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維遠說這話的時候，沒有迴避，直視著尤斯佳的眼睛開口說著。
他掌心有些濡溼。
孟維遠知道，當尤斯佳說出來這話時，心裡是肯定已經有了決斷。
他掃了一眼窗外，深秋初冬的京市，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天色就已經漸暗。
夜長晝短，此刻的天色，給人一種好像已經很晚的錯覺。
他心裡沉得像是要滴水，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拉著，不斷下墜。
尤斯佳：“那去醫院吧。”
孟維遠的拳頭捏緊了。
他眼睛盯著尤斯佳的那雙眼睛，不敢挪開一分。
“一定要這樣？”孟維遠低聲問。
尤斯佳：“昨晚不是你說的先去醫院檢查檢查嗎？”
孟維遠今日算是徹底感受了一番什麼叫一秒地獄，又一秒人間。
在聽見尤斯佳這話的那一刻，他甚至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你，剛纔說什麼？”
如果他沒有理解錯的話，是尤斯佳在自己面前第一次表示想要留下孩子的意思。
雖然很含蓄。
尤斯佳失笑，乾脆伸手在孟維遠的眼前晃了晃，“沒聽清啊？沒聽清楚的話，那算了，我自己去。”
說完這話，她就拎上桌上的手提包，作勢要扔下孟維遠，自己離開。
好在這一刻的孟維遠已經從巨大的驚喜中回過神來，一把就搶過了在尤斯佳手中的手包，並且伸手牽住了尤斯佳。
“我跟你一起去。”孟維遠說。
一路上，孟維遠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站在他身邊的尤斯佳都快要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快把自己盯穿。
“還看？”尤斯佳在電梯裡，像是有些受不了孟維遠注視的目光似的，她忍不住擡頭，乾脆用另一隻沒有被孟維遠牽住的手，直接推開了男人面對著自己的那張臉，“沒見過嗎？”
孟維遠的臉順著尤斯佳的力道偏轉，但又很快自己轉了回來，“見過，好看，忍不住一直看。”
“油嘴滑舌。”尤斯佳輕笑出聲。
孟維遠沒有反駁，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現在不管尤斯佳說什麼，在他這兒都是她正確。
“今天有沒有不舒服？”他問。
尤斯佳：“你不都跟在我旁邊嗎？有沒有不舒服你不知道？”
孟維遠：“要不，先去吃點東西？還想吃烤鴨嗎？”
“你下午投餵了那麼多，我又不是豬……”尤斯佳說。
孟維遠：“……”
等到了地下停車場，孟維遠扶著尤斯佳上車，讓尤斯佳哭笑不得。
“孟維遠，你不能正常一點嗎？”尤斯佳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我好著呢。”
孟維遠：“孩子還小，我扶他。”尤斯佳：“……”
孟維遠在路上打了個電話後，就將醫院一系列的檢查都安排妥當。
他餘光掃到尤斯佳放在小腹處的一雙手，手指頭都快要糾結成麻花的模樣，微微偏頭，“怎麼了？還不舒服？”
尤斯佳：“有點緊張。”
這話讓孟維遠陡然想到昨天晚上尤斯佳在回家的路上的不安，他心裡一下變得柔軟了許多，單手操控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則是覆在了尤斯佳的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沒事，孩子來得這麼突然，應該是想要給我們一個驚喜，會好好的，你別太擔心。”
尤斯佳咬了咬下脣，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孟維遠的話說服。
“可以先不要告訴爸媽他們嗎？”尤斯佳說，“我怕如果有什麼意外，他們白高興一場……”
“不會有意外。”孟維遠斬釘截鐵道，“不過，你想要什麼時候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我們就什麼時候再說。”
尤斯佳的手指也勾住了孟維遠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她想，可能在昨天確定了肚子裡有個小寶寶開始，她就沒想過會不要這個孩子。
她的確還沒做好準備，這個孩子也的確來得太突然，但是她捨不得就這麼推開放棄。
現在一想到孩子可能會因爲自己的魯莽出事，尤斯佳心裡只有擔憂。甚至，她還隱隱有些後悔。
若是早知道那天晚上孩子就來了她的肚子裡，想來第二天，她是不會胡亂吃藥的。
不論如何，這是跟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尤斯佳感受著手背上傳來的孟維遠的溫度，心裡才漸漸平復下來。
私立醫院的貴賓通道檢查很快，根本不需要排隊。如果不是因爲這些檢查儀器實在是不好搬運，孟維遠指不定就直接要求醫院上門給尤斯佳做檢查。
“這消毒水的味道會不會讓你覺得難受？”從檢查室裡出來後，孟維遠像是變戲法一樣，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個青橘。
青橘皮的汁水在空氣裡四濺開，也將空氣都染上了一層沁人心脾的清新的味道。
尤斯佳搖頭，剛纔噁心，現在也好多了。
“有點累。”尤斯佳靠在孟維遠的肩頭，開口說。
孟維遠：“辛苦了。”
“那你呢？”尤斯佳微微擡頭詢問。
“嗯？”
尤斯佳：“你下午就盯著我吃東西，你什麼都沒有吃，晚飯也沒吃，餓不餓？”
孟維遠：“還行。”
“什麼叫還行？”尤斯佳從孟維遠的肩頭坐直，“不然你先去吃飯？我就只等著拿個報告而已。”
孟維遠：“不急於一時。”像是想到什麼，孟維遠又笑了笑，“剛纔你難道沒聽見醫生說，以後每個月都要來產檢的嗎？到時候，都要陪著你一塊兒，現在就當做提前熟悉熟悉流程。”
尤斯佳揪著他的衣襬，“又不是非得讓你陪著我……”
“那不行，我她爸爸，我不陪著他媽媽還能讓誰來陪著？”孟維遠開口道，“上一次你去商場給姜令魚家裡那個小孩買東西的時候，都是我陪著你，不能輪到咱們家的孩子，我反而不在他身邊吧？”
尤斯佳笑出聲，“從前沒見你有這麼多道理。”
“那是今時不同往日。”孟維遠握緊一點尤斯佳的那隻手，“不管多忙，你跟孩子就是最重要的。懷孕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所以也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