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醜不可外揚,即使老太太恨不得將王豔豔生吞活剝了,也虎著臉將王家人迎進了院子。
林常青來的及時,老太太還沒來得及關(guān)上門他就到了,他對外面看熱鬧的村民們揮揮手:“行了,活不幹了,都杵在這兒幹什麼,該幹嘛幹嘛去!”
林城和他老婆徐虹聽到消息也趕來了,夫妻倆純屬來看熱鬧的,王家來的人多,他們倆就算起不到實質(zhì)性作用,好歹能扎個場子。老太太暗暗警告了林城和徐虹一眼,林城勾了勾嘴角,給老太太一個‘你放心’的眼神,老太太關(guān)上院門將一干伸頭探腦想看八卦的人擋在外面。
林建滑著輪椅來到院中,王家人因爲(wèi)心虛一直沒來瞧過他,這會兒見林建左腿褲管空蕩蕩的,右腿僵直,心裡不禁越發(fā)心虛。
王老頭推了王豔豔一把,她按捺下眼底的不甘跪在地上,一言不發(fā)。
老太太見她一臉青紫腫脹,原本還有兩分姿色的臉傷疤密佈,甚是猙獰恐怖,心裡的惡氣稍稍退了一絲。
徐虹一向跟王豔豔不對付,她嫉王豔豔長得比她好看,更妒林老幺百般疼她,日子過得比她閒適安逸百倍,如今見她這幅模樣,臉上不顯心中暢快無比。
“林建,是豔子她對不起你?!蓖趵项^沉聲道歉。
老太太聲音尖利:“對不起?!她王豔豔害我兒子腿都沒了,你講一個對不起就完了,你們老王家好大的臉啊。”
“王豔豔,你摸著你的良心想想,我們老幺是怎麼對你的?她把你當(dāng)菩薩似的供起來,除了大春小春,他什麼時候讓你下過地?家裡洗衣掃地帶孩子,你什麼時候操心過?你天天打牌也沒人說你,可你怎麼就這麼狠的心,跟外面野男人一起拿錢跑了,那可是我們老幺的救命錢啊,他究竟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說啊,你就這麼恨不得他死嗎?”
老太太說到最後,聲淚俱下。如果不是孫子當(dāng)機立斷,如果不是林常青伸出援手,她真的不敢去想象後果。每每夜裡夢見兒子一臉煞白的躺在病牀上等錢做手術(shù),她就會從夢中驚醒,膽戰(zhàn)心寒。
王豔豔抿了抿脣,看了林建一眼:“呵,他有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林建臉色一白,老太太見她死不悔改,怒火中燒,口不擇言:“他對不起你?!我們老幺他怎麼就對不起你了?他是不是要把心掏出給你吃了,纔算對得起你這小娼·婦爛了心的小婊·子?”
這些罵人的話,王豔豔根本不以爲(wèi)意,她冷哼道:“我娼·婦也好,婊·子也好,還不都是被你兒子逼的。”
她擡頭直直看著林建,腫脹變形的杏仁眼沉靜如水:“林建,我們夫妻一場,有些事情我給你留面子,就不挑破了。這次的事情是我鬼迷心竅,我對不起你,我們離婚吧?!?
老太太被她不疼不癢的模樣氣得肝疼:“離婚?你說得輕巧。要離婚是吧,那你先把我兒子的腿還給他!王豔豔,我告訴你,這世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我兒子性子軟好欺負,老婆子我還沒死呢!”
王豔豔根本就不看她,只對林建說:“房子留給你,我淨(jìng)身出戶,一分錢也不拿你們林家的,但是你必須答應(yīng)放過陳老三?!?
林建爲(wèi)她的薄涼感到心寒,彷彿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一起生活了十來年的人似的,“如果我不答應(yīng)呢?”
王豔豔擡頭看了眼陽臺,正好跟沒藏好的林書四目相接,她看到兒子胖乎乎的臉上毫不掩飾的恨意,心底本就不多的母子情又淡去幾分。
“你已經(jīng)有林墨了,按照法律,我作爲(wèi)林書的母親擁有優(yōu)先撫養(yǎng)權(quán)?!?
林書年紀小,聽不太懂王豔豔話裡的含義,卻一字字這些話銘記在腦子裡,他想,等他長大了總會明白的。就算他不明白這些話的意思和背後暗藏的威脅,他還是能看懂王豔豔眼底毫不掩飾的算計。
林建看著她,冷聲質(zhì)問道:“你爲(wèi)了一個男人,就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放過嗎?”虎毒不食子,王豔豔的心,比他想的狠多了。
王豔豔一心想要救出陳老三,要知道拐賣婦女兒童是重罪,如果林建死咬著這事兒不放,再有村長從中作梗,還有其他人煽風(fēng)點火,沒準(zhǔn)真會讓他坐牢也說不定。王豔豔跟陳老三鬼混了好幾年,在她心裡,陳老三才是她真正的丈夫,反正現(xiàn)在他們關(guān)係曝光了,破罐子破摔,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只要能救出他,利用一下孩子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反正林書年紀小,以後有機會哄哄他就是了,能哄回來最好,就算哄不回來,他是從她肚子爬出來的,有血緣在,他以後敢不認她嗎?
王豔豔如意算盤打得精,但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她這點心思?
