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開場。
《1937》集中在兩個人物,印刷工人陸大川和學徒工陸水生兩兄弟的生死存亡。
有羣像,但是全部融合在主線之內,主要講述兩個普通人,以普通人的視角,在大屠殺中如何逃亡,沒有過多劇情向的炫技。
依然是沈三通的風格,簡單便於理解。
書面下的線條,到底有多少,交給觀衆自己去體會。
南京。
1937年,11月,深秋。
秋雨淅淅瀝瀝的落下,太平南路仁和印刷社裡。
空襲警報時印刷機卡頓,24歲的陸大川修理好老式印刷機踏板,繼續印製婚宴請柬。
15歲的弟弟陸水生蹲在鉛字架前,用紫金山的楓葉當書籤,原本金色的楓葉被戰火薰成了焦褐色。
穿長衫的賬房先生老周衝進來,提醒道:“快收《金陵晚報》號外!蔣委員長說要死守南京!”
陸大川盯著替米鋪老闆兒子代印的定製件,剛印好的婚宴請柬,紅油墨在請柬上洇成血滴狀。
米鋪老闆兒子過來催貨:“明天必須送到!”
弟弟陸水生髮現請柬日期是12月12日,正是守軍說能守住的日子。
巷口賣板鴨的老秦頭咳嗽著說:“川娃子,幫我印幾份認字圖,孫子要開蒙了。”
當夜。
陸大川把兩袋麪粉換成鹽,說:“子彈會缺,鹽永遠有用。”
劇情圍繞著兄弟倆的生活,著重刻畫兵臨城下普通人的生活。
日軍侵略的消息他們老早就聽說了,看著城市一個接一個的淪陷,陸大川心裡焦急不已。
同事勸他不要太擔心,說:“南京可是首都,國民政府在這兒,不會出事的。”
11月20日。
國民政府正式遷都重慶,讓南京城再度蒙上了一層陰霾。
政府官員、富商,權貴階層自11月起通過鐵路、輪船撤離。
但普通人依然要生活,爲自己的三餐忙碌,陸大川兄弟也是如此。
他們也想走,但是卻無法離開。
按照南京特別市政府1936年《印刷業工資指導標準》,印刷工陸大川月薪爲12元法幣。
作爲學徒的弟弟陸水生月薪更低,按照金陵印書館1937年賬冊記錄,只有2元津貼。
兄弟合計月收入14元。
1937年8月前的正常時期,滬寧鐵路三等座,南京到上海1.8元,招商局江輪統艙,南京到武漢3.2元
日寇來襲,,各項費用暴漲,交通費也不例外。
從1937年11月開始,按照11月15日《新民報》顯示,廣告鐵路票飆升十倍有餘,黑市價20元,能不能買到全靠運氣。
輪船票,按照英國怡和洋行11月20日價目表,統艙35元。
黃包車出城費需要每人8元。
南京畢竟是大城市,遷都前是都城,居住成本自然很高。
南京賺錢南京花,一分也別想帶走。
兄弟倆必要開支,房租要3元,戰前米價每斤0.08元,11月底飆升至0.5元每斤。
兄弟每月伙食至少需9元,僅僅維持基本生存。
陸大川只存有9.7元,以兄弟倆的財力無法購買暴漲後的車船票。
而當12月5日,局勢越發不妙,兄弟兩人帶著全部積蓄到下關碼頭,發現鐵路票販子要求用銀元交易。
法幣已貶值,購買力大幅下降。
運煤船偷渡費要每個人15元,必須抵押印刷機鑰匙。
出現國軍潰兵開始搶奪民用船隻,最終他們倆無奈只能用9.7元買來兩件洋灰袋改的禦寒衣,五斤摻沙子的糙米,以及老市民手繪的南京街區藏身圖。
隨著時間流逝,50萬常住人口有大量滯留,還有10萬周邊難民涌入。
80%NJ市民未能及時撤離,貧民無力支付船票,滬寧鐵路三等座票價漲至戰前10倍。
大量市民只能,也只有寄託於“國際安全區”的保護作用,哪怕實際僅有3.86平方公里。
