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廳內(nèi)就響起了一片爭議之聲。
望著殿中一片嘈雜,萬忠坤冷眉一豎,“你們有何異議,儘管大聲道來,在底下竊竊私語成何體統(tǒng)!”
這一聲呵斥,讓正交頭接耳的衆(zhòng)人馬上閉上了嘴,一個個低眉垂目,不再開口。
站在最前的大弟子萬乾環(huán)視了周圍,見無人說話,輕輕皺眉,走出了隊列。
“師父,徒兒斗膽,有一事不明,還望師父示下!”
嘴角微微牽起,萬忠坤動動身形,坐到了正中大椅上:“說!”
“據(jù)徒兒所知,要拜入師父門下,必先經(jīng)過層層選拔,從低做起,如今,陳劍連天山派都沒有正式歸入,怎能直接成爲師父的入室弟子?”
“乾兒,你這是質(zhì)疑爲師的決定嗎?”萬忠坤坐直身子,逼視著萬乾。
萬乾知道自己當衆(zhòng)提出質(zhì)疑,勢必引起萬忠坤不悅,但是話既然已經(jīng)出口,他只有繼續(xù)下去。
“徒兒不敢質(zhì)疑師父,只是覺得師父應(yīng)該說出箇中原因,也好讓衆(zhòng)弟子心服,不再有是非之聲。”
萬乾的話引起了底下衆(zhòng)人的共鳴,私語之聲在此時又開始漸漸響起。
“徒兒請師父收回成命!”就在萬忠坤要起身之時,陳劍突然開了口。
對衆(zhòng)弟子的質(zhì)疑萬忠坤早有心裡準備,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陳劍竟然會主動拒絕,心裡當下不悅。“陳劍,爲師好心將你收入門牆,你怎如此不識擡舉!”
“徒兒感激師父的好意,只是天山有天山的規(guī)矩,既然規(guī)矩是師父訂立的,師父就應(yīng)該做好表率,以免遭人非議。”陳劍擡起頭,直視著萬忠坤,一臉決然。
臉上一種奇異的神情浮現(xiàn),萬忠坤緩緩站起身,靜靜看了一眼陳劍,隨後擡起了頭:“我萬某執(zhí)掌天山,自問處事公正,謹守門規(guī)。我的入室弟子確實要從低做起,層層選拔,不過,關(guān)於入室弟子選拔,還有一項規(guī)定。”頓了頓,萬忠坤將目光對向萬乾,“乾兒,由你來說這條規(guī)定。”
萬乾看著萬忠坤,一時無語,猛然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臉頰微微一紅,萬乾轉(zhuǎn)過身對向衆(zhòng)人,“師父當初曾訂立規(guī)矩,凡在天山十五年以上者,只要師父允可,就可以直接納入門牆。陳劍從小在天山長大,前幾日正好滿十五年,所以師父有權(quán)將他收入門下!”
萬忠坤的這條規(guī)定,殿中弟子們都略知一二,但是這麼多年來,真正在天山呆上了十五年之久的,寥寥無幾,是以大家早就將這個規(guī)定拋之腦後。
更重要的是,根據(jù)他們在天山的日常所見,萬忠坤一直視陳劍爲眼中釘,如今爲什麼又用這條特例來力排衆(zhòng)議,將陳劍收入門下,衆(zhòng)人都大爲驚奇。
“這位小兄弟,不知爲何對我們天山派的事務(wù)如此感興趣,還望賜教一二!”衆(zhòng)人正納悶之時,萬忠坤突然收斂神色,改換語氣,一個急步逼近了陳劍。
萬忠坤的舉動,讓衆(zhòng)人都大爲不解,也就是在這時,那陳劍卻突然大笑起來。
“萬前輩不愧是天山派的掌門,在下如此精心裝扮還是逃不過前輩的法眼!”
雙手拂面,只聽“刺啦”一聲,方纔的陳劍已然換了一副臉面,那張臉,是一張二十出頭年輕人清秀的臉,五官分明,劍眉英姿。
撕下假面具的那一刻,萬忠坤的神情從質(zhì)疑突然變成了驚詫。
那年輕人扔掉手中的假面,微微一笑,迎上前去:“萬掌門,晚輩失禮了!”
