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是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打起來是不會留手的,只覺得這是這一對獨特的父子兩人交流的方式,並且她雖然看出了兩個人在搏鬥的時候似乎出手挺狠的,但是她也沒有想到他們是真的完全沒有留手的。
洛克獰笑著,一邊咬著牙,一邊快速的跳上了桌子,然後雙手成爪,整個人如同一隻猛虎一樣朝著修斯撲了過去。
“你這個該死的臭小子!早知道我一開始就不該把你給撿回來!到現在你得意了哈?我可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跟我女兒在一起的!既然你都已經改了姓氏,那麼我現在就是以岳父的身份來教訓你的!”
他這段話說的又快又含糊,坐在一邊的裴青並沒有聽清楚。
老實說雖然裴青的英文水平很不錯,但是在碰到有些情況的時候也還是會力不從心的。
比如說當一句話裡有太多裴青聽不懂的俚語……如果是一兩個單詞那麼她大概還能從語境裡推測是什麼意思,但如果一堆的話,她也只能無能爲力了。
又比如說對方的口音太重,說英語的方式跟在說天書一樣。
比如說印度腔的英語……裴青就很是花了一段時間去適應,纔算是能夠聽得懂那滿滿都是咖喱味的英文。不過熟悉了那種腔調之後,聽懂倒也不算太困難。
畢竟大部分印度人的英文水平還是挺不錯的,遣詞造句的時候很少會出現語法問題——這大概是跟它曾經是英國的殖民地有關——只是腔調很獨特,需要去適應而已。
而像是洛克這樣語速過快而且比較含糊的情況……也是會讓裴青不是很能聽得懂的狀況之一。
她能夠適應吐字清晰的快語速,但如果是快語速再加上含糊的話,她就比較困難了。
倒也幸好,裴青的誤會其實也算是對的。他們兩個人在對打的時候雖然主觀意識上不願意留手,但是潛意識裡都會放緩好幾個層次。畢竟是這麼多年的父子關係,不可能在對打的時候完全拋棄了理智去生死相搏的。
當然……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小問題還是避免不了的。
不過裴青沒有聽懂,但是修斯卻聽的十分清楚。
所以修斯在躲開了洛克的攻勢之後,臉上掛上了一抹在洛克看來十分欠扁的笑容,“你既然已經承認了你是我的岳父,那就代表著你已經同意了我跟裴青之間的關係不是麼?”
在洛克瞪大雙眼甩過來一個菸灰缸的時候,修斯哈哈大笑著跳上了椅子。
“再說了,現在還有誰談戀愛會徵求父母的意見?更別說是你這個不靠譜又不負責任的老爹了!我跟裴青之間的感情已經公佈於天下了,你就算想阻攔也沒有那個立場好麼?”
聽到他這番話,洛克氣極反笑。
“好!你可真是個好小子!”
他拉起自己的袖口,露出粗壯的兩隻手臂,手臂上有滿滿的紋身圖案,還有鼓起來的糾結的肌肉。
洛克大跨步跳到了修斯的跟前,雙手使力,把修斯連同他踩著的那個椅子都擡了起來,狠狠地掀翻了出去。那個椅子可是實心的木頭,而且是比較重的酸枝木,那把椅子看起來就至少有兩百斤的重量——這樣估量起來這重量還算是低的。
再加上上面還踩著修斯那麼一個大男人呢,整個重量加起來估計是有三四百斤到五百斤的樣子了。
可是洛克卻能做到就那麼一擡,便能把修斯連帶著椅子全部都給擡起來了!
裴青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對於洛克本人的武力值又高估了好幾個百分點。
這可真是讓人驚歎的力量……
正在搏鬥之中的兩個人並沒有注意到一邊裴青的反應,修斯在被扔出去的第一時間便立即跳了開來。畢竟如果是按照慣性的話,他如果不躲開那麼就一定會被那個椅子給砸中的。
那麼重的一把椅子砸在身上,砸斷腿還算是輕的!
萬一要是不小心砸到了內臟的話,那可就麻煩大了。
雖然修斯躲得很快,但是那把椅子卻還是擦過了他的手臂,狠狠地在他的小手臂上落下了一個重重的印子。
看到這一幕,洛克挑釁的衝著修斯揚起了一抹笑容。
他們兩個人在對視了一眼之後,都不約而同的迅速的朝著對方衝了過去。洛克的拳頭砸在了修斯的腹部,而修斯的拳頭則砸在了洛克的臉上。兩個人交手的動作都非常的快,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兩個人就已經在對方的身上落下了好幾個重擊。
不僅是拳頭在相交,只要是能擊打到對方的動作,他們幾乎都沒有放過的。
修斯的腳下一勾,整個人似乎是側面靠入洛克懷裡的樣子。
可是這個動作完全沒有它看上去那麼無力,他狠狠地用自己的肩頭和全身的重量撞擊著洛克的肋骨,左手則十分迅速的在洛克肩部的穴道那兒錘擊了一下,讓洛克的整個右肩都是一麻。
洛克迅速退開,腳下的腳步交錯站立。
他停下來揉了揉自己的右肩,看到修斯洋洋得意的表情。
“老爸,長江後浪推前浪,你已經老了!”
