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舊城，北果巷。
望著老康家門口的幾名招生辦老師，周圍的鄰居紛紛投來探尋目光。
康思俊也算‘小有名氣’，八歲才上一年級，比同齡人晚了整整兩年，倒不是康父捨不得那幾百塊的學雜費，主要是學校不肯收。
不愛說話，雙目無神，整天渾渾噩噩的模樣，在外人眼中，完全是個智力障礙患者和自閉癥兒童。
“康先生，建議您給他換一所特殊教育學校。”
“康先生，坦白來說，康思俊與其他小朋友不一樣，如果把他放在一個正常的教學環境，我怕他跟不上學習進度，反而會加重他的病情。”
“康先生，……”
不知道被拒絕了多少次，康父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纔把康思俊送入了外城的一所民辦小學裡。
一羣看熱鬧的人，還以爲是學校扛不住壓力，要把康思俊退學呢。
“唉，康國傑的爲人不錯，可惜老天爺不長眼，給他塞了一個傻兒子。”
“六嬸，這幾個人是幹嘛的？”
“從衣著打扮來看，像是老師，難道是學校那邊想讓俊俊退學？”
三三兩兩的人，壓低了嗓音，聚在一起討論著。
六嬸則是一個五十來歲、面相乾瘦的女人，住在康家對門，也是第一個竄出來湊熱鬧的人。
聽到街坊的詢問，她不太確定地回答道：“好像是什麼山海大學招生辦，打算讓俊俊去讀大學。”
“俊俊才八歲，讀哪門子的大學？”
“六嬸，你不會聽錯了吧？這也太離譜了？”
“山海大學？我聽朋友提過，貌似是山海集團旗下的教育產業，辦學資質還是三本。”
“扯犢子！就康國傑家的傻兒子能讀大學，我特麼就能倒立吃翔！”
“……”
衆人的竊竊私語，雖然故意降低了語調，但相隔不過七八米，自然傳入了康國傑的耳朵裡。
他面色難堪，頹然嘆了一口氣，衝著帶隊的招生辦老師道：“李老師，我兒子的情況，你們可能不瞭解，這裡面肯定是有誤會。”
作爲一名父親，他經常幻想著，一覺醒來後，康思俊可以恢復正常。
至於大學？
哪一個父親不想兒子能考上大學？
但山海大學的招生辦老師，嘴裡所說的話著實魔幻，自家兒子剛上一年級，連加減乘除都搞不明白，若是讓他去讀大學，不是白白鬧笑話嗎？
“康先生，看來不瞭解狀況的人是您纔對，康思俊的智力遠超常人，或許正是因爲這一點，才造就了他孤僻的性格。”
“我們此行的目的，便是想給他做一次檢測，倘若一切無誤，山海集團不僅會承擔他的治療費用，還會特招康思俊同學進入山海大學深造，並免除所有費用。”
李陽暉侃侃而談道。
他給康思俊的評語是‘性格孤僻’，並沒有使用‘自閉癥’和‘智力障礙’之類的詞彙，讓康國傑不由地心生好感。
“那…那好吧。”
康國傑點點頭，最終同意下來。
“去拿一套測試卷，最高難度的。”
李陽暉轉過身，對著一旁的同事說道。
“幾位老師裡面請，家裡比較小，還請擔待！”
康國傑略顯拘束，連忙邀請李陽暉進屋說話，畢竟巷子口原本就窄，一直堵在門口，確實影響路人的通行。
“康先生，客氣了。”
李陽暉溫和地笑了笑，隨即跟在康國傑的身後，擡腳走進了對方的家裡。
兩室一廳的自建平房，整體差不多六十個平方米，看似五臟俱全，但每個房間都顯得極爲逼仄，包括客廳在內，在擠進來五名招生辦的老師後，頓時就沒了下腳的地方。
康思怡拉著康思俊，怯生生地站在角落，主動把沙發給讓了出來。
簡單的布藝款式，雖有些老舊，但卻清洗地非常乾淨。
“李老師，請坐！”
康國傑一邊忙著請幾位老師坐下，一邊招招手，示意廚房裡的妻子，趕緊泡上幾杯熱茶送來。
“康先生，時間也不早了，咱們先辦正事，讓康思俊同學做一份測試卷如何？”
李陽暉擺擺手，拉住康國傑，開門見山道。
“應該的，俊俊，過來跟李老師打聲招呼。”
康國傑連連應聲，然後拉著康思俊，把他按在了沙發上。
