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安意終於盼來了事情做——修圖。
這次公司接了個某個連鎖咖啡店的單子，出來的宣傳圖，那邊不怎麼滿意，說是和當初預定的顏色有誤差。
客戶不滿意的結果就是圖紙被打回修改，一疊圖少說也有二十來張，負責這事的葉西西忙的頭昏腦脹，看到安意閒在一邊翻電子雜誌就直接把她抓了壯丁，美其名曰——熟悉業務。
安意閒的發慌，有事情做自然樂意。她本身學的就是設計，各類圖形處理軟件並不陌生。把葉西西給的色譜攤在腿上，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挨個重新鋪設顏色。其實這項工作不難，就是瑣碎得麻煩。
葉西西搞定一張圖，想著還有事沒交代清楚怕新人又給弄錯，轉頭看到安意正熟練操作，她鬆口氣，笑著湊過來，客氣地說，“安意吧？剛來就拉著你，這次辛苦了。”
“西西你太客氣了。”起先聽到人這麼喊葉西西，安意也跟著喊，邊移動鼠標，邊笑著側頭去跟葉西西確認，“這樣子就可以了吧？”
“唔，蠻不錯的。就是這樣。”葉西西忙不迭點頭，原本棘手的事情有了著落，她心情大好，拍拍安意的肩膀，“這圖下班前要交，你好好修，慢點也沒問題。”
“嗯，西西，下面每一張都按這個來改吧？”安意一手握鼠標，一手翻過桌子上的一疊樣品圖片。
“是啊，你先做。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好了。”
“嗯，好的。”安意應著，手下不停，保存——文件——打開下一張。
對著電腦久了，眼睛不免開始酸脹。
保存好修改後的圖，安意起身，端著杯子去茶水間。
飲水機發出“咕嚕咕嚕”的水聲，安意心不在焉地對著窗戶遠眺，剛剛看色譜看得眼睛都花了，還要仔細辨認每一個色號，不能按錯。
不過這種忙碌到充實的感覺真的是很久不曾體會到了。
“水要滿了。”
“啊？”
安意忙鬆開按住開關的手，結果一看還只接了半杯水。接好水把杯子端起來，剛衝好的牛奶香濃四溢，溫溫熱熱，捂在手裡格外舒心。
“在想什麼呢？笑得一臉甜蜜。”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葉西西也不例外。
安意小口小口喝著牛奶，搖頭否認：“哪有啊！”
“是不是在想男朋友了？”
葉西西泡的是減肥茶，問這話的時候她背對著安意往廢紙簍扔廢棄的紙袋，沒有看到安意眼裡一閃即過的失落和略微僵硬的表情。等她回過神，安意神色如常，低頭喝著牛奶，閉口不答。
葉西西看她這樣子，對自己的猜測更加肯定，咋著嘴巴：“安意，咱們好歹也是同事，你就別藏著掖著了。”
瞧著葉西西篤定的神色，安意知道她現在說什麼都是沒用的，笑了笑，以這種行爲給了葉西西默認的錯覺。
“什麼時候也把你男朋友帶來看看啊！姐姐好奇著呢！”葉西西說著停了，“安意你屬什麼的？”
“屬鼠。”
“那比我小兩歲，以後碰到什麼事情你都來找我好了。”
葉西西是個爽快人，說話直來直去，安意連連點頭，覺得她和莫可凡的性格還真的有些相似，這一發現讓安意頓時覺得和葉西西親近不少。
“對了，聽說早上譚敏讓你去送文件了？”葉西西突然問及的話題，讓安意一下子回想起早上那窘迫滑稽的樣子，還有那個總經理……
安意一想事情，就顯得傻愣愣的，逗得葉西西大笑，瞥了眼外面還在工作的同事們，葉西西突然湊近安意的耳朵，小聲說：“以後譚敏叫你做什麼都不用理，她和你都是專幹，用不著聽她的。”葉西西的話裡有很重的護短的味道。
“嗯，知道了。”安意點頭答應，可心裡知道要是下一次譚敏來找，她也不確定會真的不予理睬。
出來的時間有一會了，葉西西換上笑容挽住她：“走，我們回去繼續作圖。”
“哦。”對於想不明白的事情，安意從來都不喜歡去費心思猜測揣摩，拍了下並沒有灰塵的衣服下襬，她跟著葉西西重新往小格子間走。
還沒等她坐下，曉婷擡頭告訴她說：“你手機剛響了。”
“哦，謝謝。”安意笑笑，坐下後就從包裡翻出手機，一個未接，一條短信，顯示的號碼全是莫可凡。直接按開短信，很簡潔地寫著——晚上一起吃飯。
“是男朋友發來的吧？笑得這麼開心。”狹促的笑聲在耳邊響起，葉西西笑得曖昧。
從葉西西的位置看視線穿過安意的肩膀正好落到她手機屏幕上，信息自然一覽無餘，莫可凡的名字她偷懶只輸入了名，此時上面顯示的便是“可凡”二字，亦男亦女。
心知葉西西誤會了，安意卻不想做過多解釋，認爲她有男朋友也好，省的以後出現什麼麻煩。不是安意自以爲是，而是在見識過莫可凡當初的情形後，她深深明白到女人對於“紅娘”這一角色的沉迷和癡戀，況且這個時候的她並不適合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看安意嘴角含笑毫不避諱地一個字一個字輸入——嗯，就在老地方等，不見不散。葉西西誇張地做了個受不了的表情，扭頭重新去幹自己的活。
安意暗鬆口氣，想要刪除的手一不留神按到確認，直接發送了出去。想著莫可凡看到後面四個字時迷惑不解的表情，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在下班前十分鐘把圖全部修改完畢，傳給葉西西后，看著擺放整齊卻略嫌空蕩的辦公桌上，安意摸著下巴琢磨著是不是該放點什麼來充實下。