洛克臉頰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長腿一跨,他的拳頭便到了修斯的臉前。
“喔!喔!喔!等等等等……我可以靠臉在吃飯的,你打哪兒都不能打臉啊!”
這話聽起來更欠扁,但是也不能說不對……
“你以爲我還會顧忌你的臉麼?你自己滾回去乖乖的等著不能再演戲了吧!”洛克朝著修斯翻了一個白眼,關於修斯最近的舉動他知道的很清楚,當然也知道修斯特地涉足電影圈的目的在哪裡。
不過他還是越想越不爽,就算修斯是爲了裴青好,他依然覺得自己這個當父親的還沒有開始出手,結果修斯這小子就開始蹦躂來蹦躂去的,實在是叫他覺得很沒有面子。
他們兩個相互追擊,洛克的拳頭一下又一下的打了過去,而修斯則順著書架滾動躲避開來。
洛克的拳頭很重,那些原本擺在書架的大隔間上作爲美化用的花瓶瞬間就被他給砸碎了——這些花瓶似乎是管家一號的惡趣味,看上去就並不是洛克的風格。
然後他便順著修斯的方向,把那些擺著的花瓶全部都掃到了地上,還順手拎起一個朝著修斯的腦袋晃了過去。
修斯原本是側對著他的,看見這一幕頓時在扭過頭的一瞬間整個人往下一蹲,才勉強躲開那個花瓶砸在他腦袋上讓他腦袋開花的悲劇。
他站起來的時候便十分順手的從地上抓起一個小沙包——也就是此時裴青坐著的那種看上去像是沙包一樣的沙發,每個的體積都不是很大,但是抓起來其實挺重的。
然後他便把這個沙包整個的扔向了洛克,被盛怒之中的洛克雙手成爪,瞬間就撕開了。
裡面的填充物頓時就洋洋灑灑的破了出來,在洛克丟開手裡的東西之後,那些填充物更是在地面上畫出了一張抽象畫。
他們邊打邊破壞,基本上跟土匪進村的效果也沒甚差別了,以至於當管家一號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忍不住就腦門上狠狠地爆出了一道井字。
這可真是夠了!
“哦?原來兩位主人在玩搏擊遊戲嗎?”
正當修斯和洛克兩個人互相追打的熱鬧的時候,管家一號和管家三號一人手上拿著一個托盤,敲門之後走了進來。
看到他們兩個人扭打在一起的身影,兩個人的腳步都停了下來。
管家一號深深的看了一眼滿臉猙獰的洛克,再看了一眼被兩個人破壞的周圍的環境,眼角就忍不住狠狠地一抽。瞧瞧那書桌上的東西,基本上都被掃下來了,還有上面的紙張資料,也大半被踩的皺的不成樣子。
那可全都是他整理出來的資料!
還有被掃開的電腦和書架上擺著的幾個花瓶,那些花瓶裡的水也完全在破了之後流了出來,在地板上蔓延出了一片水漬。最可恨的是,這兩個人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腳底有灰踩在水裡,便徹底變成了髒髒,一踩一個腳印。
整個房間就像是被掃蕩了似的,也就裴青坐著的那個角落沒有什麼變化。
至於其他的幾個小沙發……也都被扔的滿地都是,其中一個還被撕開了。
這裡的畫面慘不忍睹,不僅讓管家一號難以忍受,更難以忍受的是別墅區的管家三號。這裡是他的工作區域!也就是說……這些破壞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到時候全部都要他來負責!
兩個管家頓時就沒有了之前看熱鬧的心思,兩雙眼睛不約而同看向那兩個破壞環境的男人。
在看到管家一號和管家三號出現的時候,洛克跟修斯兩個人就停手了。
因爲這兩個管家的眼神太過於冰冷,讓洛克跟修斯兩個人都有點覺得陰仄仄的,在對方指責的眼神裡,壓根也就打不起來了。
管家一號依然板著他那張面癱臉,對著修斯說道:“看來修斯少爺已經見過家主了,而且現在看來感情溝通的也非常順利。那麼……就請修斯少爺立刻去刑罰堂裡,去領自己的懲罰。”
他按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三十秒之後在門口就又出現了一位管家衝著修斯鞠躬。
“修斯少爺,車已經準備好了,請您跟我來。”
看到這個場景,修斯頓時大受打擊,可憐兮兮的看了裴青一眼,就垂頭喪氣的跟著那個新出現的管家離開了這裡。而洛克則是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簡直就不像是在對著自己的養子,反而像是對著自己的仇人。
“家主大人,您已經有一定的年紀了,而且在上次家庭醫生的報告當中,您的身體並不是很好。有輕微的高血壓的前兆,還有您的肝臟也有點問題。最重要的是……您的心臟並不能允許您進行如此劇烈的搏擊運動。請您爲自己的身體健康著想,正視您自己的年齡和身體狀況。”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的,似乎每一個字都是在爲洛克著想,爲他的健康擔心一樣。
而實際上,洛克最討厭的就是這個了。
他並不覺得自己已經老了,也不覺得自己需要什麼禁口或者限制運動的,但是……這是管家一號……
這是管著他從工作到生活的一號管家,如果讓管家一號不滿了,那麼他完全不需要多做什麼,只要在工作上稍微不盡心那麼一點點,或者疏忽那麼一小下,洛克的損失就大了。
所以洛克儘管很不爽,但還是忍下了自己的脾氣,沒有像在對著修斯那樣毫無顧忌的對拳。
事實上……他更寧願看見修斯而不願看見管家一號,因爲每一次看到管家一號那張面癱臉的時候,他總忍不住後背一涼。
管家三號在看到洛克已經偃旗息鼓了之後,很是順暢的接過了管家一號的話頭,笑著看向裴青,“真是對不起,我們的家主大人實在是太不講究了,讓您一來就坐在一邊看他們打架。這裡已經被破壞的差不多了,正好現在是午餐的時間,請您移駕到餐廳去,今天廚房準備的是法蘭西菜餚,希望您能喜歡。”
裴青扯了扯嘴角,對於管家三號話裡面十分明顯的揶揄表示自己有點承受不住。
幸好這揶揄並不是衝著她來的,不過……直接說自己的家主不講究這種話……也是可以在本人面前當面說的嗎?
