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芒微垂著頭，半天沒說話。
就在姚老太太以爲她即將就範時，肖芒猛地擡起頭，明澈的眸子裡有細小的火苗在閃動著。
“您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不會爲了從你這裡換取信息，而出賣自己的愛人！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姚老太太急了。
“難道你就真不想知道親生父親的下落？告訴你，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你現在見不到他，這輩子你們父女就永遠別想相見！”
“我當然想知道他的下落，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而且我想，如果我的親生父親知道，我爲了見他，而背叛所愛之人，葬送自己後半生的幸福，他也一定不會同意的！”
“你是不是瘋了！”情急下，姚老太太尖叫道：“哪有背叛？那個姓莊的這麼久沒消息，他怎麼可能還活著！既然人都不在了，你當然要給自己找個好歸宿，現在我幫你找到了，你父親感謝我都來不及的。”
肖芒胸前重重起伏，強忍著纔沒有讓自己衝動到將手邊的椅子掄出去。
她赤紅著眼，擡手指向房門的方向。
“滾！現在趕緊給我滾！”
“你竟敢罵你外婆……”
姚老太太不敢置信道。
“我沒有外婆，過去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勸你最好趕快走，否則一會兒鬧起來，我無所謂，只怕你把老臉都丟光！”
再也不留一絲情面，肖芒厲聲道。
“你……你……”
連聲道了幾個‘你’字，可瞧見肖芒鐵青的臉色，以及憤怒得通紅的眼睛，姚老太太最終沒敢再多說什麼，灰溜溜地走了。
她剛出病房的門，肖芒就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感到腦中嗡嗡作響，手腳都失去了力氣。
她的親生父親還活著，還活著……
驀然間，肖芒脣邊漾起笑容，心臟砰砰跳著簡直快要從胸腔裡跳出。
一直以爲早已不在的父親，居然還活著，要是母親知道了這個消息，該是多麼高興啊！
而她，也能一償宿願，見到自己真正的父親了。
可眼下最大的問題是，他在哪裡？
姚老太太不肯告訴她，可這根本難不倒肖芒，只要知道人還在，那就有希望找到他。
可她對當年的往事，以及親生父親的信息幾乎一無所知，又該如何下手呢。
肖芒伸手握住了姚舒梅的手，在母親手心裡輕輕摩挲著。
她低聲喚道：“媽，您快點醒來吧，求您，快點醒過來。爸爸他還活著，您聽到了嗎，他還活著，在等著我們呢！”
豆粒大的淚珠，一顆顆從她的眼眶中滑落，其中幾顆濺落在姚舒梅的手心裡，肉眼不可察間，姚舒梅那瘦得嶙峋的手指尖，微微顫動了下。
軍區大院裡，盛彬照例來舅舅家看望母親譚蕓薔。
譚老爺子生氣歸生氣，可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再加上譚蕓薔病好後性情大變，不復年輕時的驕縱任性，慢慢地他也有了好臉色。
雖然還是不怎麼待見自家女兒，可冰封的態度已然有了融化的趨勢。
對盛彬每週兩次來探望母親，他也默許了。
譚蕓薔的狀態越來越好，如果不是還有間歇性的發呆癥狀出現，幾乎已經看不出她曾是位精神病患者。
尤其在見到自己兒子時，她已重新恢復母性的本能，也會關心盛彬，會在每次盛彬到來前，就守在院門口等著兒子。
今天也不例外，她披著薄款絳紫色的毛線開衫，安靜地立在大門後，等待著盛彬出現。
可今天又似乎很不尋常，譚蕓薔等了許久，慣常出現的敲門聲都沒響起。
她焦躁不安地跺了跺腳，最後小心翼翼地推開了大門。
自從進了這個小院以來，她還從來沒有出去過，多年的與世隔絕，讓她對周遭的一切都產生了一種畏懼的感覺。
大門被推開，譚蕓薔探出頭朝遠處望去。
馬路上，陸續有人走過，可一個都不是她最想見到的那個……
下班時間一到，盛彬如往常一樣，穿好外套出了辦公樓的大門。
吳波按慣例將車停在馬路邊，等待著他。
可還沒等盛彬上車，一聲呼喚便自他身後響起。
“盛彬！”
盛彬頓時感到全身都僵直了。這道久違的聲音，他不知自己有多久沒有聽過了。
慢慢轉過身，他的視線久久落在不遠處肖芒的身上。
盛彬的脣角漾起笑意：“肖芒……”
然而，下一瞬，他脣邊的笑容乍然間消失。
只見肖芒快步走到他面前，站在離他大約兩步遠的距離處。
而此刻，盛彬已看清肖芒冷峻的面容，一雙杏眼裡閃動著憤怒的火苗。
他喃喃道：“怎麼回……”
“盛彬，上次在醫院，我認爲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可你呢？竟然在背後使手段，你真讓我覺得不齒！”
打斷盛彬的話，肖芒氣憤地質問道。
那天姚老太太走後，等她情緒恢復平靜，稍微一想，就想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姚老太太直接要求她同盛彬訂婚，可見兩人早就商量好，就等著找機會逼她就範了。
一想到盛彬竟在背後搞這種小動作，跟姚老太太合夥算計自己，肖芒又氣又覺得可悲。
她曾認識的那個盛彬，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如今的他，令肖芒感到無比陌生、心寒。
“你明知道我愛的是莊鐸，從未喜歡過你，我們兩個是不可能的，卻還想借著姚家老太太來逼我，你真的太過分了！強扭的瓜不甜，強奪來的感情也不會牢固！盛彬，我再最後說一遍，放手吧……我不愛你，其實你愛的也不是我。至始至終在你心裡的，都是小瑾，我也不過只是個替代品……”
“不，你不是的。”
盛彬暴躁地打斷了肖芒的話：“你不是替代品，你就是小瑾，小瑾就是你，你們兩個是一樣的，在我心裡都是一樣的……”
他狹長的雙眸中帶著某種偏執扭曲的光芒，那光芒看得肖芒心底一沉。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很有問題，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等你狀況好一些了，我再來找你吧。”
說著，肖芒轉身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