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掛綠
越山家的荔枝成熟時，高考也臨近了。
這日傍晚，越山偷偷問女兒：“高考沒幾天了。你不去鼓勵鼓勵駿驍？”
令梅沒轍的白了眼她爹一眼：“我和駿驍哥是純潔的兄妹情。”
越山扯嘴直笑：“你說真的？兄妹情？你真沒一點兒喜歡駿驍？”
令梅點頭。反正她對駿驍暫時沒有男女之情。
得！越山收了笑容。女兒的心思不能猜，也猜不透。只是有些犯愁有些喜：駿驍這樣的孩子閨女都看不上，嗯。我女兒眼界實在是高。
“就算是兄妹情，你也應該去鼓勵鼓勵哥哥的嘛。”他打量女兒的神情，“咱家出了事，他可是隔三岔五的跑來關心你。你可不能沒良心啊。”
令梅被爹講得心煩意燥。
“行行行。我去看看他還不成？”
越山這才滿意。
荔枝長得都差不多，令梅是怎麼分辨出來的呀？
令梅一眼看去，竟然是根珊瑚墜子。紅珊瑚可不便宜，入手輕輕的，還帶著少年的體溫。仔細看，還真是一小截嬰兒手指大的紅珊瑚，瑩潤美麗。珊瑚上方鑲了枚大孔珍珠——金元寶發出輕蔑的聲音：貝殼粉壓成的珍珠。不值錢。
越山震驚後也回過神：“你不會搞錯了吧？”
玉芝咬牙：打就打了。他們家絕不可能讓一個農女進門！
朱大夫一把奪過妻子手裡被蹂躪的荔枝：“別浪費好東西。”幾下剝了塞嘴裡，滿嘴的甜汁沁涼，肉厚核小，甜美至極！驚得他不住打量這袋子荔枝，越山家裡的荔枝樹難道又是什麼新品種嗎？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常作嶺南人。我今天才明白東坡先生的心境啊。”臨別在即，朱大夫望著仙雲山緩緩落下雲霧，第一次生出了不捨之情。
“令梅來了呀。”朱大夫夫婦正在院子裡乘涼。朱大夫起身，“你看你，怎麼還帶了這麼多東西呢？”
沒有。
他嘗過自家的荔枝，雖然不知道品種，但皮薄肉嫩，蜜汁豐盈，老甜老甜的還是脆口的。可好吃了。
脆生生的黃瓜，紋路漂亮的絲瓜，紅彤彤的番茄，鮮嫩鮮嫩的小雞毛菜和空心菜，永不缺席的菜心，看著就覺得賞心悅目。
令梅腹誹：你懂什麼，這顆珍珠是釦子，爲了穿鏈子的。
令梅問：“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想考哪所大學呢。”
令梅鼓掌：“爹你真的太聰明瞭！”
玉芝泄憤似的，指甲刺破了手上的荔枝，粘粘的汁水流得滿手都是。
駿驍聞聲而出。
蕭越山想了會兒，自己也覺奇怪。當年這棵樹可遠沒現在樹冠成蔭茂盛強壯。反而有些焉焉的。而且從來沒有結過果，所以村裡也沒人在意過它。
令梅睜大眼：“所以是因爲這棵老樹，所以您才選在這邊造房子？”
朱大夫不悅：“農家女怎麼啦？什麼年代了你怎麼還有這種腐朽的思想？”
蕭越山道：“我也不知道。造房子時它就已經長在這兒了。”
令梅頷首：“是所好學校。你一定能考上的！”
蕭越山怔住，不可思議的擡頭望著樹上不多的果實：“掛綠？這是掛綠？”
玉芝也是笑臉相迎。她丈夫今年評個勞模板上釘訂了。多虧了令梅把功勞送到丈夫頭上吶。
令梅見到摘下的荔枝時，突然呆了呆。
她收起笑容提醒越山：“爹，這事您可得保密。”
玉芝帶著薄怒責怪丈夫：“你幹什麼？”
於是令梅帶著一大籃子蔬果和兩斤荔枝，騎著自行車來到了朱大夫家的小院前。
令梅略微激動的道：“爹你看看這個果子。紅紫相間，果身中間有一道綠痕！”她極快的剝了一枚，幽香撲鼻，凝脂而不溢漿。口感比尋常荔枝的軟糯多了份爽脆，甜度更勝十倍！核小肉足，美味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瞇著眼睛無限享受，“爹。這是掛綠啊！”
金元寶繼續挑刺：手編的鏈子，更不值錢。
令梅只問他：“爹你在兩廣呆了這麼多年，有吃過比咱家荔枝更好吃的不？”
玉芝嗤笑，不就是荔枝嗎？轉身進廚房收拾令梅帶來的菜去了。
