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山谷裡四季如春,谷外密林叢生,谷內各種雜七雜八的花草樹木種了個遍地都是,其中不乏救命治病千金難求的稀世藥材,也不乏一沾便能斃命的致命毒草。
很久很久以前,江湖上不少人覬覦著這谷裡的稀世藥材,總有人摸來這裡試圖採那麼一兩株回頭賣個大價錢,可總是進的人多,出的人少。谷裡原來住著的藥老頭兒望著外頭那一大片的花花草草捋了捋鬍子嘆:肥料太多了……這可怎麼是好……
如此這般,時間長了,便不再有什麼人敢來谷裡鬧騰了,悄悄山谷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悄悄山谷。
不過,現如今,谷裡頭原來住著的藥老頭兒早就駕鶴西去了。搬進來的新住戶乃是個江湖上頗有名氣的人物——胡二老前輩。傳聞說,這胡說+胡鬧的胡二前輩,竟是原來那位醫術毒術都讓人望而卻步的藥老頭兒的師弟?!
於是,悄悄山谷的花花草草依舊肆意地生長著,較之前竟更有活力了……
這日,胡二老前輩氣飛了鬍鬚。
“師父,這兩樣是不能種在一起的……”說話的年輕人一身墨藍的長衫,一臉無奈地小心翼翼地將一紅一綠兩株花分開來,“您要是再這麼胡來,谷裡的草藥就都不能用了……”
“哼!不能用就不能用唄!”灰衣老頭兒趴在屋頂上,吹鬍子瞪眼。
嘆了一口氣:“不能用的草藥就不能賣錢……不能賣錢我們下個月就沒錢吃飯……”耐心地向屋頂上鬧脾氣的人解釋著其中的要害。沒飯吃,您老更受罪……
“咻”地一下,老頭兒飛身下來,直撲上年輕人:“漓兒啊……”
年輕人額頭青筋猛跳了一下,身形一閃,躲過了老頭兒這招“泰山壓頂”。
老頭兒委屈地擠著臉:“漓兒……”
“師父……”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心些,小紅是有毒的……”指了指那株正開得紅豔的向著陽光燦笑的花兒。
滿不在乎地瞥一眼:“我又不怕毒的……”
嘴角再次抽搐,我怕,成不?
老頭兒這才恍然:“哦……我忘記了,漓兒怕毒的……”一句話,繞了不知道多少個調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漓兒……”老頭兒又開始鬼叫。
叫什麼名字不好,偏偏要喊他“漓兒”,怎麼聽都像個女孩子的名字,不知道反抗了多少次了,沒有半點兒效果,就這點上來說,師父和師兄都是一樣的骨子裡老惡劣老惡劣的人!
見徒弟又不搭理自己了,目光盈盈地快冒出了泡泡:“在外面被個小白臉欺負……回來了被小錦那個小畜生欺負……總以爲漓兒對師父我最孝順的……沒想到……沒想到……現在連漓兒都不願意理爲師了……爲師……爲師……”
撫了撫發疼的額頭:“師父……我沒有不理你……”師兄也真是的……不聲不響地就又溜出去……居然還捎個信回來說這陣子暫時不回來了。不回來?那不是把師父的事兒都交給他了?頭疼啊頭疼……
老頭兒裝模作樣地抹了抹壓根就沒涌得出來的眼淚,抽抽嗒嗒地問:“那……飯誰做?”
“……”手頓了一下,“我做……”
繼續扮可憐狀:“那……衣服誰洗?”
“……”握了握緊拳頭,然後鬆開,“我洗……”
持續扮可憐狀:“那……”
深吸了一口氣:“所有的活兒都交給我來做,師父您就好好休養生息吧……”反正他來也是個幫倒忙的,還不如什麼都不做,至少自己不會盡做些無用功。
瞇了瞇眼:“漓兒不會是嫌棄師父會給你幫倒忙吧?”
“呵呵……”嘴角抽搐,“怎麼會呢……”
胡二老前輩滿足地捋了捋稍嫌短的鬍子,點了點頭,還是漓兒乖啊……
轉身往裡頭走,嘴裡兀自喃喃著:小錦那個小畜生,揚州城裡那個說書的小丫頭人家早看上了小白臉,都不待見要他的,還熱屁股非要貼人家的冷臉去……羞羞羞……
滿足地置身在黑乎乎的房間內舒服地吐著氣的某黑袍小畜生忽然打了個噴嚏,皺了皺眉,翻了個身找個更舒服的姿勢,嘴裡喃喃:個老不羞的……
安小六依舊窩在留雲樓裡舒坦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天天數數銅板,過得好不愜意。
某日,安小姑娘興高采烈地拉著好不容易得空的紅霓小姑娘,兩個小姑娘一蹦一跳風風火火地去參觀自家半成品小宅,剛進到小宅,就有工匠大伯樂呵呵地告訴她:黑師父對這宅子喜歡得緊,還沒全弄好這就搬進來準備長住了……
啥?長住?師父他老人家向來來無影去無蹤的……
滑溜得如水裡的魚——摸也摸不著。
輕盈得像那九天上的風——追也追不上。
便是如此的師父,他他他他居然要長住?!
