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皇帝酌定三公主封‘莊敬和碩公主’於十一月初十嫁與蒙古科爾沁部博爾濟吉持氏索特納木多布濟,(索特納木多布濟,系科爾沁郡王齊默持多爾濟之孫,乾隆四十八年襲父爵,封爲郡王,PS:三公主嫁了個在京的蒙八旗的郡王。)
皇帝爲三公主指婚後,滿朝文武大臣皆奏報恭祝公主即將大婚,時值盛夏,已有大臣上書恭請聖駕幸圓明園居住,圓明園有山有水,倒是適合夏日小榭,皇帝言道七月中旬遷去圓明園小住。
七月初,黃昏,彩霞迢迢,皇帝隻身攜俞公公探望已故皇后梓宮,他許久沒來看她了,………
已故皇后棺槨停於坤寧宮後殿的一所喚聽音閣的園子裡,那園子裡養(yǎng)著畫眉、喜鵲、八哥、鸚鵡、白鴿……還有已故皇后喜歡的古琴,聽音閣是個美麗美好的地方,那是他和皇后商議事情亦或與她就那樣的安靜對坐的地方,那是他和她聽著蟬鳴,偶弄琴聲的地方,那是他和她冬日賞雪談詩論句,聽著百鳥啼叫的地方……只是陪他享受這一切安靜美好日子的人,卻永遠不會在有了…皇后薨後,他下旨沒有他的口諭,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聽音閣,他把她放在聽音閣,屬於他和她的地方,猶如她在在一般,只是他在去,只能俯身緊緊依靠那那冰涼的棺木……
皇帝一陣緬懷,心中悲傷不已,園子裡種著丁香花噴放,丁香又名百結花,已故皇后甚是喜歡,尤其喜歡那百年好合的美好的意頭,可……如今斯人已逝……
皇帝感傷,屏退了俞公公,漫步而出,他前幾日聽聞現(xiàn)任皇后與他言朝中滿漢之事,他彷彿依稀看到了已故皇后的影子,喜塔臘氏也是那樣溫柔,不驕不躁的與他的分析著是非,對也好錯也好,他與喜塔臘氏是那樣和睦齊眉,雖然他也只是聽聽喜塔臘氏的意思,不過他喜歡那種夫妻和睦,那種只有結髮夫婦原配間纔有的情感。
……
夏日已至,偶有細雨,傍晚,夕陽西下,池內的蛙鳴漸起,微風徐徐。華妃與如貴人漫步於御花園,各色的花香四溢,讓人很是愜意,華妃遠遠看到四公主低頭抹淚,便從團凳上站起身,喚道“四公主,爲何哭了!”說著招手喚四公主雲(yún)鶴過來。
只看四公主雲(yún)鶴邁著蓮步,低頭問安後,聲音顯得淒涼,又道“連三姐姐這樣有親額娘護著的人聽聞都要遠嫁科爾沁部博爾濟吉持氏,我這個沒有親額娘護佑的公主,日後又能好到哪裡去呢?思及此,才淚流滿面!”
一旁的如貴人掃視一眼御花園,雖然傍晚,可煩悶的空氣中還是掛著一絲的暑熱,如貴人手執(zhí)描花團扇爲公主邊打扇,邊寬慰道“雲(yún)鶴不必憂心,皇上膝下僅有二阿哥、三阿哥兩位皇子,公主也緊緊有三公主鯤靜和四公主你,想來日後皇上也定會將四公主留在京城,將來皇上定會爲宮主物色一個名門望族家的公子給公主做駙馬的!”
四公主微微低頭,一臉黯然,說道“多謝如額娘寬慰,只是古往今來,皇帝遠嫁的嫡親公主還少麼!遠的不說,我大清多少皇后嫡出的公主不都遠嫁蒙古各部的親王世子麼!只怕雲(yún)鶴也逃不掉將來的遠嫁!”
一旁的華妃滿眼心疼,自然知道蒙八旗各部落的苦寒,她是爲蒙八旗人,自幼雖然在中原長大,在總督府可謂平安長大,可大清順治以來,嫁到蒙八旗部落與親王、郡王聯(lián)姻的的公主可多不勝數(shù)……
華妃拉起四公主的手,心疼道:“乾隆爺?shù)暮托⒐鳎ㄊ骱托⒈磺≈富椋藿o了和珅之子豐紳殷德)不也留在京城了麼,雲(yún)鶴才十三,不必過多憂慮,皇上膝下子嗣單薄,雲(yún)鶴又是嫡出,皇上定會多留公主幾年的!”
“雲(yún)鶴謝如額娘、華額娘,說這許多知心話,只是我大清開國以來至今,有多少公主有和孝姑姑那般受盡萬般寵愛的福氣呢?雲(yún)鶴自問沒有和孝姑姑那般的福氣!”
說罷只見雲(yún)鶴微微福身,道“兒臣得回西三所了”說完,四公主已邁著碎步朝阿哥所遠去。
華妃看著四公主那消瘦的身影,不禁嘆道“若我那六公主活著,想必也與四公主這般出落的嫋嫋冉冉了!”玉瑩默然,又喃喃道“天家的公主哪個逃得了聯(lián)姻之命呢!”
如貴人看華妃一臉哀愁,忙開口岔道“誠妃膝下三公主十一月出嫁,想必誠妃是沒有心思協(xié)理六宮了。”
華妃側目道“可皇上也沒說不讓她協(xié)理六宮,所以現(xiàn)在後宮之事,還是皇后與誠妃協(xié)理。”
如貴人搖搖頭,目光深遠“不出兩個月,怕是後宮還是皇后一人獨大!”