作爲南京大屠殺題材電影,《1937》沒有采用黑白畫面,也沒有直接急於展示日軍的暴行。
用了三十分鐘,事無鉅細的描繪了當時的南京城,描繪了陸大川兩兄弟的衣食住行,社會層面對日寇侵略的變化。
NJ市民的百態,柴米油鹽,喜怒哀樂。
既有得知蔣該死決定遷都的不安、憤怒、惶恐,也有英美介入時的欣喜,在無法離開後,只能寄託於國際觀瞻以及日軍的仁慈。
小人物在歷史洪流中的掙扎,讓觀衆始終揪著一顆心。
他們知道這不是民國時期的劇情片。
這是南京大屠殺。
忽然。
時間來到了1937年12月7日,電影首次大轉場。
晨。
武漢聖約瑟堂。
晨禱鐘聲裡,七彩玻璃將受難耶穌投射成十二道虹光。
穹頂金箔映著青年會學生手中的《聖經》,鉛條鑲嵌的玫瑰窗隨江風震顫,撒旦化作的毒蛇在彩繪伊甸園裡吐出信子,畫面裡虛空閃爍,浮現了此刻正對著漢口江面遊弋的日軍艦影。
穿陰丹士林旗袍的女學生跪在告解室前,胸針上的琺瑯聖母突然滲出淚痕。
祭壇燭火隨“轟隆”悶響搖晃,穹頂壁畫裡諾亞方舟竟幻化成中山艦輪廓。
管風琴奏到“哈利路亞”時,一枚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子彈,穿透彩窗釘在十字架上,玻璃碎片裡的聖徒面容墜地成青天白日帽徽。
然而教堂內無人察覺異象,如常一樣的禱告。
彩窗上的耶穌像被轟炸震歪,張國立客串的蔣該死跪在倒影變形的十字架前。
西裝口袋裡飛出《泰晤士報》的頭條,滲出血色的油墨,寫著幾個大字:“英美呼籲中日剋制。”
正是1937年12月5日,《泰晤士報》刊發的東京特派員弗萊扎的綏靖主義文章。
教堂場景,也是歷史有的行程。
蔣該死12月7日剛結束南京防衛會議,當日確在武漢召開基督教青年會活動。
當他說“Amen”時,所有燭火突然熄滅,除了美國國旗圖案的燭臺。
空氣中飄來了管風琴奏響的《茉莉花》的香味,而琴鍵縫隙長出帶彈孔的櫻花枝椏。
電影院裡的觀衆全都屏住呼吸。
這個鏡頭轉場下來,電影的基調劃向了荒誕、陰冷和恐怖。
特別是有著前期日常化的鋪墊,更讓有代入感的觀衆渾身發冷。
這是他們難以承受的荒誕,結合電影的歷史背景,鏡頭色彩有多麼的鮮豔,心裡就有多麼的不適。
鏡頭回到南京。
回到陸大川兄弟身上。
電影的鏡頭語言和轉場前沒有變化,但氛圍發生了深刻的改變。
入冬了。
是天氣,也是歷史。
12月10日。
陸水生交付米鋪的喜帖時,見到米鋪已被炸燬。
請柬燙金“囍”字似乎在血污中變成“喪”字。
生活依然要繼續。
新街口永安商場掛出“歲末大減價”橫幅。
所謂的減價,比之幾個月前,暴漲了二十多倍。
陸大川拉著弟弟擠在搶購人羣中,忽然聽見穿裘皮大衣的太太發出尖叫,她的鑽石戒指卡在了稱重秤上。
憲兵隊朝天開槍時,陸大川注意到穿學生裝的青年在分發傳單,茶館老闆把收音機沉入水井,戴眼鏡的洋教授在教乞丐英語“Help”。
鏡頭裡一切如此魔幻,又是如此的現實。
沈三通的影迷,忽然明白了沈三通爲何猛烈批判莫演,如果莫演把自己的創作限於建國前,其實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當他的創作手法,用在了建國後,就有了大問題,建國前和建國後是兩個世界,不能混爲一談。
莫演以魔幻現實寫作建國後,只是迎合某些人或者某些勢力的工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