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何緣由,君上不回京是事實(shí),實(shí)在辜負(fù)了陛下的信任。”
韓霄等人一走,紫陽君再離開,朝堂上就是這黨人的天下了。白德重知道單舌敵不過衆(zhòng)口,索性也沉默了。
於是李懷麟順理成章地就道:“衆(zhòng)愛卿如此忌憚紫陽君,朕卻還是偏信他多些。爲(wèi)表朕之倚重,這賜婚的聖旨就再下一回。”
“陛下仁至義盡。”
“陛下寬宏大量!”
齊翰和柳雲(yún)烈齊聲恭維,白德重聽著,卻是暗道了一聲糟。
皇帝一道聖旨下兩回,看似是厚愛,實(shí)則就將紫陽君逼上了絕路。一旦他抗旨,皇帝便可定下紫陽君造反之名,糾集各路郡王討伐之。
這可怎麼辦?
李懷玉聽見消息的時候正在喝老雞湯,赤金的廚藝好得很,雞湯熬得又香又濃,她戀戀不捨地喝了好幾口才挪開嘴:“你們覺得紫陽君會是什麼反應(yīng)啊?”
就梧道:“他既已來了紫陽,就沒有回去的道理。”
“可不回去,豈不是坐實(shí)了造反之名?”白皚搖頭,“君上到底是江家人,他想放手一搏,江家那些人也不會同意。”
“難不成齊齊回京都去送死?”清弦哼笑,“那可真是個忠誠的笑話了。”
還別說,在世人眼裡,江家人都是這麼個忠誠到傻的形象,真要發(fā)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會覺得奇怪。
懷玉撐著下巴聽著,小口小口地撮著雞湯,看他們已經(jīng)開始討論江家回京之後皇帝會怎麼做了,才笑瞇瞇地打斷:“紫陽君到邊城多久了?”
就梧算了算,答:“一日有餘。”
“他做了什麼?”
“安頓江府的人,與邊城郡守議事。”就梧挑眉,“好像還準(zhǔn)備了不少乾糧盤纏。”
這麼一說,還真不像是要回京送死的模樣。清弦“嘿……”了一聲,摸著下巴道:“那咱們是不是有好戲看了?”
照這樣來看,怎麼也得打起來啊。
一碗雞湯見了底,懷玉抹抹嘴,垂眸道:“北魏要亂啦,咱們趕緊回老巢,纔有幾日清閒日子過。”
就梧點(diǎn)頭,又皺眉:“咱們沒馬車了,四個城門口都貼著通緝畫像,陸掌櫃又重傷未愈,現(xiàn)在要走可能很難。”
懷玉問:“陸景行那傷,大夫是不是說必須躺著啊?”
“是。”就梧點(diǎn)頭,“所以要他坐車出城的話,可能……”
“沒事兒,我有法子!”李懷玉拍拍手就站了起來,“保管他能舒舒服服地出去!”
屋子裡衆(zhòng)人看她的目光頓時充滿了敬佩,真不愧是聰明絕頂?shù)牡钕掳。∵@種困境裡都還有辦法!
然而,一個時辰之後,他們的面前多了一副棺材。
“怎麼樣?”李懷玉得意地拍了拍棺材蓋,“裡頭鋪了棉被,又暖和又舒服,保管讓他躺著出城!”
衆(zhòng)人:“……”
就梧突然覺得,陸掌櫃的脾氣是真的好啊,這麼多年沒掐死他們殿下,實(shí)在是心懷慈悲。
“李懷玉,你是不是覺得我現(xiàn)在動不了,所以揍不了你?”陸景行氣得手都哆嗦了,“我還沒死呢,你就要給我出殯了?!”
懷玉一邊往自己袖子上捆白布,一邊安撫他:“又不是真的出殯,權(quán)宜之計嘛!誰讓你傷這麼重?”
“你們被通緝,我又沒被通緝!”陸景行咬牙,“我自己出城就行,大不了出去了再匯合!”
“你想怎麼出去啊?”懷玉挑眉,蹲在牀邊跟他比劃,“不躺棺材你就得讓兩個人擡不是?陸掌櫃這麼風(fēng)流倜儻的人,被人擡出城,看著好看嗎?”
想了想那個場景,陸景行沉默了。
男人可以不英俊,但一定要有氣勢!他堂堂北魏第一風(fēng)流公子,怎麼能把自己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露於衆(zhòng)目睽睽之下?
“那還是躺棺材吧。”想了許久,他屈服了,“你準(zhǔn)備妥當(dāng)些。”
“我辦事兒,你放心啊!”懷玉咧嘴就笑,扯了扯自己袖子上的白布,“咱們都商量好了,你是城南的某掌櫃,就梧他們扮成送葬的家丁,儀仗都在外頭,馬上就能走!”
看她一眼,陸景行問:“你扮作什麼?”
他的未亡人?那就該換喪服吧,就袖子上這一點(diǎn)白……
打散自己的頭髮,懷玉隨手就紮了個男人的髮髻,拿髮帶捆好,粗聲粗氣地答:“你爹。”
“……”
就梧等人正在門外等著擡人呢,冷不防就聽得屋子裡一聲怒喝:“李懷玉!”
“哎呀哎呀。”躲過他用力擲來的枕頭,懷玉嬉皮笑臉地道,“我這張臉的畫像可貼在城門口呢,不貼個鬍子當(dāng)你爹,怎麼矇混得過去?哇,你別激動!不當(dāng)?shù)?dāng)個叔伯也行……”
裡頭呯裡哐啷的聲音很是激烈,就梧聽著,猶豫地回頭問:“要去勸勸嗎?”
衆(zhòng)人齊齊點(diǎn)頭,殿下還懷著身子呢,她再混蛋也不能傷著呀。
於是,李懷玉躲閃之間,就見門突然被推開了。與她關(guān)係最好的四個面首齊齊跨過門檻,動作整齊地朝陸景行一拱手:“掌櫃的息怒。”
“看看,還是他們對我好!”躲在椅子後頭,懷玉感動極了。
陸景行鳳眼微瞇,半撐著身子看著他們:“我爲(wèi)什麼要息怒?”
四個人相互看了看,齊聲答:“積德行善!”
李懷玉:“……”
院子裡一點(diǎn)出殯的氣氛也沒有,打打鬧鬧的,不知道的還以爲(wèi)在過年。丹陽長公主終於恢復(fù)了她以前的德性,拍著桌子大吼道:“我不介意多給你們準(zhǔn)備幾個棺材,讓你們?nèi)芍鋈ィ ?
陸景行冷笑:“就梧,給她準(zhǔn)備一個,她身子也不好,該躺。”
“你敢!”懷玉捏著一把鬍子就往臉上貼,“我等會換個白鬍子,直接當(dāng)你爺爺!”
“你還是把頭髮一起弄白吧,直接當(dāng)我祖宗。”陸景行撇嘴。
就梧等人失笑,捂著嘴不敢讓殿下察覺,可懷玉眼睛尖啊,看見了就叉腰:“你們同流合污沆瀣一氣!”聲音裡七分佯怒三分笑意,像與人打鬧生氣的小孩子,無憂又無慮。飄過高高的圍牆,被秋風(fēng)捲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