金元寶哇哇叫了起來：喲，這小子這小子——呸！
他當然知道廣州增城曾經出過掛綠這個荔枝中堪稱極品的品種。但也正因爲掛綠成爲貢品後，百姓飽受官史的勒索，爲自救，果農索性砍光了掛綠。從此之後，世間再無掛綠的影子。聽說，增城外郊的西園寺僅存著一株四多百年的掛綠古樹，已經成爲國寶級的存在了。
越山信了七八分。聲音也有點兒顫了：“明白。和山葵一樣。咱們要‘徐徐圖之’。”
令梅興奮的繞著果樹轉了幾圈。有這麼一株掛綠的母樹，將來能繁衍出多少後代呀！
令梅笑道：“送給朱大夫沒關係。他們不是本地人，壓根不認得掛綠。”
“你在上海住的是小洋樓。我在首都住的是四合院。你覺得咱們家這種環境，適合令梅嗎？”
令梅被逗得掩面直笑。
朱大夫瞧著妻子，認真的道：“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只在乎兒子喜歡誰。他要是看中令梅，令梅又是個好的。我們難道還要棒打鴛鴦？”
玉芝心裡氣苦：“我那是爲了誰？令梅已經考上了一中。說不定將來還真能考上大學。你難道真想兒子娶她不成？”
玉芝暗裡無奈的瞅了丈夫一眼。
“是呀。”令梅低頭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我就喜歡種田種果子。駿驍哥，說來你不相信，我覺得我自己呀，生來就是屬於仙雲山的。”
少年沉沉的心意啊。
令梅沒好氣：關你屁事。
少年的眼裡剎時抖落了滿天的星光。
“爹——”她舉起枚紅豔豔的果子，“咱家這荔枝樹是什麼品種？”
此時院裡的氣氛有些微妙。
“我也覺得我沒問題。”駿驍自信滿滿，“你呢？還想考農林大學嗎？”
駿驍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塊紅色的枝狀物：“送給你。算是慶祝你考進高中的禮物。”
朱大夫喊了聲：“駿驍。令梅帶她家的荔枝來了。你快來嚐嚐。”
她擡頭對駿驍一笑：“好漂亮。但是，是不是太貴重啦？”
越山自己也覺得，這是他吃到過最好吃的荔枝。
朱大夫古怪的看了妻子一眼：“要是令梅真能考上BJ的大學，還有啥配不上駿驍的？”
“帶些咱家新收的菜去。對了。我再去摘些荔枝。”
蕭家的菜那是極好的不用說。荔枝卻是當地常見的水果，不值幾錢。但即使天色昏暗，玉芝也看得出這袋子荔枝鮮紅飽滿，個頭又大，驚讚一聲，“你家的地啊，種什麼都好！”
“你幹什麼？有點眼色好不好？”朱大夫瞪了妻子一眼，“令梅這時候來，肯定是給咱兒子加油的。你也知道你兒子的心思。這種事情只能疏不能堵。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時候就別那麼頂真。”
“這支小珊瑚是我前年趕海時在海灘邊撿到的，沒花錢。我特意配了珍珠串成項鍊。”駿驍得意，“鏈子都是用我孃的絲線手編的。你喜歡就好。”
玉芝怔了怔，不可思議的道：“她就是個農家女！”
越山遲疑問：“那這荔枝還要不要送駿驍？”
但是自己第一眼見到它時，也不知道爲什麼，覺得它就應該是自家院裡的樹。
朱大夫反而拉了妻子進屋。
駿驍笑了，彎腰一個紳士禮：“參見仙雲山女神蕭令梅。”
“BJ醫科大學。”駿驍望著北方，“我祖父曾經就讀的學校。”
令梅握緊珊瑚再三衡量。她本想拒絕，又不好讓年輕人傷心，影響他的高考。只好先接了過來：“那我先收下了。謝謝你。”
“怎麼啦？”越山問，“這樹有什麼特別？”
駿驍看著令梅鮮妍的笑容，比吃了仙丹還要神清氣爽。
他們已經沒有多少相聚的時光了，不久他們就要天各一方。爲了今後的重聚，蕭令梅，請一定要努力啊。
“蕭令梅，記得我在BJ等你。”
“朱駿驍，記得請我吃遍BJ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