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產業部的會議室內，顧鬆越聽他們提出來的方案，越覺得心塞。
是真的基礎差啊。
都不說雙工作臺光刻機了，連支持12寸晶圓生產的光刻機都成問題。
刻蝕機、晶圓級封裝……對比顧鬆提出來的清單，幾乎每一個點都像是越不過去的檻。
章儒京早已不說話了，只能默默地看著顧鬆。顧鬆也沉默不言，瞧著一家家代表站起來討論所謂替代技術。
這就是現狀。
只要工廠在國內，有些東西就是有錢也買不到。
手機震動了一下，顧鬆低頭看了看短信，就又擡起頭。
韓經緯朝他看了一眼，然後拍了拍話筒：“芯火科技的設備事宜，就先談到這裡吧，大家心裡也有數了。合作流片的事，顧總是什麼意見？”
顧鬆簡潔明瞭地說：“華芯國際。”
沒人意外，其他兩家本就清楚是來陪跑的。
卻有人不合時宜地站起來說：“華芯國際的股權結構那麼複雜，技術外泄的風險是不是太高了？”
韓經緯直接問：“你有更好的辦法？”
那人又坐了下去，不說話。
章儒京說道：“獨立生產線，封閉攻關，由燧石科技負責安防。”
顧鬆點了點頭。
“接下來，顧總接著介紹下一步計劃吧。”韓經緯說完，就摁掉了話筒。
顧鬆朝林耀東點點頭，他點了下一頁幻燈片。
“爲了突破這麼多基礎技術和設備的封鎖，燧石科技的下一步，就是全力進行相關前沿技術的研究和尖端設備的研製。這就不是燧石科技一家能完成的了，需要和諸多科研院所和企業一起合作。”顧鬆指著屏幕，“有些課題已經有人在做，有些課題還根本沒人能碰。大家覺得哪些課題，有實力參與的，可以先記錄一下。”
“至於經費，”顧鬆停頓了一下，“擬成立的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將在3年時間裡配套10億，燧石科技將配套5億。上述課題的全部成果專利歸燧石科技所有，委託獨立的第三方公司進行知識產權管理，未來對內資占主導地位的企業提供優惠專利授權。”
臺下的科研院所和設計了研發機構的企業轟然而動，15億的總經費！
基金出了10億，爲什麼專利歸燧石科技所有？
一時一間，場面又有些喧譁。
王邦的臉色有點不好看，韓經緯敲了敲桌子，底下才漸漸安靜下來。
顧鬆不緊不慢地說：“所有這些課題，由燧石科技安排研究計劃，制定研究思路。參與課題的單位，嚴格按照計劃和思路進行研究。這不是任由大家發揮的開放式課題，我年紀小，就大著膽子說句冒犯的話。”
“我是所有這些課題的總負責，因爲我有做3D閃存的經驗。可能大家覺得這裡所涉及的學科多如牛毛，我駕馭不住。但責任既然是我背，我就不容許有其他的思路和想法。”
“我只要這三年時間內，大家先拋開別的想法，都按照燧石科技的思路把這些課題都攻關掉。成了，以後天高地闊，課題更多。不成，責任是燧石科技的。之所以這個責任會交給燧石科技，是因爲我能擔起來，我敢擔起來！”
望著幻燈片上的每一項課題及目標，包括胡威武在內，臺下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些陰鬱。
我敢擔起來嗎？
沒有人敢說這個話。
“就在剛纔，海力士的代表已經到了我的公司。我想說，現在效率是一切。我讓2D閃存提前被淘汰，也必然加速3D閃存的全面來臨。諸位，整個行業都開始加速了！”
韓經緯扭頭看著顧鬆，他滿臉都是認真和誠懇。
王邦摁開了話筒：“大基金是市場化運作的一支基金，不要把性質搞錯了。事情大體上按這個方向走，芯火科技的設備問題，回去後繼續接觸，研究解決方案。”
韓經緯點了點頭：“接下來，我介紹大基金的計劃。”
一支由銀行、巨頭、地方政府投資基金等組成了，總募資規模爲1000億的這支大基金，就此初步展露出它的面容。
