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頭頂依舊茫茫多的人。
小宋絲毫不敢有所怠慢。
第二個出題先生依舊面生，他也沒了第一位先生那般健談，只是機械式地出題。
嗯……在宋玉看來，完完全全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不止是他。
甚至乎接下來的幾個都是這般。
出的題也倒還好，都是《論語》中的內容，也沒超綱。
而底下場上的人，也都緊張地看著場上，有人也還叫來書童，前去取來紙筆，也當場寫起了題目。
只是……
當他們發現自己都比不過宋玉。
有些宋玉都能寫出來的題目而他們寫不出來時，他們才焦躁地扔掉了手中的毛筆，嘟囔著。
“這是什麼破筆，竟然連字都寫不出來。”
要麼就是。
“這墨不行啊，都沾不上。”
但總歸就是一點，不會寫字的是那些筆墨紙硯，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此刻的宋玉卻是完全沒心思顧忌其他。
只是全心全意地對待著眼前的這些題目。
高臺之上。
一襲硃紅色官袍，滿身富態的中年男子笑道：“孫大人，你覺得宋玉能否闖過這第一關？”
孫州牧握著手中的精美瓷盞，淡笑道：“真要連這書山都上不去，那就活該他是個假的。”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只發現他眼神古井無波，絲毫看不出動靜。
難道他和宋玉真的沒關係？
可據自己的暗探傳回來的消息來看，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
正想著。
底下的人羣卻忽地一陣驚呼，驚得高臺之上的人也朝書山那邊看去。
只見不知不覺中，宋玉已然到了第十二級臺階之上。
但這卻並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地方，以宋玉的才能，要是連十二級臺階都上不去，那才奇怪。
真正讓他們驚訝的，是這第十二級臺階之上的題目。
幾分鐘前。
只見那鬚髮皆白的出題老先生一手負後，一手持書放在身前，微微彎著身子，笑道：“宋家小兒可曾準備好？這書山你也登了三分之一了，再往上，可就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了。”
小宋理了理被風吹散的髮絲，拱手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學生自當盡力。”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老先生重複了幾句，又捋著鬍鬚仰天暢笑道：“好，說得好！有著一句話，你就當得這神童二字。”
“只不過老夫說了也不算，還得你自己親自試試。”
宋玉再一拱手。
此刻，底下那些觀試的文人們也嘀咕了一下這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禁眼神一亮。
今日哪怕沒有見到那宋玉成爲神童，只是收穫了這句話，也是不虛此行了！
書山臺階之上，老先生終於說出了此次考覈的試題，也就有了後來人們驚呼的那個場景。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寫下句。”
宋玉沉默了。
“什麼？”
“這纔上到第十二級臺階，就變成了《詩》？那再往上該會是什麼？”
“就是，這宋玉纔是幼孩院啊，別的幼孩院的孩子連《論語》都還沒背全，竟然就要他背《詩》。”
也有那麼些說風涼話的人。
“他不是自詡神童嘛，要是連《詩》都不會，還怎麼寫詩？”
場中絕大部分都能聽懂，但有些武夫就不知道了。
比如說那個穿著水火鎏金袍服的老宋，此刻他正愣頭愣腦地扭頭問道：“娘子，這《詩》是什麼啊？難不？”
施二孃到底也只是名女子，讀過幾年女子書院，對於這些卻是不是那麼清楚，又只好扭頭看向那文人哥哥。
施青松此刻也是捏著木椅的扶手，臉色難看。
“難！對於有些剛上童生院的少年來說都不是很能明白，更別說玉兒還在上幼孩院了。”
《詩》是什麼老宋不懂。
但這幼孩院和童生院他倒是明白。
此刻聽了大舅哥的解釋之後，他當即就坐不住了，往旁邊摸了幾下都沒摸到自己的水火棍後，才醒悟自己坐在何地。
只好青著個臉，咬牙道：“他們莫不是欺負俺們玉兒沒人不成？！”
瞧他這模樣，施二孃實在不想再打擊他，只好將目光又投向場上。
另一邊的趙婉卻不是很擔憂，她相信這《詩》難不倒宋玉。
她擔心的是後面的試題。
這才十二級臺階就變成了《詩》，很明顯那出題人是將這書山分成了三份，前十一級考的是《論語》。
那麼十二到二十二這部分考的就會是《詩》。
可再往後呢？
還能考什麼……
宋玉擔心的也是這。
其實他在昨晚的時候，和州牧府那邊有過一次交流，嗯……打的依舊是趙審言的旗號。
對面雖然沒有將題目告知。
但卻告訴了宋玉此次考覈的流程。
比如說這第一關會是書山，又比如說前十一級臺階考得會是《論語》，還是最簡單的從前往後寫。
中間十一級臺階依舊是《論語》，只不過考的是從後往前。
只有最後十一級臺階纔會是《詩》。
可現在才十二級臺階就出了《詩》的內容，這說明什麼？
說明那孫州牧欺騙自己？
怎麼會？！
自己竟然和他達成了這次的合作，那他自然不可能會在這樣的小事上欺騙自己。
再說，他真要不願意跟自己說實話，那不告訴自己就是了啊！
至於這樣欺騙自己嗎？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說明，他也被騙了，他也不知道這次考覈的具體內容……
在這揚州，在這金陵城內，他這個揚州州牧既然連這種事都把握不住。
想著宋玉扭頭朝那高臺方向冷笑一聲，才提筆寫下，“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高臺上。
孫州牧聽著題目，也沒氣急，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往後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
難道真的跟趙審言說的那般。
自己太仁慈了？
所以底下一些村子裡的百姓只知揚州有個吳通判，卻不知道還有個官兒更大的孫州牧。
想著他瞇眼瞥了眼坐在自己不遠處的那個富態中年男子。
恰好遇見他也朝孫州牧這般看來。
兩兩相視。
這位富態吳通判忽地心中一緊，自己這次的試探，似乎有些過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