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今天這兒有一場婚禮,不知道怎麼搞的,賓客沒吃飯就走了, 好像還死人了。”
“是啊是啊, 好像還有人放了死人的戲, 晦氣。”
“讓一讓讓一讓”
不知道誰報了警, 警察很快趕了過來, 封鎖了現場之後把再場的人都帶回了警局。陳默不在現場問了幾句就放了出來,蘇白與他們沒有直接關係,和陳默一起放了出來。剩下和死者認識的初中同學都被留下仔細查問, 八個人一起死不是一件小事。
兩個人站在警局外面等著,風吹過來不禁都打了寒顫。
想起黃依柔平靜釋懷的臉蘇白不知道如何面對陳默。
“周安, 你知道他們會死是嗎?”
“呃, 是。”
“爲什麼不攔著?”
“爲什麼要攔著?”
“嗯, 是啊,你們這些修習天道的人向來不會考慮別人。”陳默從口袋拿出來一根菸點上放在嘴邊, 黃依柔說過小時候父親經常抽菸所以不喜歡聞煙的味道,陳默就在沒有買過,這一盒還是婚禮上發的。
“你這話說的就冤枉我了,我自認已經很考慮黃依柔的心情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難道要爲過去搭上未來嗎?懂得畫符的人不是隻有她, 一旦有了動機總能找出證據, 我能怎麼做, 她該怎麼辦?”
“你和我說有什麼用, 大道理去講給該聽的人啊。”
陳默吸了兩口把煙扔到地上, 等了一個晚上腳下的菸頭已經很多了。
“不是說好不再抽菸了嗎?”
黃依柔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陳默蘇白轉過身, 黃依柔十五站在後面。
“伊柔,”
“嗯,”黃依柔伸手抱住陳默,“別怕,我不會有事的。”
“爲什麼。”
“她們都一口咬定我們誰都互相無冤無仇,他們喝多了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是心裡有鬼或被人害了吧。沒別的事,只是這幾天我們都不能離開A市。”
“她們良心發現?”蘇白看著一直跟在黃依柔身邊的十五開口。
“呵,她們只不過覺得應該這麼做而已,以前覺得我不好所以應該毫無顧忌的詆譭,現在覺得對不起我所以想用撒謊來彌補我,理所當然的應該,真是讓人厭惡。不過也好,至少不用蹲監獄了。”
黃依柔鬆開陳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你還願不願意跟殺人兇手在一起?”
陳默沒有回答,遲疑半晌拉起了黃依柔的手。
蘇白見陳默似乎有話要說打了招呼離開,十五也跟著蘇白離開。
“嘿,我以爲她會用什麼方法懲罰他們,沒想到還挺直接。”
“我覺得我快要走了,”十五停下來回身忘著不遠處相擁的兩個人,“伊柔找到了一個真正能陪伴保護她的人。”
“嗯,你早該走了,誰都有誰的命,她以後幸不幸福和你也沒什麼關係了。”
“她的陰陽眼還能封住嗎?”
“不能了。”
“嗯,沒關係,以後再害怕都會有人在她身邊了。”
十五坐在馬路旁,蘇白停頓片刻也坐了過去,原來他一直知道黃依柔在假裝,如果活著他們兩個應該能很幸福吧。
“你看,月亮挺好。”
“你很喜歡看月亮?”
“也不是,只不過也沒別的能讓我看吧,安安,如果你知道我生前的經歷就好了。”
蘇白看著月光下十五有些迷茫的臉有點心酸,第一次和他說話似乎就是這麼個場景,神色迷茫的站在ktv外面。
“你不記得,我沒有辦法。”黃依柔記得,可是她不會說出來。
“沒事,”十五把視線轉移到蘇白臉上,“沒事,沒事的,我一個人待慣了,無名無姓無牽無掛,下輩子希望不會這樣了。”
“不會的。”
“過幾年你還會不會記得我?”
“會。”蘇白想了想繼續說道,“你沒有記憶還跟了黃依柔七八年,挺倔強,跟頭傻子似的,想忘也不太能忘得掉。”
至少周安一直耿耿於懷。
“那就好。”
*
黃依柔和陳默結婚了,十五秦硯投胎轉世,每個人都回到了正軌,蘇白作爲周安在山裡活了一輩子,修煉雖說沒有精進過但時間充裕,把所有的書籍都背了一遍,各種無聊術法用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
幾年後周青死了,幾十年後,周安死了。
蘇白回到白房子,等著小姬的回覆。
“周安給了你八十,還算可以。沒什麼問題”
“我還能提要求嗎?”