只是和往常一樣，康思俊依舊是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康思俊同學，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山海大學的招生老師李陽暉，這是一份入學測試卷，如果你能及格，我們就會錄取你。”
李陽暉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哪怕康思俊壓根不理睬自己。
他深知這類患有阿斯伯格綜合徵的天才少年，往往會認爲，自己的思想與常人格格不入，要麼覺得是自己的問題，要麼覺得是其他人的問題。
從而造成孤僻的性格，不善與人溝通，乃至不願與人溝通。
但在智力方面，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俊俊，你明白李老師的意思嗎？”
康國傑半蹲著，輕聲喚道。
“去山海大學，能夠遇到像大哥哥那樣的聰明人嗎？”
康思俊沉默不語，就當所有人都以爲，這個自閉癥兒童，根本不會做出迴應時，他居然開口了！
儘管回覆了李陽暉，但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全程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面。
大哥哥？
李陽暉一愣，接著想起陳先生是春申人，立馬反應了過來，於是笑呵呵地回道：“當然沒問題。”
要知道，山海大學的教師團隊中，仿生機器人佔到了70%的比例，無論是半導體物理學還是高等量子力學，屆時均由超級科學家的‘意識複製體’擔當講師。
康思俊接觸到的老師，必定是全球一頂一的聰明人。
同時，他也看出來了，康思俊的語言溝通能力並不差，只是不愛說話而已。
“筆！”
康思俊的眼睛裡，突然聚起了一抹神采，攤開一雙稚嫩的小手，衝著李陽暉說道。
康國傑和妻子微微一怔，他們極少看到兒子這副神態，平日裡，基本都是一副木訥無神的表情。
最喜歡的做的事情，便是在十字路口的新華書店裡發呆。
好在他性格安靜，不吵不鬧，書店的工作人員也並未驅趕。
“給！”
李陽暉從隨身包裡，取出一筆黑色中性筆，鄭重其事地遞到了康思俊的手中。
康思俊接過筆，趴在茶幾上，先是翻了一遍李陽暉準備的測試卷，臉上竟然浮現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不屑。
“太簡單了嗎？”
李陽暉暗暗思忖道。
智力超羣的天才，本身就具備不可思議的學習力和領悟力，普通小孩還在學習‘1+1=2’時，他們就已經能通過自我學習，輕鬆完成高中、甚至是大學的全部課程。
譬如北莓洲的阿達拉，在九歲時就拿到了兩個學位；以及漂亮國的神童威廉，在七歲那年，便收到了哈弗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所以，康思俊的表現縱然令人心驚，但仍然還沒超出李陽暉的預期。
畢竟他的核心工作，就是在世界各地收羅天才兒童，所見所聞，當然與衆不同，
“沙沙沙——！”
康思俊解題的速度極快，連草稿紙都不用，不管是物理還是數學題，統統採用心算。
李陽暉站在後面，手裡捧著一份試題答案，一一比對著。
“C！”
“D！”
“B！”
“……”
“全對！”
李陽暉臉上的笑意愈加濃郁，難怪陳先生要特意打招呼。
從康國傑的態度上不難看出，康思俊大概率沒經過專業系統的學習，僅憑自學能力，就能達到這個水準，實屬不易。
“思怡，俊俊是什麼時候學會寫字的？”
康國傑把女兒拉到一旁，小聲問道。
“我不知道呀。”
康思怡同樣充滿好奇，儘管康思俊的字體一板一眼，毫無筆鋒和美感，但至少讓人看得懂。
“康先生，我們出去談，讓康思俊小朋友專心解題。”
李陽暉見狀，朝康國傑使了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