安小六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師父您老人家當真如此喜歡徒弟爲您設計的無窗房間咩?還是說……這就是您想要開始整頓我的預兆?
沒敢多想,揪起紅霓小姑娘的纖纖玉手就往回走。
“哎……小六……不看了?”紅霓小姑娘一臉驚訝地大呼。
安小六忙騰出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噓……”
繼續拖著人家往回走,邊拖邊輕聲叨唸:“咱下回再來看……等……等全修葺完的時候再來……現在裡面太髒太亂了……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紅霓一臉好笑地任她拖著跑:“小六,裡面有什麼讓你怕成這樣的東西呀?”
安小六小臉一垮:“紅霓姐姐,裡面有欺負我的人……”
“哈哈……居然還有能欺負你的人?我真想見識見識……”
瞪她一眼:“沒良心的!有人欺負你家妹子你居然還看熱鬧似的!”
紅霓正笑得開心:“誰呀?裡頭住的到底是誰呀?”
哀怨地瞥她一眼:“還不是我家師父……”
“哈哈哈……”
“還笑!”咬牙切齒地看她,手上加重力道,“再笑,不陪你去花燈節了!”
紅霓小姑娘吃痛地一叫,臉上忽然飛紅了一小片:“小六,跟你商量個事兒……”
“嗯?”困惑地看向她。
“花燈節,我能另帶上兩個人麼?”
“另帶兩個?”眨巴眨巴眼睛,“哪兩個?男的女的?跟你什麼關係的?”
“呃……”紅霓的俏臉更加嬌豔欲滴了,“是男的……”
安小六兩眼放光,有女幹情啊有女幹情啊!紅霓姐姐果然厲害,一下就是倆!
“別瞎想啦……”紅霓彆扭地別開臉,“反正到時候我來接你……你可不許跑……”
“嗯嗯,”用力點頭,一臉的期待神情。
走到拐口出,正好碰到咋咋呼呼衝撞過來的小春。
“安姑娘安姑娘……”小春邊喘氣邊咋呼。
安小六不忍心地上前撫上她的背幫她順氣:“啥事兒,慢慢說慢慢說……”唷,瞧這姑娘的莽莽撞撞的咋呼勁兒……
“那那……”
“那啥?慢慢說慢慢說……不急不急……”
“白公子來樓裡找您……說邀您去踏青……”好不容易順了氣,一溜兒將要說的話給說了出來。
“踏青?”安小六滿臉黑線,無語望青天,這……不是春天吧?
近日來每天小白公子都會準時到留雲樓報道,不是邀了一道喝茶就是上某個知名的酒樓吃飯,再不然去湖邊看小魚,甚至去野外放紙鳶……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剛開始安小姑娘還樂滋滋地跟著就晃盪出去了,可越到後來身後跟著伺候的陪襯物就越少,到最後連那個滿臉哀怨的灰衣小廝小珩子都不見了人影,然後就可以看到小白公子越來越火熱的眼神……
好幾次,好幾次啊!
眼看著小白公子清俊卻莫名地透著妖冶的臉一寸一寸地靠近……近了……近了……安小六迷惑地看著他,看著看著,就跌進他含著笑意的勾魂眼睛裡去了……認命地閉上眼睛……然後……許久不見動靜,困惑地睜開眼,便能看到那廝手裡捻著一片葉子,或是一片花瓣,輕笑開來:掉在你頭上了……
一思及此,安小六就覺得怒火中燒,立刻憋得滿臉通紅,瞪小春一眼,立場堅定:“不去!”
“可是……”小春一臉爲難。
“不去就是不去……”甩甩手就大步往外頭走。
剛邁開兩步,安小六就愣住了。
誰能告訴她巷口那隻一身白色錦衣,手搖金邊摺扇,笑瞇瞇地看著她的人模人樣的動物是啥?
“小六……”小白公子笑得有些詭異的斯文,擡頭看一眼萬里無雲的朗朗晴空,道,“真巧啊……”
“呵呵……呵呵……”安小六的嘴角有些抽搐,“真巧啊……”回頭瞪小春,只見她正蹲在角落裡數螞蟻= =|||
“走罷……我們今天去踏青……”小白公子說得理所當然,完全沒有徵求安小姑娘意見的意思。
“踏青?呵呵……”安小六訕訕地笑著,“現在又不是春天……”
小白公子“啪”地收了扇子,湊進安小六的耳邊輕聲道:“有你在,一年四季都是春天……”
安小六額頭青筋猛跳,忽然領悟過來一件事,世上沒有最噁心,只有更噁心……
巷後的紅霓柳眉輕擰,拉了拉一旁數螞蟻的小春,輕聲問:“春兒,那小白臉啥時候勾搭上小六的?”
小春楞了一下,擡起頭茫然地看著紅霓,又順著她的手指看向那邊正打得火熱的兩人,恍然大悟:“哦……白公子呀?可有些日子了呢……”
紅霓低下頭若有所思:這沒節操的男人居然盯上我家小六?!她倒要看看他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狗皮膏藥……
安小六哀怨地仰著腦袋看青天:爲何爲何?爲何她會拋棄紅霓,反而跟著身邊的小白出來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