃花回去插在瓶子裡,我家主子就答應了,晚上才用過膳食……主子喝了小半碗清湯,有些腹痛,起初咱們都以爲著涼了,雖然陽春三月,可晚上還是有些涼風的,咱們剛要去關窗子,如貴人就腹痛難忍,轉瞬就疼的暈了過去……奴婢們本來要擡如貴人到牀上,可有怕如貴人的身子吃不消,奴婢方跑著去請御醫(yī),誰知不湊巧,所有御醫(yī)都去景仁宮爲三阿哥會診了!”
瑩嬪冷笑一聲,自然猜想道是誰的手筆,道“皇貴妃作的幺蛾子!”
話音未落,殿外孫白楊就拎著一個醫(yī)藥箱子匆匆進來“瑩嬪娘娘!”孫白楊不待瑩嬪說話,救人如救火,萬般緊急,便也顧不得許多虛禮,便躬身而至如貴人牀榻一側,上前一步,探如貴人的鼻息,遂即又翻了一下如貴人的眼睛,叩齒細看,再搭脈……孫白楊眉頭一緊,輕聲道“斷腸草!”
孫白楊一副愁苦之色,原本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此刻篤眉愁苦之相反而越發(fā)顯得老成許多,雄厚的嗓音傳到瑩嬪的耳朵“若想救如貴人,還請瑩嬪娘娘守如貴人到天明,即刻起,用溫水送服竈膛灰,一兩灰一兩溫水,一個時辰餵食四次,另外,一個時辰內將新鮮鴨血或鴿血弄一大碗灌服,促進胃腸,多嘔吐幾次,直至毒排盡,方可保命,只是腹中那才兩個月的胎兒……怕是保不住了……!”
瑩嬪此刻猶如抓到救命的稻草般,對著貼身的宮女以及如貴人的貼身宮女寶禪喝道“快去!”遂即才驚愕道“世間居然真有此□□,斷腸草……我以爲一直是人們口傳杜撰的!”
孫白楊擡眼望去,輕聲又道“斷腸草有實物,長於高山懸崖,誤食斷腸草者,初爲腹痛不止,後致腸子粘連,不出兩個時辰,誤食斷腸草者,便會腹痛難忍痛苦而去,若是有孕婦人誤食此藥,無論多好的身子,這胎怕也是落定了!微臣看如貴人身子尚且年輕,日後多加調養(yǎng),還是有機會的!”
瑩嬪方要實現(xiàn)自己諾言,起身便要跪地謝他,孫白楊早已洞悉玉瑩的動作,早一步攙扶住瑩嬪,口中溫語道“瑩嬪娘娘何故如此,微臣告退了!望娘娘和如貴人日後吃食皆要小心!”
瑩嬪此刻沒心思回憶從前,更沒心思與孫白楊說下去,畢竟保住如貴人的命,看她醒來才能安心“小喜子,你去送送孫太醫(yī)!”
孫白楊溫然道“瑩嬪娘娘何故這般客氣,微臣自己走便是了,在者皇貴妃那邊的三阿哥高燒不退,所有太醫(yī)都未曾出宮,所以,微臣還要趕回去!”
那邊如貴人嗚啊一聲,突出一團黑色的東西,人已經(jīng)醒了,寶禪跪坐在如貴人身後,爲其輕輕拍打著後背,如貴人悽然道“我的……我的孩子……是不是……”
寶禪訕訕的低頭,不敢把實情告訴如貴人,瑩嬪的鉛夜和鉛泠也黯然立於一旁,不敢言語,邪玥樓殿外二十幾株桃樹上的桃花兒散發(fā)著的沁人心脾香味兒……殿內,那猶如一朵朵的桃花般的血漬驟然開放在被褥上,如貴人凝視許久……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瑩嬪握著如貴人的手,眼神中含著憤怒,把今晚在她宮中皇帝被叫走之事幾期如貴人宮中淳貴人和榮貴人來過,有疑斷腸草一事定是有人預謀,如此這般說了一遍,最後嘆道“今日之恥,定當加倍討回來!”
如貴人面色蒼白,神色蒼然,宮裡充滿著血腥,能存活下來的嬪妃們果真都是不容易的,能掌他人生死更是不易……
她的眸子似是能噴出火來,她的心裡只有恨意“我鈕祜祿如玥定定與她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