五點半，準時下班，辦公室裡一片歡呼。安意顯然還是菜鳥級別，她還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別人已經裝扮齊整邁著優雅地步伐跨出大門。
等她收拾好，整個辦公室就剩下還有任務的葉西西在說著電話。拍拍她的肩，安意小聲打著招呼說：“我先走了啊！”
“嗯嗯，走吧，走吧，路上小心。甜蜜點哦！”葉西西肆無忌憚地笑，安意忍俊不禁，衝她扮了個鬼臉就往外走。
等電梯的時候，她後知後覺想到，剛剛那個動作是不是有點不太好顯得幼稚了些。甩甩頭，安意知道自己性格里面還是那種小女生的感覺，曾經極力想要改掉，但最終以失敗告終。
算了，都發生了，還想這麼多做什麼。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著，電梯“叮”地正好從上面下來。
等電梯的人不少，門一開，都使勁往裡面急，趕著回家。安意被人推搡著，小腹一痛，逆著人流退出來。
電梯門合上，周圍安靜下來，安意靠在牆上，滿頭冷汗，剛剛擠在人堆裡，不知道是誰的手一甩正好打到她肚子上，痛感立即被敏感的神經纖維逐一傳遞著。死命捂著肚子，手指掐進肉裡，還是止不住那股子痛。
等到絞痛平復，安意滿頭是汗，撐著牆站直了身子。“叮”地一聲，電梯門在她面前毫無預兆地緩緩打開。
電梯裡面空蕩蕩的，就只站著兩名西裝革履的男人，一個米白，一個純黑，差別極大。似乎正聊到興頭上，其中一人一臉壞笑，手正搭在另一個人肩膀上。而那個動手拍開對方的正是時代廣告公司的總經理程方宇，看到安意，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
氣氛極其詭異，電梯門敞開，裡面的兩個人和外面的一個人大眼瞪小眼。等了會不見安意動作，程方宇輕咳一聲：“要下去？”
“呃，是的。謝謝總經理。”原打算裝傻充愣的安意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努力挺直背脊踏進去。
其實電梯門一開，她就看清楚了。不過因爲早上發生的糗事不敢進去，本以爲他們會直接關門下去，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會主動問自己，難道說今天早上自己給他留下的印象真的很深刻麼？在腦子裡轉了一圈，最後安意很是悲催地得出的結論：的確。
電梯不算小，2m×2m的空間，應該算是寬敞的，但身邊兩個男人差不多算是站在正中間，強大的氣場讓人無法忽略，安意一下子覺得電梯變得狹小好多。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邊角，仰著頭數頂上鏤空的不鏽鋼裝飾板有幾個孔。可即便如此，還是感覺到身後有一雙眼睛在若有似無地盯著自己。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安意恨不得現在就大聲地對總經理說清楚，免得他以爲自己是故意去破壞他好事的。
可是……可是這樣的事情壓根就是講不清楚的。
懊惱地咬住嘴脣，安意只能沮喪的繼續把自己當路人甲，只差沒有念“隱身咒”直接讓自己消失無蹤。
程方宇也沒有想到一天之內居然能看到她兩次。
昨天加班熬通宵，一清早齊伊絡跑來找他，說著說著居然暈倒了，他伸手去扶，結果反被絆住兩個人直接往沙發上倒。本來不過是一場意外，沒想中途闖進一個冒冒失失的小職員，意外也升級成了辦公室粉紅八卦。
不過她進來時那滑稽的樣子倒真的很是好笑，瞇眸，程方宇發覺自己居然還清清楚楚記得安意的每一個表情動作，不禁皺眉。
瞧見他皺起的眉，安意心裡咯噔一下，忙不迭移開目光去看頂上那一排跳動的紅色數字，好不容易閃到一樓的時，她差點就要歡呼了。電梯門一開，她像一尾泥鰍滑溜地躥出去，逃之夭夭。
電梯門關閉，繼續下行，到了地下停車場，戚威終於繃不住臉，沒有形象地用手撐著大腿俯身狂笑。
程方宇斜他一眼：“有什麼好笑地。”
“難道不好笑嗎？”戚威反問，“她就是早上那個走錯門的？”
辦公室這塊地自古就不清淨，反是一點風吹草動都能鬧得人盡皆知。
程方宇面色沉了下，推開戚威朝自己的專屬停車位直走，不答反問：“你又聽說了些什麼？”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戚威和他是老同學老朋友，知根知底，程方宇的黑臉明顯對他作用不大。
“嗯。”纏不過他，程方宇點了下頭。
“挺有意思的小姑娘，看上去挺單純的。”
程方宇下意識停下動作，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戚威，沉吟著說：“看到的和實際的並不一樣。”
戚威嗤笑：“你又知道？”
沒有理會戚威，程方宇一腳踩下油門，黑色的奧迪小車往出口滑去。一句話藏在心裡沒說，他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