呆愣了一會,萬忠坤定了定神,他走回座椅前,朗聲道,“從今日起,陳劍爲我萬忠坤入門弟子,此事不再更改,我也不想再聽到任何關(guān)於此事的閒言閒語!”
交待完畢,萬忠坤走到年輕人面前,略略彎腰,“請借一步說話!”
年輕人笑了笑,走到萬琳的身邊,湊到她耳畔,“小師妹,你的陳哥哥正在天山逍遙峰上看風景呢!”
話落,年輕人哈哈一笑,便跟隨萬忠坤匆匆離去。
會客廳內(nèi),萬忠坤正揹著手站在大廳正中,年輕人跟在萬忠坤之後慢慢踱進屋內(nèi),
萬忠坤回過身來,見年輕人已經(jīng)步進屋內(nèi),便迎上前去拱手道:“不知上官盟主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這年輕人正是當今的武林盟主上官雲(yún)瑞。他十六歲出道江湖,以高超的武藝和豁達的胸襟折服了江湖同道,二年後當上了武林盟主。在他做盟主期間,一直帶領(lǐng)著武林苑爲江湖門派調(diào)解紛爭、對抗外敵,受到了江湖各門派的推崇,如今已經(jīng)是他當武林盟主的第三個年頭。
上官雲(yún)瑞哈哈笑道:“萬掌門多禮了,晚輩此次冒昧前來,還請萬前輩不要見怪纔好!”
萬忠坤笑了笑道:“盟主客氣了,不過萬某倒真的是有一事不明,還望盟主賜教一二!”
上官雲(yún)瑞找了個位置坐下道:“晚輩知道前輩所問何事,我上官雲(yún)瑞說不上什麼光明磊落,但也不會無緣無故就跟前輩開這種玩笑的。此次晚輩有如此行爲主要是因爲武林苑最近接到一封神秘的飛鴿傳書,指責萬前輩勾結(jié)關(guān)外外族意欲對我們中原武林不利,事關(guān)重大,所以晚輩不得已才喬裝改扮潛上天山,有什麼不當之處,還望萬前輩見諒,”
說完,起身欲對萬忠坤拜首下去。
萬忠坤急忙將上官雲(yún)瑞扶起道:“盟主真是折煞萬某了,此次既然是個誤會,盟主也是爲了武林大會著想!”
上官雲(yún)瑞見萬忠坤並沒有一絲做作的表情,便爽郎笑道:“說句實話,晚輩在上天山之前對前輩還是有點懷疑,因爲前輩的天山派離我們武林苑相距甚遠,對於天山的事務(wù)我們武林苑確實是一知半解,再加上最近中原武林出現(xiàn)了許多事情,所以收到飛鴿傳書後,晚輩就急忙趕上了山。直到今日在大殿上的一席話,晚輩就知道自己是錯怪了前輩了。只是晚輩這易容之術(shù)太過拙劣,讓萬前輩看穿,白白惹了這些尷尬!”
“盟主錯了,萬某認出你不是因爲這張人皮面具,而是因爲盟主的一句話。”
“一句話?”上官雲(yún)瑞有些不解。
“盟主在上山之前確實費了不少功夫,陳劍的爲人盟主也略有所知了,但是盟主不知道的是陳劍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他很重禮數(shù),對於自己的長輩更是如此,無論他的長輩作什麼事,他雖然心中有疑問,但是從來不會當面指責。”
上官雲(yún)瑞詫異道:“ 那如果他的長輩要他去做殺人放火的事情他會不會去做!”
萬忠坤道:“絕對不會,他寧可自己受門規(guī)處置。”
上官雲(yún)瑞道:“他還真是個怪人!”
萬忠坤笑了笑道:“陳劍這孩子就是------”
話未講完,上官雲(yún)瑞突然打斷他道:“萬掌門,那屠白、屠炭兩兄弟是不是今天才上你們天山來?”
