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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們真的是朋友，你就應該離開宿舍，離開高一一班，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即便知道傅彤兒沒有惡意，但她這種高高在上，輕視別人的口吻，著實讓人喜歡不起來。
宋葉大抵也明白這是孟家薰陶出來的世家小姐，高傲跟盛氣凌人都是環境培養出來的個性。
不過，“想要命令人，你可以回去跟孟子恆說，石一高我拿了獎學金，宿舍交了錢，你似乎沒有權利命令我。”她宋葉不是孟家的奴才，不吃她這一套。
傅彤兒聞言，幾乎是剋制不住嘴角諷刺的笑意，“你有什麼資格跟子恆比，你又有哪一點能跟孟家人比，我來是給你一個忠告，你聽了自是最好，若是不聽，往後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會護著你。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
話音落下，不等宋葉迴應，她徑直地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個纖細瀟灑的背影。
宋葉眨了眨眼睛，恍惚記得這還是頭一回被人先走一步，不禁無奈嘆了一聲，感慨男色害人。
繼野外生存訓練，孟子恆放話之後，孟家人當真找上門來，宋葉覺得未來的麻煩還會不斷。
晚上回到宿舍，洗完澡出來，見到孟子恆一反常態站在書桌前邊沒有動彈，宋葉足足站在門邊擦了三分鐘頭髮，才走過去解了某人的定身咒。
“你天天對著文房四寶，不如有空去操場跑跑圈。”宋葉瞄了一眼他筆下的丹青，暗自感慨這人小小年紀實力不俗，不過就是體力太差，跟個古代秀才一樣，手無縛雞之力。
宋葉本意是讓他出去放鬆身心，找找靈感，沒曾想嚇到沉思中的孟子恆，後者身體一顫，毛筆一抖，一滴墨水直直就濺落在了宣紙上。
額……
宋葉低頭看了看畫紙，頓時就有些尷尬，“咳咳，抱歉。”下次他愛站多久站多久，她不會再多事了。
“嗯……沒關係，不是你的錯。”孟子恆反應過來，卻是頹然嘆了一口氣，丟下畫筆，有些意興闌珊，“本來就是美中不足的東西，留著也沒用。”
嗯？宋葉再次低頭端詳畫紙，“我覺得挺好。”眼前這一副百鳥朝鳳圖，羣鳥齊聚梧桐樹下，鳳凰涅槃昂首，筆鋒處道道都透著不俗的功底，就是她這個外行人見到也覺得極爲有靈氣。
可孟子恆卻始終認爲不完美。
他作畫喜歡獨處，冥思苦想，像是今天這樣將沒有完成的丹青展現出來實在是因爲雙人宿舍避無可避，而且他看宋葉眸光澄澈，也不反感，這會兒見她懵懂，反倒是靠在窗臺，垂眸指著畫紙上一片空白處道：“百鳥朝鳳固然吸引人的視線，但畫者最應該考慮的是意境，我只是浮空畫出了主體，卻沒有辦法虛構出意境。”
意境，這東西聽來就是很玄妙的東西。
宋葉也並非全能的天才，對華夏的丹青技藝也不過是多看了幾幅大神作品，完全是門外漢，聽了半天解釋，才大致明白過來，孟子恆在構思這幅畫的背景。
單有主體而沒有背景，畫作就會單調失去韻味，這一點她還是懂的。
宋葉垂眸看著畫紙左上方的空白處，上邊只殘留了一點墨跡，是剛纔她嚇到孟子恆的時候失誤滴上去的。
原本這一點，足以成爲毀壞一幅畫作的敗筆，但宋葉盯著那一點未乾的痕跡，心下卻是有了主意。
“介意我改動一下嗎？”動手之前，她擡眼先詢問了孟子恆。
孟子恆一愣，倒是有些好奇，“你想如何？”
宋葉聞言，取過筆架上一支幹淨的毛筆，點在了墨硯旁邊的筆洗裡。
孟子恆怔了怔，還以爲宋葉是沾墨點錯了地方，正想開口提醒，卻忽然見到宋葉手中的毛病落到紙上那一滴敗筆之上，水漬有些溼潤，一下子就吸收了墨跡，筆頭下壓，橫向一拉，畫紙上瞬時就多出了一道淡灰色的痕跡。
筆洗裡早就有墨水的痕跡，只是顏色淺淡，看起來呈現一點淡灰色，丹青作畫時候經常會用這種手法勾勒出雨後山體的朦朧美感。
而宋葉一筆下去，大刀闊斧拉開了左上角的空白處，接著又是第二筆輕點，第三筆融合，逐漸將一片淡灰色點綴其上。
丹青高手的孟子恆在看到第二筆的時候，便已經意識到了宋葉的打算，猛地直起身體，面色嚴肅地盯著她落筆的地方。
末了在第四筆堪堪落下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不由自主地握上了宋葉的小手，在後者的微微僵硬中，絲毫無所察覺道：“你的手法太過粗糙，雲層點綴看似簡單，實則需要很強的功底，即便你能看出光線的方向，也還是無法將雲朵的層次感表現出來，像是這樣，這裡要慢才能讓雲層柔和，這裡要快才能加強層次。”
孟子恆一邊說著，手底下的筆桿也迅速在畫紙上下筆如飛，在自己得意的領域裡，他不再像是一個毛頭小子，高傲疏離，他充滿著耐心的講解，低沉和緩的聲音，處處都透出對作畫的狂熱跟虔誠。
而隨著他的動作，宋葉也看到自己手下的胡亂塗鴉一點點成爲天空中層次分明的雲朵，連光線明暗都清晰可見。
這樣從自己手底下展現出來的畫面，感覺格外新鮮有趣。
“哎，好了。”耳畔，傳來一聲輕嘆，這一次卻是帶著滿足，孟子恆看著紙張上呈現出來的整體效果，清俊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這纔是一副完整的畫作。”
感慨完，他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跟宋葉的姿勢，寬大的掌心裡，軟綿的小手微涼，被他緊緊包裹住，少年身上剛剛沐浴過後的清香竄進鼻端，砰砰，心臟在驟然間就亂了節奏。
“抱歉，是我唐突了。”他匆忙地鬆開手，後退了半步，垂眸不敢再看少年。
宋葉剛纔是有些被震驚，但見孟子恆比自己還慌張，反倒是輕笑了起來，“呵呵，這裡不是古代，不用文縐縐的。”她總感覺對著孟子恆就有一種時空穿越感，這人就好像是活在古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