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也瞬間沒了語言，她有點匪夷所思的看著自己的妹妹，其實剛纔她那麼說，不過是想幫顧念博個好印象，但顯然並沒有被領情。
顧念當時腦子一片空白，說完之後哪怕是自己也愣在原處。她根本就不明白自己這近乎賭氣的說法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但她卻並沒有後悔說出這樣的話。
靜靜的環視了一圈，除了她以外的七個人，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
遲雲陌很無語的撐著頭，幾乎是在她說完話後發出了聲嘆息；顧影與喬默都很錯愕；林梅譏諷的笑了起來，而遲劍聲、遲明輝父子兩，從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顧念特意的去看了眼陸宛，她發現陸宛的脣角翹起個很驕傲的笑容，自是因爲這番話昭顯的雲泥之別。
但她忽然間心如止水，這就是人生麼不是？面臨的人生百態，突然間化在了這張飯桌之上，所有人的心思幾乎都沒有藏匿，可惜的、歡喜的、詫異的、驕傲的、諷刺的……
可能是她的回答太過讓人意外，整桌人都暫時沒有說話，而這時候老闆已經推開門，恭敬的笑說：“遲老闆，上菜了。”
遲劍聲點了點頭，在外面很多人都喊他遲老闆，當然，他也挺愛聽這個稱呼。
剛纔顧念她們那桌上的菜已經撤掉，重新換成了新的一批菜送了過來，臺式菜都比較清淡，但味道香濃，服務員在往圓桌上放菜的時候，還款款介紹著菜名。
氣氛稍微化解掉幾分尷尬，但林梅卻不停的給著陸宛眼色，自然是已經差不多，她可以說話了。
陸宛接收到信號後，拿毛巾細細的擦了遍手，優雅的放下後，才笑著看向遲明輝：“明輝，你不覺著顧念妹妹與喬默極有夫妻相麼？要是當真如她說的那樣，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現在像我們這些家庭，從小就被規劃好自己的人生曲線，即便是找個喜歡的人，都要門當戶對……”
顧念的牙瞬間咬緊，哪怕是顧影的臉色都變掉了，但這次在下頭死死的按著不讓她拿水潑陸宛的臉的，倒是遲雲陌。
遲明輝淡淡的回覆：“不會，沒看出有夫妻相。”
剩餘的話他就沒再回復，喬默聽的兩眼圓瞪，狠狠的刺了一把那個始終沉默的男人。
陸宛本來就不是要跟遲明輝聊天，她說那句話無非是要在顧念的臉上踩幾腳，達到目的就可以，眼瞧著顧念的眼神越來越暗淡，陸宛的心情就瞬間飆上了天——無論這個男人有多喜歡你，在這樣的場合，你永遠都走不到他的身邊。
或許是顧念之前一直都在遲家父母的心裡頭留下過痕跡，何況她剛纔近乎坦白自己身家背景的言論也令遲劍聲笑了笑，“顧小姐你這麼坦白，就不怕我與喬易那老傢伙說麼？”
目光掃過遲明輝，她看見他的手在桌上輕點著，只是這樣的小動作而已，令她想起了當初發佈會的時候他和她天衣無縫的配合。恍惚間她垂頭微笑了下，“謝謝伯 父的關心，如果因爲家世的問題而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雖然遺憾，但我絕對不會去責怪自己的父母，爲什麼不給我一個更加得體、能配得上對方的家庭。”
顧念又深吸了口氣，面對遲劍聲的時候還是那種恭敬而又淡然的回答：“個人的努力更重要吧，說與不說，這些本就是事實。我依舊感謝父母，賜給我生命。”
不得不說，發佈會的鍛鍊對她是極有幫助的，如何說出得體而又博好感的話，已經讓她運用自如。雖然心裡頭仍舊不適，但她卻把所有向她發問的人，都當作曾經一個個的記者，有善意的發問，也有惡意的挑釁，有不懷好意的陷阱，更有落井下石的現場報道。
哪言哪有。遲劍聲讚賞的點頭，“說的對，想不到你這丫頭倒是有點境界。出身不忘父母恩是對的。”
一直替顧念捏了把汗的顧影，終於舒了口氣。原本還以爲顧念這次徹底沒戲，尤其是說出那種話以後，哪裡曉得她居然能夠這麼平穩過渡，都快讓她產生了懷疑，這顧念是不是有備而來的。
顧影甩了甩頭，不可能，明明是她和遲雲陌電話裡頭溝通好的，這件事就算是遲明輝都被矇在鼓裡頭，顧念又怎麼可能知道。
但是眼瞧著顧念能夠在口碑上轉危爲安，林梅卻有點不樂意，不過顧念本來就不是她的目標，尤其是被編排到喬家的顧念，對她已經毫無用處。基本上她也就不再多管顧念的事情，決定轉移話題。