這纔是讓在座所有人都倍感振奮的一個消息。
哪怕這塊蛋糕，已經首先就被燧石科技切走近十分之一。
但可以預想到，不論是華芯國際，還是華虹和貝嶺微電子，甚至其他的封裝、測試等企業，都能享受到紅利。
在這間會議室裡，和世界集成電路產業技術水平一起被加速的，還有華國的整個產業基礎……
……
“燧石研究院的擴建，選址有想法了嗎？”
顧鬆點點頭：“中廣村西區1-3和1-4號地塊，加起來近1萬個平方，足夠了。”
王邦看著他年輕的面孔，露出了笑容：“好。聽說今天你有一門課要考試？”
跟在一旁的韓經緯和倪光北都露出古怪的笑容。
顧鬆也有點尷尬：“是啊，申請了單獨補考。”
王邦伸出手來：“好好學，好好考，好好研究，好好發展。我期待你闖出更大的氣象。”
顧鬆感受著他握手的力度：“一定！”
王邦只能參加會議到這裡，他出現在這裡，說過話了，就足夠了。
送走王邦，韓經緯站在他旁邊問道：“擔子重不重？”
顧鬆笑著說：“還行。”
“心態好就好。”韓經緯沉默了一下說道，“議程還有一大半，元老不在場，爭論和異議會更多。打起精神繼續吧？”
顧鬆聳了聳肩：“專利是我的，我年輕，不行我可以撒潑。”
韓經緯啞然失笑：“走，回去！”
進了會議室，果然，第一個尖銳的問題就來了。
“僅憑一套架構和專利就佔股50%，這100億價值是怎麼評估的？”
“這麼重要的戰略企業，股權架構怎麼能這樣？大基金在經營上都沒有話語權，怎麼保證收益規避風險？”
“……”
顧鬆笑呵呵地任由他們吵，一直在本子上記著什麼。
發言的人見他好像很重視意見的樣子，更是說得越來越起勁。
顧鬆見沒有新面孔糾結這個問題了，才笑瞇瞇地說道：“剛纔對芯火科技的估值和股權比例有意見的單位，我都記在小本本上了。這些單位既然覺得芯火科技問題多多，我後面也就避免和你們合作、給你們帶來麻煩。”
林耀東使勁地憋著笑，剛纔發言的都傻眼了。
有這樣的嗎？這麼嚴肅的問題，你不得迴應一下大家的質疑？
章儒京也是看著顧鬆無語，年輕還有這種玩法？
顧鬆繼續笑著說：“我建議大家還是談點有營養的，王元老剛走，大家是想推翻之前已經說清楚的原則基礎？今天我是先跟國內的單位談，如果內部解決不了的問題，到時候只好和國外談了，時間不等人吶！”
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整個會議室裡都靜悄悄的。
過了好大一陣，一個高校實驗室的負責人開口說道：“如果這些課題我們按照之前的方式參與，不能有自己的研究思路，那我們的角色究竟是什麼？”
顧鬆很乾脆地說：“實驗操作員。”
說話的人臉一綠，這就有點糟蹋人了，好歹也是一個課題組的負責人，在院校裡也是大佬的存在。
“這樣我們能得到什麼？”
顧鬆嘆了一口氣：“參與這麼歷史性課題的機會，世界頂級論文的二作甚至一作署名。怎麼，大家瞧不上？”
倪光北有點怕他把關係搞得太僵，開口說道：“這個時候，還是一切爲了國家在這些領域的進步。顧鬆你也是，話不要這樣說。”
顧鬆看了看倪光北，想了想點點頭說：“看來光靠理性的分析，大家還是心氣難平。我纔是開荒的人，現在種地也是我背責任。都說了放下成見，壓住私心，既然大家對我來指揮放不下心，擔心我的收成問題，那就來點感性的衝擊吧，刺激一下。”
包括韓經緯在內，都不知道他說什麼意思。
顧鬆把兩根手指比在一起：“10分鐘，大家隨便說現在自己課題遇到的難關。10分鐘，我給答案。”
倪光北直翻白眼，林耀東興奮不已。
被虐了多少次啊，終於可以看到別人被虐了，10分鐘科研攻關了解一下？
臺下的人面面相覷，這口氣……吃了多少大蒜？確實刺激啊。
顧鬆放下手，面帶微笑。
靠你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