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一年中的最後一個月。
清晨，明淨的窗戶上蒙上一層白霧，室外寒風蕭瑟，屋內溫暖如春。
一陣鬧鐘鈴聲突兀響起，驚擾了正在睡夢中的人。
時予初被聲音驚得皺起眉，將頭鎖進被子中，不忘用腳踢了踢身旁的人。
莫璟川早已睜開眼，隨即一手蓋住她的耳朵，另隻手將牀頭的鬧鐘關掉。
他瞇著眼，盯著被角露出的半個腦袋，湊過去將她的被子扯開“你不上課了？”
“好煩啊……”
她背過身，手緊緊抓著被角蜷縮著，雪白的背就這麼映入某人的視線中。
莫璟川頓時覺得口乾舌燥，默默給她蓋上背，自顧自起身說：“我幫你請假，反正易教授也不會說什麼……”
話落，他剛站在牀沿邊穿衣服，時予初忽然坐起身，一時之間睜不開眼，只能低著頭“明天開始我不過來了。”
莫璟川扣鈕釦的動作一頓，淡淡睨了她一眼，“哦。”
時予初指的不過來，自然是不來他這邊夜宿。
明明是住校，結果一個月裡，她在宿舍待的時間屈指可數。
開始只是單純的睡覺，到了後來……
時予初揉著痠痛的腰，隨手拿了件T恤套在身上，腦子暈乎乎下牀，打算去刷牙，全然沒注意到一道炙熱深沉的視線正隨著她的動作來回移動。
等到她走到洗手間門口，似想起什麼，回頭對那人說：“記得把你之前寫過的……”
話還沒說完，她就發現了他眸光的深沉。
下一秒，只聽砰地一聲，門已經被她關上了，她索性就在裡面繼續剛纔的話語。
“……”
莫璟川繼續若無其事的扣完鈕釦，偶爾會應幾聲。
反正也吃飽了，也不急這一時。
去學校的路上，時予初靠在車裡昏昏欲睡，手裡捧著杯牛奶，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萎靡。
她側眸瞥了眼身邊的人，儼然一副如沐春風的樣子，深邃的眼眸安靜注視前方。
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情，現在看來就像是一場夢，除了手腕上留下的疤痕，沒給她帶來多大的變化。
她收回視線，低頭盯著被袖口遮住的手腕，不自覺發起呆來。
直到車子漸漸挺穩，她的下巴驀地被某人擡起，“到了。”
“哦，好。”她解開安全帶，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晚點我來接你。”
說著，不等她反應過來，他攬過她的脖子，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我不是說了……”
“免費無償輔導。”他道。
時予初襟聲，隨即反問：“你保證？”
“嗯。”他掐了掐她白皙晶瑩的臉頰，觸感柔嫩光滑。這幾個月以來，似乎也將她養好了不少。
時予初拍掉他的手，打開車門“那我走了哦。晚點見。”
……
下午的課程結束，時予初和夏知她們一起往宿舍那邊走。
“最近真的冷死了，是不是要下雪了……”夏知縮著脖子，偷偷將冰涼的手往時予初的口袋裡鑽。
時予初被倆人夾在中間，盯著灰濛濛的天空看了眼，“可能吧。”
“你晚上要在宿舍睡麼？”姚清月問。
“額……”時予初想起莫璟川，“有點事要問別人。”
“這個人是學長吧。”
“不用想也知道啊。”姚清月說，眸光被教學樓前某道身影吸引。“那是……咱們之前的教官嗎？”
話落，時予初偏頭看去。
“哪呢哪呢？”夏知忙問。
“額，他往這邊走過來了。”
時予初盯著越走越近的祁澤，忽然憶起，上次見到他已經是很久之前了。
而今看來，她覺得祁澤給人的感覺變了許多。
祁澤同樣在打量著她，似想尋出點什麼。
沒過多久，他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對她道：“聊聊？”
時予初沒答，只看了眼身邊的兩個人。