看來修斯說的沒錯,這羣管家果然是這裡最可怕的一羣人……
裴青跟在管家三號的後面,默默地離開了這間書房。
她跟自己這具身體的父親的第一次見面……嗯……說起來這過程還真是有點奇怪。修斯之前的擔心也沒有錯,像洛克這樣人間奇葩的父親的確是世間少有。
哪裡有剛一見面,就把十多年沒有見面的女兒丟到一邊,然後跟自己養了十多年的養子打起來的父親?
裴青至今還沒有跟這位家主洛克說上一句話呢……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明明連話都沒有說上一句,可是裴青卻已經對洛克產生了一些好感。之前她設想的那些場景全部都碎成了粉末隨風而逝了,直到看到了洛克的時候,裴青才能夠明白爲什麼修斯會對洛克又崇敬又痛恨了。
就算是她,在莫名其妙的看了洛克跟修斯兩個人打了一場之後,也莫名其妙的開始覺得洛克的這個人似乎還不錯。
這可真是太可怕的人格魅力了……
在裴青離開了之後,管家一號和洛克兩個人還留在書房裡。
“您之前不是很期盼見到自己的女兒嗎?怎麼她來了之後就把人丟到了一邊,反而跟修斯少爺打起架來了呢?”管家一號一邊掃視著地上慘不忍睹的場景,一邊開口問道。
他越是看著這些慘不忍睹的畫面,心裡就越是癢癢的,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越發的欠扁了。
真是的,身爲傑諾維塞家的家主難道就不能維持好自己的形象嗎?
明明外貌身材什麼的都還過得去,也有一些迷戀她的女人——當然管家一號始終覺得那些女人是瞎了眼——但是洛克在一開口之後,整個人的氣質就顯得不對頭了,朝著詭異的方向飛奔而去。
他每次只要說話動作就會變得很奇怪,當然並不是指他不能正常說話走路什麼的,而是說每一次他明明是挺正常的樣子,到最後總會惹出不正常的事情來。
這個人的大腦回路大概跟正常人很不一樣,管家一號每次在感慨了之後,又會忍不住爲傑諾維塞家點上一根蠟燭,默哀。
瞧瞧洛克做的事情!明明都四十好幾的老男人了,此時難道不應該是跟著他的外表一樣充滿了成熟男人的穩重和大氣嗎?怎麼還是跟一頭野獸似的,毫不顧忌他家主的形象呢?
成熟男人!他也就只是個男人了。
管家一號十分嫌棄的撇了撇嘴,覺得自己在這樣的人身邊做事簡直就是太虐心了。
“難道是您的大腦已經被肌肉給填滿了,所以在遇到事情的時候哪怕是動用到了您可憐的如同核桃大小一般的大腦,可還是隻能用肌肉去思考嗎?您難道不覺得您身爲一個父親,在跟多年未曾見面的孩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應該維持住您穩重的父親形象的嗎?”
看著洛克被打擊的臉色,管家一號頓時就覺得心裡的氣稍微平順了一點。
而能夠打擊洛克,他也就更願意繼續說下去了。
“當然,您大概只有野獸的腦回路,腦子裡也只剩下打架這兩個字了。但是您可以不顧及形象,但是那是您在沒有成爲家主之前。在成爲了家主以及成爲了一個父親之後,能不能拜託您稍微顧及一下您家主和男人的臉面呢?”
他看著洛克,面癱的臉上流露出了同情。
“我想裴青小姐此時一定心情很複雜,有這麼樣一個不靠譜的親生父親。不知道她會不會覺得您太過於野蠻呢?萬一她覺得您是那種有暴力傾向的男人,大概是會覺得害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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