可林書確確實實是林建的軟肋,王豔豔一戳一個準(zhǔn),林常青哪能容她輕易得逞,他緩聲開口:“王豔豔,你和林建的媒是我做的,讓我也說兩句公道話。既然你覺得林建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怎麼不早點說出來呢?你跟陳老三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了,村裡風(fēng)言風(fēng)語不少,既然這樣,你怎麼不早點跟林建離婚呢?”
王豔豔無言以對,她總不能說她想要林家的財產(chǎn)卻不想要孩子吧。
“你們兩個結(jié)婚也有十一二年了,這十一二年來,林建縱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其他方面也不差吧?我們村裡會給老婆洗衣服襪子的,你們家是獨一份;成天不幹活打牌串門子的,你也是獨一份;林建不抽菸不喝酒不打牌,辛辛苦苦攢錢修了樓房,這麼好的房子整個村裡能有幾戶?他再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他也盡到該盡的責(zé)任,你卻要將他逼上絕路死路,夫妻一場你至於嗎?”
面對林常青的質(zhì)問,王豔豔同樣無言以對,她默默低下了頭。
王老頭老淚橫流:“林老弟,這事兒是她做得不地道,是她大逆不道,她錯了,我們家對不起林家也對不起你給做媒保纖一片心意。是我沒教好女兒,我給你們磕頭認錯。”說著他作勢要跪,林城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拉住。
“別,你可千萬別跪,我們家老幺受不起你這一跪。你還是給我們說說,該怎麼賠償我弟弟這隻腿吧。如果不是你女兒把錢拿走了,我弟弟現(xiàn)在兩隻腿都還是全乎的吶,也用不著背一屁股債。王豔豔你一心想要離婚,可以啊,你這樣的女人我們林家還瞧不起吶,我弟弟娶了你簡直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祖宗八代的臉都讓你臊光了。就算你想留下來,我們老林家還不稀罕!我呸。”林城一口粘痰吐到王豔豔旁邊。
縱然平時他跟林建多有不合,但再怎麼說他們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外人都欺上門來了,他能不護著點兒嗎?
一提到賠錢,老王家的人臉色頓時煞白,由白轉(zhuǎn)黑。王老大和王老幺下意識往旁邊縮了縮,王老頭飛快的看了眼女兒,沉著臉沒說話。
王豔豔看了眼林城,又看著林建道:“之前拿的那些錢,我們在路上就已經(jīng)花光了。”
徐虹最是愛財,一聽到錢字,耳朵都豎起來了,她尖聲道:“王豔豔你騙鬼呢,你們纔去了G城幾天,一兩萬塊錢說花光就花光了,感情你們是坐火箭去的,成天吃金子啊?!?
林常青好歹是村長,經(jīng)常去鄉(xiāng)鎮(zhèn)府開個會什麼的,接觸的事情多了,自然比旁人更清楚婚姻法裡的彎彎道道。
“王豔豔,婚姻法我比你懂,如果你們現(xiàn)在想要離婚,婚內(nèi)共同債務(wù)是要共同償還的。就算不要你賠償些別的,林家小十萬的賬,你起碼也得背個四五萬吧。你想我們撤訴,放過陳老三,可以,但是你先把這些錢還上。”陳老三是出了名的不務(wù)正業(yè),他能還得起這些錢就有鬼了。王豔豔想拿孩子要挾林建,也不想想她自個兒還一身的把柄呢。
林常青三言兩語,就道出了王豔豔心底最大的顧慮,令她無措起來。
她可以拿孩子作爲(wèi)籌碼,可是她打心底就沒想過要撫養(yǎng)林書,她真要讓林書跟著她,她躲還來不及呢,因此,她的威脅不過是紙老虎罷了。但林常青的威脅卻處處落在實處,逼得她心慌意亂。
“我沒有那麼多錢?!?
林常青厲聲喝道:“那你究竟還有多少錢?”
王豔豔被她這嗓子一嚇,下意識說出真話:“一萬八?!痹捯怀隹?,她後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個兒的舌頭。
她跟陳老三去G省才兩三個月,在那邊剛找到工作,還沒領(lǐng)工資呢,就警察抓回來了。這一趟花了不少錢,她這次帶走的錢加上陳老三手裡那點積蓄,一番折騰下來就只剩這點了。
林常青清清嗓子道:“你跟林建的媒是我做的,如今親家成了仇家,我就再做箇中間人,今天把事情了了。林家現(xiàn)在還背了九萬多塊錢的債,家裡就看著這棟樓房還值點錢但是已經(jīng)抵押出去了,滿打滿算能抵個五萬左右,剩下四萬多的債你們一家一半。
王豔豔你還兩萬塊錢從此淨(jìng)身出戶,林書以後歸林建養(yǎng),你跟他們從此一刀兩斷。你什麼時候錢還上了,什麼時候把離婚手續(xù)辦妥了,我們就什麼時候撤訴,放過陳老三,如何?不過我勸你儘快想好,不然指不定哪天警察局那邊就給他定罪了?!?
王豔豔下意識覺得有什麼不對,還想辯駁幾句,哭窮裝瘋,卻被王老頭厲聲打斷:“林老弟斷得公道,是我們有錯在先,這事兒就這麼訂了。下午我就把錢給你送過來,明天他們就去把手續(xù)辦了?!?
“豔子,是你對不起老林家,你給林建還有你婆婆磕三個響頭,不求他們能原諒你,只求你老爹我心裡能好過點?!?
王豔豔千般不甘,終究還是被王老頭按著腦袋,給林建和老太太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最後踉踉蹌蹌離開了林家。
林書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走了,眼中噙著的淚水最終大滴大滴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