夏知和姚清月立即鬆手：“你們聊，我們先走啦。”
“……”
……
時予初和祁澤並肩走在校園道路上，兩人之間隔著些距離，一開始誰都沒打破沉寂。
凜冽的寒風颳過，時予初將臉頰埋進圍巾裡，耳邊也響起祁澤的聲音：“我從來沒有夢到過她。”
時予初眨了眨眼，雙手抄兜，手心緊緊蜷縮，有了些許細汗。
祁澤口中的‘她’，並不是她。
“所以，我始終不信。”祁澤頓住腳步，忽然擡手拉住她的胳膊。
“時予初，你能喊我一聲阿澤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倆人剛好站在一個路口，祁澤身體筆直而挺拔的站在她面前，恰好替她擋去寒風。
時予初擡眸，撞進他晦暗的視線裡。
沉寂幾秒後，她輕輕喊了聲“阿澤。”
話落，祁澤瞬間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她。
他靜靜感受著這短暫的溫暖，往事如同電影般在腦海裡回放。
他永遠記得某一次，少女笑著對他說：祁澤，讓我來喜歡你好不好？
如果能回到那時候，他希望，最先開口的，不是她，而是他。
……
擁抱沒維持多久，祁澤率先鬆手退開一步，“好了。”
時予初挑高眉梢，聳了聳肩“嗯，還有其他事兒嗎？”
“時予初……”
“嗯？”
“沒什麼，我走了。”
祁澤淡淡道，徑直從她身邊擦肩而過，頭也不回。
這一次，就讓他先走好了。
時予初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祁澤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
正打算原路返回，身後忽然響起聲音。
“看這麼久，怎麼不追上去？”
聽著熟悉的嗓音，時予初轉過身，發現莫璟川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俊顏上閃過不爽。
時予初立即衝上去，牢牢環住他的脖子“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再快一點，他能走得這麼輕鬆？”莫璟川不鹹不淡道。
時予初勾脣一笑，整個人鑽進他的大衣裡，窩在他的胸膛上“就喜歡看你這個樣子。”
莫璟川眉頭輕蹙，冷哼了一聲。
“下午收到以恩的短信，說晚上要一起吃飯，你去嗎？”
“秦浩南說了。”
“他們兩個人到底要幹嘛？”
“沒興趣。”莫璟川環住她的腰。
“那咱們現在就得過去了吧……”時予初擡眸說。
“不急。”
“怎麼了？”
“有件事要問你。”莫璟川淡淡道，神情有些嚴肅。
時予初見了，也不自覺站直身體，沉聲道：“你說。”
“之前在醫院的時候，你讓我給你時間考慮，現在十二月了，有結果了麼？”
“額……”時予初目光遊移，“確定要這麼快？？”
話落，莫璟川眸光一沉，隨後收起了大衣，將她從自己懷裡拉了出來。
離開溫暖的臂彎，時予初被寒風吹得直哆嗦，忙追上去拉著他“莫莫……”
莫璟川頓住步伐，“你喊我什麼？”
“啊？莫、莫璟川啊……”時予初說話有些打結。
他繼續擡起步伐，時予初緊跟而上“別生氣嘛，這個月最後一天之前我肯定想好。”
莫璟川沒理她，繼續端著一張冷臉，步伐卻慢下來很多。
就在時予初唉聲嘆氣之時，莫璟川驟然扣住她的脖子“走。”
“你要做什麼？”
“去趟你家。”
“然後呢？”
“拿戶口本。”
“……”
寒風陣陣拂過，枯葉在空中打著旋兒，最終墜在地上，這是生命的隕落，也是即將到來的新生。
天空上慢慢飄下來了雪花。
時予初伸手接住，眼眸裡蘊滿淺淺笑意。
她忽然想起，某年因爲C市大雪被困，莫璟川出現在她面前，朝她走來的畫面。
……
縱有萬般阻撓，我也能夠找到你。
只因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