萬忠坤回答道:“不錯。”
上官雲(yún)瑞皺緊眉頭道:“那就是說萬前輩近日才知道撻雪將軍要參加武林大會之事,爲什麼那個告密的人會這麼早就知道這件事呢?”
萬忠坤面色一冷道:“盟主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佈置這一切!”
上官雲(yún)瑞趕忙起身道:“此事現(xiàn)在還不確定,但是我要儘快趕回武林苑,希望可以將此事調(diào)查清楚,揪出那個幕後黑手!”
說完他對萬忠坤雙手一拱道:“晚輩這就告辭了。萬前輩,我們後會有期!”
萬忠坤還禮道:“盟主走好!”
上官雲(yún)瑞未等萬忠坤帶路,自己就先行離去了。
萬忠坤望著上官雲(yún)瑞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盟主如果不退出江湖的話,武林就會少很多紛爭了!”
天山逍遙峰上,萬琳正站在一少年之後,那少年身著一身黑衣,面目儼然就是上官雲(yún)瑞所假扮之人陳劍,只是他的身材與上官雲(yún)瑞相比又單薄許多。此時他的衣色與逍遙峰的一片白雪非常的不相稱。在他們兩個人的腳下,是一片幽深的山谷,遠處,是連綿不斷的羣峰。
萬琳默默的站在陳劍身後許久,欲言又止。
良久,陳劍才動了動肩,輕聲道:“琳兒,你快點回去吧,這裡風大,小心著涼。”
萬琳搖了搖頭道:“師兄不走我也不走!”
陳劍回過身來道:“琳兒,我想在這裡再呆一會。”
萬琳走上一步道:“師兄,每次我見到你在這裡,都是你很不開心的時候,你這次是不是爲了爹沒有爲你慶祝生日的事情不開心阿?”
陳劍笑了笑道:“琳兒你誤會了,就算我要生氣,那也已經(jīng)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每年我自己的生日都是自己過的,都習慣了,我怎麼還會怪師父呢!”
萬琳道:“那師兄你又是爲了什麼事情而不開心呢?”
陳劍的目光突然間暗淡了一下,他轉(zhuǎn)過身默默地走到懸崖邊,望著遠處的起伏雪山,深深地吸了口氣,幽幽道:“琳兒,你知道我爲什麼每次不開心的時候都到這裡來嗎?”
萬琳沒有作聲,只是搖了搖頭。
陳劍張開雙臂,對著遠處的山巒疊嶂,閉上眼睛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氣。
萬琳見狀上前道:“師兄,你在幹什麼?”
陳劍放下雙臂道:“琳兒,你像我一樣試試看。”
萬琳笑道:“師兄,真好玩,你來教我!”
陳劍走到萬琳身邊,雙手輕輕抓起萬琳的雙臂,附在她的耳邊道:“琳兒,對著遠方的羣峰,深深地吸一口氣!”
萬琳聽陳劍之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陳劍笑了笑道:“怎麼樣,有什麼感覺阿?”
萬琳放下雙臂道:“師兄,我怎麼感覺自己在飛?”
陳劍離開萬琳,走到懸崖邊,重新閉上雙眼,對著遠方慢慢的張開雙臂,迎著微拂的清風良久佇立/
萬琳望著陳劍閉著雙目久久不願睜開的情景,心裡突然一陣發(fā)酸,他上前去拉了拉陳劍的衣袖道:“師兄,我知道你心裡有許多的不舒服,你跟我說阿,多一個人聽你說話,你會舒服一點。”
陳劍緩緩睜開眼睛道:“琳兒,謝謝你對我這麼關(guān)心!”
萬琳傷心道:“師兄,你從小就被天山派孤立,爹對你更是經(jīng)常打罵,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怪我們!”
陳劍道:“琳兒,你不要這樣,我一直都沒有怪過你們,師父將我從小養(yǎng)大,這份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了,怎麼會怪你們呢?”
說罷,陳劍過來拉起萬琳的手道:“我們回去吧,也許師父已經(jīng)會完客人,正在等我們呢!”萬琳沒有躲,跟著陳劍默默的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