華妃拂了拂對襟兒藍紫旗裝裙襬,趁著夕陽,看去,她猶如天邊的彩雲(yún)般明豔出塵,她道“這個世上,你我姐妹二人能憑藉的,就是腔子裡的一口氣,好好活著便是,至於她們誰掌權,讓她們去鬥便是!”
如貴人點點頭,遂即又搖搖頭,鄭重其事道“不僅僅要有一口氣,還得有咱們能在這後宮中安身立命的‘本事’”
如貴人細眉橫掃,語氣淡然“眼下,榮貴人已經爲我腹中的孩子‘伏法’,皇后那邊肯定不會看著大權旁落的,誠妃那邊身子站直都費些氣力,我卻想不明白,爲何當初她還要答應皇上與皇后協(xié)理六宮之事?”
華妃無聊的起身從花叢中摘了一簇美人櫻,百無聊賴“換成我侯佳玉瑩,我自然也是答應的,協(xié)理六宮之權,那可是行使著半個皇后的權利呢,若我協(xié)理六宮,頭一件便是藉著協(xié)理六宮之權,安頓好孃家甥女子侄,當然六宮之權還不至於大到能加封母家任何人,可小小的牽線指婚那還是可以的!”
而如貴人連日的思索中,卻被玉瑩忽而一句話撥雲(yún)見日,不由覺得豁然開朗“若是這樣,那誠妃和皇后都不可小窺呢!”
如貴人拉華妃坐定,石桌上的棋子黑白分明,如貴人攆起一顆黑子,道“想必當日誠妃應承下協(xié)理六宮之事,並不是真心要爲我調查害我腹中之子之事,而是藉著協(xié)理六宮權,實爲是爲三公主在打算,只可惜,前幾日被皇后進言這一出,皇上又爲三公主鯤靜指了婚,如今看來,她要那協(xié)理六宮權到也沒什麼大用!”
華妃折弄著手中的花瓣,搖搖頭“爲何沒有用?若是有權利在手,總比沒有的好,那日,衆(zhòng)人一起進乾清宮,誠妃向來謹遵禮法,爲何那日隻身越過皇后便要進殿?雖然她身子不好,俞公公也都親自攙扶於她上臺階,可我想著,那日她必有比皇后更重要的言辭訴與皇上的!”
華妃篤眉,略道“玉瑩只知道如貴人你想太多了,我隨便說說,喚作貴人你,若是皇后,在皇上失落之時,你肯由妃位之人逾越過你,較先你面聖?”
如貴人點點頭“在這紛爭傾軋的後宮裡,怎麼有人不使心計不耍手段呢!只有鬥才能出頭,在後宮中,只有永無止境的鬥。”
如貴人遂即又道“皇上封后大典那日,若不是你言諫皇上,我腹中之子被人禍害,怕是皇上現(xiàn)在還要心下怨恨我連個孩子都保不住!”
如貴人聲音透著鏗鏘“可惜害我孩子那人還在逍遙,只是可惜了榮貴人罔替了他人!”
華妃鳳目斜飛,嘴角梨渦淺顯,耳邊的玉葫蘆墜子左右搖晃,語氣不削,道“如貴人,等著吧,早晚有一天,我讓她跪在你腳下,叩頭討?zhàn)垼 ?
如貴人方起身走到華妃一旁,愈要攙扶華妃,在華妃耳畔道“華妃娘娘!萬萬不可,此處不宜多談,待回你鍾粹宮在說!”
華妃掙脫如貴人,似是不舒服道,凝眉道“貴人,你這般攙扶於我,我彆扭極了。”
如貴人並未鬆手,一舉一動透著恭謹,如貴人低頭攙扶於華妃,邊走邊輕聲道“華妃娘娘,雖然你我相交甚篤,可我大清律法嚴明,雖然我年長你兩歲,可論資歷,你跟隨皇上時間比我長,論位份,你是妃位,我是貴人位子,相差較多,平日只有你我二人自然怎麼喚都可以,若是讓旁人看到聽到你我的言行,我怕連累於你!更怕在這後宮被別人扣上以下犯上之名!”
華妃邁著碎步,二人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便到了玉瑩的鐘粹宮正殿瑩心閣,華妃神色傲然,輕輕點頭,開口道“日後,那便按如貴人所言!外人面前稱謂分出大小!”
如貴人在一旁跟隨華妃進殿,恭謹回道“華妃娘娘榮華豔麗,臣妾自當相伴與左右,不離不棄!”
華妃坐定,卻撲哧一聲,梨渦飛轉,笑道“貴人,到了我鍾粹宮,你我居然還能這般刻板的對上幾句,我?guī)状味家Τ鰜恚 ?
如貴人長的很是明豔,穿著一身緋紅團花綢緞旗裝,暗藍雲(yún)紋盤繞於袖口領邊,如貴人頭上斜插一對兒戴孔雀對簪,簪邊的碎銀流蘇左右搖擺,更顯得大方,如貴人眸中含笑,脣色鮮豔,“華妃娘娘!”四個字還未曾說完,便聽得如貴人爽朗的笑聲,“華妃娘娘,你方纔的樣子,十足一副史書記載奸妃之貌!”
華妃一笑,看著就如貴人,笑道“貴人你身著的衣裳像是一團火焰般,方纔低眸恭謙於位份高的妃嬪,卻也十足像極了養(yǎng)精蓄銳待時而發(fā)的未來的寵妃呢 !”
瑩心閣一片笑語歡聲,這是美好的一天,起碼對於華妃和如貴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