林梅轉頭對遲劍聲說：“看看這些年輕人啊……真是有些感慨，年歲也都大了，也該成家立業了。”
遲劍聲環視一圈，除了他和林梅，在場的一對對男女，男人皆是英俊不凡，女人也是年輕貌美，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年輕時代，可惜都掩在了昏黃的塵埃之中。林梅的話勾起了他些許的回憶，倒也不吝笑出了聲，“說的對啊，說的對。明輝，該準備準備了。”
顧念聽到這話，一雙秀眉緊緊的皺到一起，任心湖平波，也在這句話裡被吹皺了千層波瀾。
倒是林梅卻冷笑了下，“我看明輝是一點都不想準備。”
一句話又說的整場冷了下來，而遲雲陌到底忍不住了，看向自己的母親，“媽，別老爲難大哥。”
“我爲難什麼。”林梅轉頭說了句遲雲陌，“你大哥最近在公司裡頭做的那些手段，別以爲我看不見。他啊，自立門戶的心看來是越來越重了。”
全場可能只有顧念和遲明輝聽懂了這些話，而她陡然間心跳加速起來，咬著下脣看向遲明輝，但他眉眼不動，輕描淡寫的推回去一句，“母親在說什麼，我聽不太懂。”
遲劍聲頓時沉下了臉，但他不是對遲明輝，而是對林梅，這種家事卻放到外人面前說，已經足夠讓他沒有面子，他冷聲說：“可以了，吃飯就吃飯，說這些私事有意義麼？”
林梅也從鼻腔裡冷哼了下，最後也就不再多說，一頓飯終於能平平靜靜的吃下去。
顧念咬了一口燒鵝，果然是很好吃，但是她有點食不知味，甚至感覺有點噁心，因爲正對著自己的陸宛，那笑容彷彿逐漸放大的面具，一下子猙獰的令她心慌起來。
喬默在她的碗裡夾了塊肉，低聲說：“想什麼呢？吃吧。”
顧念收了心神，“嗯，謝謝。謝謝你。”
一頓飯八個人各懷心思，有一搭沒一搭的終於到了結束的光景，顧念知道，這一次自己總算是挽回了在遲劍聲心裡的好感度，但她其實心情很複雜，遲雲陌顧影兩個人無論怎麼做，只是把她往喬默那裡推。
她和遲明輝之間的距離，又在拉長。
遲劍聲看著幾個年輕人都離開了包廂，他交代遲雲陌送林梅和陸宛回家，自己卻對遲明輝說：“明輝，你留下，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遲明輝微微一愣，“好。”
包廂裡只剩下父子兩人，遲劍聲轉頭看著遲明輝，時間在這個兒子身上打磨出的痕跡，越來越像自己，不得不說，他在遲明輝身上投了大量的心血，約束他的生活、教導他的學業，甚至對他的感情生活也格外關注，無非是因爲遲明輝是他看重的接班人。
對於這個接班人，他一直是很滿意的，因爲遲明輝很懂得審時度勢，也在他的規劃下，完美的完成著每一個目標。
林梅的心思他很瞭解，但是雲陌並不適合做一個接班人，畢竟遲雲陌從小就沒有受過這方面的訓練，無非就是在家產的分配上，遲雲陌的比重相對多一些而已，但遲家生生不息的原動力，最後也要交給遲明輝。
遲劍聲讓老闆收拾了桌子，又送了壺茶來，自己從口袋裡掏出包煙，淡淡的問：“你不抽？”
“不了父親。”遲明輝疏離的回答令遲劍聲苦澀的笑了下。
嚴格的培養，父子的關係卻是越來越遠。不過這本來就是大家族很難照顧全面的事情，何況他性格本來就是受著自己父親的影響。
“你和顧念這女孩到底有沒有關係，你和我老實說吧。”遲明輝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問題，今天特意留下遲明輝，就是要和長子談談心。
“她的確是我的女人。”遲明輝的回答依然很平淡，沒有害怕也沒有躲避，也很直接的把這件事告訴了父親。
遲明輝的表現在遲劍聲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爲，即便是要問清楚至少要花費不少時間，但是他這麼簡潔的回答，讓遲劍聲多少還是有點沒有反應過來。所以飯桌上這兩個人的眼神交匯，還有酒會露臺上的巧遇，都完成了他心裡面的推斷，直到遲明輝肯定的給予了迴應。
遲劍聲很喜歡陸宛，沒錯，這個女人做遲家的媳婦，一定是上得廳堂也能幫遲明輝打理遲家的家業，所以在各方面權衡下，他甚至是在撮合這兩個人。
但明顯，自己這長子的心根本不在陸宛身上，整個飯局，即便是不說話的時候，他也能注意到遲明輝的眼神，是落在顧念身上。這種明顯的表現，也是他留下他說話的原因。
“你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