“呃,可以啊。”
“那我要知道十五生前的事情。”
“呃,我還以爲你會想知道周安的心魔。”
“我,”蘇白想了想自己對十五的感覺,又想了想周安的經歷,“應該好像知道。”
“那好吧。”
*
“餘生,快收東西,一會天黑了。”
“好。”
“餘生,過半個月這廟會咱們唱戲,人手不夠,你能帶起來一場嗎?”
“應該沒問題。”
“餘生,你爸爸好像打工發財了,把你後媽弟弟都接到城裡去了。”
“嗯,知道了。”
“餘生,現在唱戲越來越沒有前途了,班子裡都在想辦法找別的出路,你也快爲自己打算吧。”
“好。”
這幾天沒人找,閒來無事把所有的戲服都洗了一遍,唱戲不景氣了,可是他能做什麼呢?
七歲就被送進來戲班子,沒上過學,認識字都是認識的戲文,認真努力,終於能獨當一面了,然後,沒人看戲了。
不說別人,自己愛看戲嗎?不,不愛看,還不如看電視。演電視多好啊,好壞都有人看,不像唱戲,唱得再好別人也就湊個熱鬧,還不如戲臺子下面的炸串讓人心神盪漾。
不知道同父異母的弟弟過的什麼日子,總之不像自己,十七歲,有今日沒明天。
“餘生哥!”小姑娘一蹦一跳得跑過來,“你們又來鎮上啦。”
“是啊,伊柔最近怎麼樣?”張餘生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剛纔陰鬱的感覺被沖淡了一點,小時候跟著外婆來,後來跟著媽媽來,再後來自己來,每次都能看到一個熟臉感覺還挺不錯。
“還好,我們班的同學都不喜歡我,都怪班長張果果,把我爸爸的事情到處給人說,不過沒事,我也讓她們不好過了,嘿,論嘴皮子她們可耍不過我。”
每次來鎮上黃依柔都會過來,一來二去熟悉了,從來不被人需要突然來了一個人依賴喜歡是什麼感覺?張餘生說不太清楚,大概是灰黑色的世界多了一點色彩,不管是什麼樣子的都比沒有好得多。
“伊柔,你還小,”
“哎呀,每次你都從戲裡學來的這一套,我可學不會包容,你不知道他們背地都怎麼說我,我憑什麼忍氣吞聲啊。”
“同學不應該互相幫助嗎?”
“餘生哥你沒上過學不知道,現在的人都早熟,同學之間早就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了。”
“恩吧。”
“啊,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
張餘生摸了摸黃依柔的腦袋,她說什麼自己都不會在意,唯一一個靠近自己的人。
不唱戲的時候應該練習,不過現在唱的怎麼樣也不會有人在意,也就沒有人練了,吃過晚飯張餘生自己出門溜達。
晚上的時間很長,學生們上晚自習,大人們窩在家裡看電視或者湊成一團打麻將。張餘生不知道自己的年齡算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只能繞著大街一圈又一圈,前幾天在電視上看到主角感慨,碌碌無爲活著還不如去死,主角沒死成於是就去改變了。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變一變?
仔細想想沒有任何技能的自己改行也沒有什麼能做的吧,學歷,沒有小學畢業證就是沒上過學吧?七歲出來走南闖北,人生經驗除了怎麼應對被人趕和譏諷似乎也沒學到什麼,這一輩子難道要一直這樣?
還不如去死,張餘生走的累了扶著一顆大樹慢慢坐在地上,死也不好,埋在地下還不如坐在地上看月亮。
*
蘇白很快看了一遍十五的生平,實在沒有什麼值得記錄的,除了黃依柔算個亮點,剩下的完全沒有能說的地方,無聊無奈又無力的短暫人生,還不如做鬼時候的經歷豐富多彩。
周安天賦好,所有修煉的很厲害,可是拘在一個小山裡面,沒有用武之地的厲害有什麼用,某個程度來看和張餘生很像吧。千禧年出生,千禧年被送入戲班子,兩個人應該能說的來,畢竟人生都挺無趣。
十五灰飛煙滅前周安有機會看到他的生平,是不是生了些同病相憐的感覺?這話還沒法說,難不成要怪周青?
張餘生除了死明明沒有發生過什麼大事,看完之後蘇白還是覺得哪裡堵得慌。
“我能回去了吧。”
“是的”
“好。你之所以能”
蘇白打斷小姬,她想自己已經知道能夠重活一次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