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先吃一下藥。”馮易璟將楊春曉扶了起來，把藥送到她嘴邊。
楊春曉將藥含著嘴裡，又接過他手中的水杯，喝了幾口水，將藥吞下去。
看著對方蒼白無比的臉色，馮易璟將她放在牀上，然後又給她蓋上被子，看著對方茂密的頭髮上冒出來的銀絲，他眸光復雜。
“怎麼了這是？”王香花走了進來，看著躺著的楊春曉，皺了皺眉頭，看向馮易璟問，“你媽怎麼樣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有點低燒。”馮易璟接話著，“吃過藥了，睡一覺會好很多。”
“這樣啊，不是今天還要去上班嗎？這樣請假沒事吧？”王香花將自己擔憂的事情說出來。
眼下家裡就楊春曉一個勞動力，馮妮那個死丫頭，是找到工作了，可距離發錢還早著，上一次住院費還是馮希刷了信用卡，這下對方還要還，給家裡的錢又少了一半，楊春曉要是不工作，一家人吃什麼？
被她這麼一說，楊春曉眼底閃過慌亂，掙扎要起身，下一秒卻被馮易璟按住，只聽他對王香花說道，“媽那邊我幫她打電話請過假了，沒什麼影響。”
聞言，王香花鬆了一口氣，看楊春曉都順眼了兩分，還很難得說一句，“既然這樣，那就好好休息吧，身子還是比較重要，別累出什麼病來。”
到時候不能賺錢，家裡還要花錢去治。
“謝謝媽。”楊春曉虛弱說著。
王香花關門離去之後，她望向馮易璟，“媽累了，想睡一覺，你要回學校了嗎？”
“沒有，睡吧，我在這看著您。”馮易璟放低了聲音。
“不用看著，兩點叫醒媽媽，班還是要去上的，最近缺人手，不能請假，曠工是要扣三天工資的。”楊春曉與他這般說。
如果不是缺人，她時薪也不可能這麼高，去給有錢人打掃衛生，一個小時可是兩百塊，她多接幾單，一天就能掙好幾百塊。
馮易璟看她說出這番話，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一個大男生，眼底有些發酸，好一會，他哭澀出聲，“媽，你別這麼辛苦了，大學我不想讀了。”
A市很繁華，讓人流連忘返，在這裡的大學，民辦更是堪稱貴族，一年學費昂貴。
身邊朋友都是有錢人，好似就是來玩一般，家裡早就安排好了後路，他也的確埋怨過自己的家庭，深入骨子裡的那股自卑，一直席捲著他，看到楊春曉這個樣子，更讓他無法心安理得去讀書。
“你在說什麼？”楊春曉一下坐起身來，擡手就要打他，帶著哭腔，“我這麼辛苦都是爲了誰？你居然跟我說不要去讀書，不讀書你要做什麼？回家種地嗎？我這麼辛苦才把你送到大城市，你不好好讀書怎麼對得起我？”
不怪她骨子裡封建，被思想束縛了那麼久，她也是把兒子看做她後半生的希望，不然，也不會忍受馮家人欺凌這麼久。
幾十年生存的壞境，已經給她一種固定的思維，她將這種思維強加在馮易璟身上，要求他要出息，她拼死生下的兒子，一直要往上走，她就是死，也要讓他往上走！
一代又一代，他們認爲這是使命，一輩子啊，就應該這樣。
“媽。”馮易璟痛苦看著她，渾身頹廢，又帶著一種無能爲力，“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吸血鬼，我覺得自己很沒用，你這個樣子，身子還能撐多久？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安心，你明白嗎？”
“甚至，我看著你，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沒有能力，所以我沒有說話的權利，你是人，爲什麼要被這樣使喚？”
他捂著自己的頭，眼底通紅，“如果這一切是爲了我，那你走，你和大姐走得遠遠的，我不讀了，你們走得遠遠的。”
楊春曉的怒火被他這幅樣子澆滅，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這幅樣子，給他們帶來多深的心理陰影，原先她以爲只是馮希多想，沒想到馮易璟也是這個樣子。
她以爲隱忍一點，能給他們一個幸福安穩的家，沒想到卻讓他們心底這麼愧疚，甚至背上了這麼大的壓力，如此痛苦不堪。
馮易璟低著頭，她動了動嘴，卻一時無法說出反駁的話，好一會，默默他的頭，“小璟啊，你要讀書的，以後不能說這種話。”
“就算你不讀書，媽這些活也是要做的，賺的錢，還是要給你奶奶，如果不是用來你讀書，那麼就要讓你爸揮霍，你明白嗎？”
“媽想過了，等你畢業，媽就要和你爸離婚，到時候應該沒什麼顧慮之憂了。”楊春曉看著他，聲音又放低了一些，“媽這次只把工資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媽會存起來，你沒錢跟媽說。”
馮易璟先是詫異，而後又是驚喜，“不，我不要，現在大姐給我找兼職了，沒課或者週末的時候，我就回去工作，順帶實習，以後也能有些經驗。”
楊春曉受馮家人掌控了半輩子，他不是沒動過讓對方離婚的心思，可惜她都不爲所動，寧願隱忍著，馮易璟知道，深入骨髓的封建和思想，很難去動搖和改變。
此時聽她這麼說，別提又多高興。
他討厭這個家，一點都不想待在這，王香花對他不錯，但是因爲他是男孩，對帶楊春曉，如同牛馬，馮勇更不用說，是他最厭惡也最看不起的，只會打罵楊春曉，小時候，他理所應當的享受著全家人的寵愛，現在想起來，只會心虛。
“好。”楊春曉眼底欣慰。
“媽，你睡吧，把地址給我，我替你去上班。”馮易璟看著對方這幅樣子，出口說著。
“媽自己會去，你回學校學習吧。”她哪裡捨得讓他去做這種苦力活？
“不差這一天，如果你今天還去上班，我真生氣了。”馮易璟也板著臉，“我也會做家務活，也會打算，一個小時打算不乾淨，我就打掃兩個小時，總會做好的。”
看對方這個樣子，如果沒人去，今天這班，她拖著高燒怕是也要去，他也只能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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