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頓了一下，纔看向清溪，繼續道：“但我還是不希望由你來終結他的性命，畢竟你一旦做了，這大逆不道的罪名你就要背一輩子，以後再後悔也沒用了。”
她說得很誠懇，如果不是因爲之前在寺廟裡發生的事情的話，她都要相信這位老夫人是真心在爲自己著想了。
“我必須要這樣做，這樣我才能無愧於我九泉之下的父親。”
“看來我說什麼都沒用了，你自己……多保重吧。我只能告訴你，他是一個狡猾的人，想要殺了他可沒那麼容易。”
“我在來延庭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毒藥，既然他是用毒藥毒死我父親的，那我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也要死於毒藥這才公平。”
只聽得唐老夫人輕嘆一口氣，似乎在對命運表達某種悲哀之情，“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明天。明天一早我會去跟老爺子辭行，趁那個機會，我可以把毒藥下到他的茶水裡。”
老夫人聞言搖了搖頭，“我跟你說過，他的戒心很重的。”
“但是他現在很看重我，不是嗎？他想來拉攏我，我就更容易得手。”
從唐老夫人那裡出來之後，程沐予陪清溪慢慢走回她的住處，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因爲他們有預感，到了明天他們會距離真相更近一步。
清溪這一夜反而睡得很安穩，好像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把她給吵醒一般。
一夜睡到大天亮，第二天起牀梳洗過之後，便帶著碧兒一起去見了唐老爺子。
“難得你主動說要來見我。”唐老爺子含笑看著清溪，面上露出幾分欣喜之色。
“我是來辭行的。”清溪面無表情地開口，自始至終，她對唐老爺子的態度都很冷淡，甚至帶著戒備和敵意，而今天猶甚。
“辭行？”老爺子面露驚訝之色，“爲什麼？”
“我的家人都在朔寧，我當然不能永遠呆在這裡。”
“可你是唐家人，你身上流著我們唐家的血。”老爺子雙目灼灼地看著清溪，似乎想要把這個想法刻進她的骨血裡去。
清溪冷冷一笑，“但我從來沒有承認過。我來就是爲了拿到那把琴和查出我父親去世的真相，琴我已經拿到了，至於我父親去世的真相，你們都不肯告訴我，那我也沒有必要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雖然當初您不認我父親，但無論怎麼說，在血脈之上，您都是我的祖父，我想最後給您敬一杯茶再離開。”
“我並不認爲你現在離開時一個好的選擇，有很多事情，你都沒弄明白，你都搞錯了。”唐老爺子也許是因爲突然聽到清溪說要走，所以有些著急。
“那您就告訴我，把我不知道的、我弄錯的，都告訴我。”
“只要你願意進祠堂祭拜，認祖歸宗，你想要知道的那些事情，我就全都告訴你。”
清溪淡淡一笑，“您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唐老爺子凝眸看了清溪半晌，終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如果你非要這麼做的話，我也攔不住你，不是嗎？去給我倒茶吧，也許這是我這輩子喝過的唯一一杯你敬我的茶了。”
清溪轉身去倒茶，背對著唐老爺子的她，很容易就把自己準備好了的毒藥給倒進了茶水之中，白色的粉末迅速化入茶水之中，茶水微微變了顏色，她也沒管，徑直蓋上杯蓋將茶盞遞到了唐老爺子的面前。
“您請喝茶。”
老爺子伸手接過，緩緩送到嘴邊，剛要執起杯蓋，就見內室的方向有身影一閃，有人驚聲道：“父親！”
清溪轉頭看去，卻原來是唐老爺從內室衝了出來，看樣子，在自己進來之前，他就已經藏在內室之中了。
見清溪看到自己之後，臉上沒有任何驚訝、慌亂的神色，唐老爺覺得有些奇怪，但他此時心中更多的是惱火，“父親，您怎麼能喝呢？您明知道……”
如果自己再出來晚一點，父親是不是真的要喝下去了？
唐老爺子慘淡一笑，“這可是我孫女給我敬的第一杯茶啊，怎麼能不喝呢？”
清溪則無辜地問道：“這茶怎麼了？爲什麼不能喝？”
唐老爺頓時氣憤地看著她，“你還問爲什麼？你自己在裡面加了什麼東西，你不知道嗎？他可是你的親祖父啊，你竟然要毒死他！你的心怎麼會這麼狠？”
“那他毒死我父親的時候，他的心難道就不狠嗎？我父親已經隱姓埋名，不打算再跟你們唐家有任何瓜葛了，你們爲什麼還要對他趕盡殺絕？我替我父親報仇有什麼錯？”
“你這樣替你報仇，你父親在九泉之下得知的話，只怕會氣得恨不得從地下蹦出來狠狠教訓你一頓，連仇人是誰都搞不清楚，還要殺了自己的親祖父，你父親只怕寧願從來沒有生過你！”這是自從清溪認識唐老爺以來，見過的他唯一的一次失控。
清溪不動聲色地道：“那殺了我父親的是誰？除了他之外就沒有別人了，別跟我說是老夫人，她是個好人，生怕你們會傷害我，根本不可能是她！”
唐老爺聞言面上的神情更加激動，“你祖父還說你這孩子打小就聰明，能分得清是非曲直，不會受人蠱惑，我看這話真是大錯特錯，你實在是蠢極了，寧願相信仇人的話，也不相信自己親人的話。我母親她向來仇視唐家人，而你身上也流著唐家的血，可以說在唐家所有人中，除了父親之外，她最討厭的就是你，她怎麼可能會跟你說實話？你還真以爲她是真心爲你著想？實在是笑話！”
清溪在聽了唐老爺的這番話之後，只是淡淡開口道：“你說，我相信仇人的話？所以我的仇人是唐老夫人是嗎？”
唐老爺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下毒殺了我父親的人是老夫人對不對？”
唐老爺子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拿開茶杯的杯蓋來看，隨即聞了聞，然後看著清溪問道：“你在裡面放的不是毒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