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彬微微垂眼，眼底劃過一道鄙夷之色，但那神色轉瞬即逝，被他很好的掩蓋住，又轉爲溫和無害的眼神。

“就是這個人，您看下。”

說著，他從衣兜裡拿出一張不大的黑白照片，遞到姚老太太手裡。

那還是他留意到楚聞肅之後，詳查了他的資料，又託人從濱城電視臺里弄到的這張照片。

那是在市政府舉辦的歡迎晚宴上，記者抓拍的。

楚聞肅舉著酒杯，站在林副市長身旁。

他穿著一身灰黑色質地極爲優良的中山裝，領口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顆，上衣口袋裡彆著一支精緻的進口派克鋼筆，儒雅地笑著，看起來沒有多少商人氣息，反而帶了些文人氣質。

他恰巧直視著照相機的鏡頭。

因爲過分瘦削而略微凹陷下去的眼窩裡，一雙眸子深邃暗沉，透過黑白照片看去，彷彿帶著某種執念般，陰冷的寒意幾乎要脫離照片而出。

“啊！”

姚老太太情不自禁地低叫了一聲。

“奶奶，您沒事吧？”

盛彬狀似關切地問。

姚老太太沒回答，她已經說不出來話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照片上的楚聞肅，用力之狠，似乎眼珠都要從眼眶裡迸出。

“真的是你……是你……原來你真的沒死……”

她咬牙切齒地說，接著嫌惡地將照片往地板上一擲，擡腳就瘋狂地跺下去。

“我叫你陰魂不散！我叫你陰魂不散！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自從楚聞肅出現在病房裡，將她嚇得半死以來，她心底最深處的恐懼被誘發出來，一直惶惶不可終日，彷彿一把利刃懸在頭頂，隨時會掉落將她刺穿。

現在終於知道對方是人非鬼，還弄清了他的身份，儘管對於人沒死這件事，姚老太太依舊是恐懼的，可她仍然有了一絲安心的感覺。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不知道對方在何處偷窺著自己的那種無力感纔是最可怕的，而現在，這種無力感一掃而空。

姚老太太狂躁地踩著地板上的照片，直到照片上的人臉都模糊不清，最終被踩爛。

她這才滿意地重新坐回到沙發上，脣邊露出一點陰狠嘲諷的笑來。

“不要想在我手底下起風浪。就算這麼多年過去，你依然還是我的手下敗將。我想踩死你，就像踩死一隻螞蟻……”

話音戛然而止，姚老太太猛地擡頭，眼睛直勾勾望向盛彬。

糟了，把他給忘了！

剛剛一切全被他看見了，自己說得話也被他聽見了，這要怎麼辦？

“你全都聽到了？”

姚老太太目露兇光，恨不得現在就殺人滅口。

她情緒上的波動，自然逃不過盛彬的眼睛。

盛彬目光閃動，沒有絲毫懼意，起身走過去坐到了姚老太太身旁，面帶微笑，儘量讓自己語氣和緩，安撫住眼前歹意已起的老太太。

“奶奶，您忘了，我可是您定下的孫女婿，等以後我和肖芒結了婚，咱們就是一家人，您就和我親奶奶一樣。不管有什麼事，您都可以告訴我，我保證，不僅不會外傳，還會想盡一切辦法幫您的。”

憑面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哪怕再想對他動手，也絲毫威脅不到他。

盛彬並不把她放在心上，可眼下還用得上她，不能撕破臉。

他的視線似不經意地從地板上被踩爛的照片上劃過。

“就像這個人，聽起來似乎他曾得罪過您。既然是您的仇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如果您不想再看到他，只要您一句話，我就想辦法讓他不再出現在您面前。”

盛彬的眼睛本來就漂亮，此刻含笑誠懇地看著姚老太太，立時讓老太太心裡升起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他這麼有誠意，或許真的可以利用一下。

反正也是將來的孫女婿，進了姚家就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再說憑他對肖芒的用心程度，自己也不怕他會把事情泄露出去。

想到此，姚老太太整個人都踏實多了。

“你能這麼有孝心，奶奶很高興。那個人，我要讓他消失在這世……”

“奶奶。”

盛彬突然插話道：“這個人是海外華僑，又是國際知名人士，要是突然失蹤，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畢竟他的身份太敏感。所以我們還是避免弄出牽扯人命的事。依我看，既然他的集團本部在國外，要是能想法讓他離開國內，永遠不回來，這個解決方法不是更穩妥麼。您看呢？”

“對，是這個道理。”

一貫手段歹毒的姚老太太，對待自己厭惡的人，從來都是不整死不罷休的。

這回她又照往常思維想直接把人殺了。

可盛彬的一番話有理有據，她轉念一想，便覺得這主意更好。

既能永遠不讓那個人出現在自己眼前，又不會招惹事端，簡直兩全其美。

想到心裡最大的隱患很快就能除去，姚老太太精神爲之一振。

“就按你說的辦！奶奶可就把這件大事交到你手裡了，一定不要讓奶奶失望啊。”

“您放心，我一定儘快幫您辦好。只不過……”

盛彬話音漸消，臉色有些猶疑不定。

“怎麼了？跟奶奶，不論什麼都直說。”

姚老太太心情大好，語氣都難得慈祥了幾分。

“奶奶，您看，我對這個楚聞肅瞭解的太少，你和他過去的事情，我全然不知情，想要想辦法，也不知道怎麼做才合適。如果可以，您能不能把你們之間的過往同我講一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