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是那麼地暗,穿行在山林野地間,時不時衣服被沾上一點溼氣,不多久原本被山火烤得極燥的迷彩服也差不多被浸透了,溼漉漉分不清到底是清晨的霧水還是身上的汗水。
徐勝文不時摸了摸被燒成大小不一洞口的褲子,因爲(wèi)天尚未亮,倒不用擔(dān)心某些沒被覆蓋的部位暴露在陳小婕的面前,但那些部位不時被一陣陣涼意觸碰上——那是將起的霧水,他依舊不由自主地憋紅了臉,走路也顯得更慢了。
“你還能走嗎,要不休息一下吧!”陳小婕誤會了徐勝文的意思,在那裡駐足不前。
“沒、沒事,我想我們應(yīng)該在天亮之前走出這裡的!”
“真的能行嗎?”陳小婕已經(jīng)感受到了徐勝文明顯的疲態(tài),但猶自十分信任地點了點頭。
“真的,走吧!”徐勝文說完拔腿就走,冷不丁嗡地一聲,頓時眼冒金星,原來一米開外是顆不起眼的小樹,這一下剛好和他撞個正著,這一下除了疲乏和飢餓之外,鼻子眼睛乃至整個前額一片刺痛。
“你不是……說自己練過嗎,怎麼也撞上了?”陳小婕擔(dān)心之餘卻有點想笑,因爲(wèi)徐勝文被撞上的前一刻,還剛剛說自己是夜訓(xùn)的尖子,哪裡有樹哪裡有什麼障礙物不用眼睛、憑感覺就能知道,這一下牛皮當(dāng)場穿幫,陳小婕不由自主地漾上了一絲笑意。
“不好意思,我是太累才……”想解釋一下,突然感覺這樣未免太不謙虛了,徐勝文訕笑一聲:“其實在山林走夜路和樹木什麼的磕磕碰碰很正常,我們慢點吧……”
一言甫畢,嘩啦一聲。一片樹枝搖動的聲音,陳小婕也撞上了一棵樹,只是她和徐勝文不同,身子嬌嫩,再加上一夜的折騰,這一撞蹲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小婕,怎麼了!”徐勝文玩下身去,伸出手欲將她拉起。
“天快亮了嗎?我們能不能等天亮了再走?”陳小婕沒有讓徐勝文將她拉起:“其實我很喜歡。真的,這樣走在大山裡,累了就乾脆也睡在大山裡,體會清醇霧氣的纏繞……幾乎是夢,可我一直期望有一天經(jīng)歷這樣的夢!”陳小婕真像說著夢話一樣,徐勝文站在一旁倒似成了多餘。
“可是小婕,我們是在執(zhí)行任務(wù),送你回家也是我必須執(zhí)行地任務(wù)!”徐勝文一把將陳小婕徑直拉起。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微微顫抖,一點也不比自己狀態(tài)好多少。
“我來揹你吧,你一個女孩子,累了一夜……”徐勝文猛地一使勁、將她攔腰抱起,這才發(fā)現(xiàn)陳小婕身上也是溼漉漉的,手臂碰到陳小婕額頭時發(fā)現(xiàn)那麼地燙。
“小婕,你高燒了?”顯然她的身體受不了這種冷熱交替的考驗,這個時候竟然出現(xiàn)了高燒癥狀,徐勝文有點慌亂了,在這黑夜的山林裡。他無法送陳小婕去接受治療,
“別、你都累成這樣了!”陳小婕掙扎著想從徐勝文懷裡下來,可疲乏加高燒她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了。只是象徵性地動了幾下,就安靜了下來。
“別擔(dān)心我,我能行的,真的,小婕!”磕磕碰碰中,徐勝文抱著陳小婕穿行在漆黑地山林中。每一步都是那麼地吃力。突然感到懷中的陳小婕沒有一絲動靜了。徐勝文咯噔一下,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這才幾分鐘,已經(jīng)是越來越燙了。
“能行嗎,小婕?……別急,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家的!”但無論他說什麼,懷中那個人竟是再無一絲反應(yīng)了,徐勝文越想越怕,突然瘋了一般狂奔起來,竟是再無一絲疲意了,那密佈山林的大樹小樹,也似懂得人心似地,竟是沒有再爲(wèi)難徐勝文。
山林在後面狂退,白天都要走上大半天的密林竟很快被徐勝文衝出,只不過除了手中這個人,他已經(jīng)再不會顧及其他了,依舊在狂奔,穿越一條條街道,一幢幢建築物,黎明時分,終於到了上次陳小婕就醫(yī)的那家醫(yī)院。
“醫(yī)生呢,有沒有醫(yī)生,救命??!”空蕩蕩的醫(yī)院走廊裡,只有徐勝文地聲音在響著,天色尚早,顯然醫(yī)院尚無人正式上班。
“誰啊……要看病到這裡來登記!”不遠處的值班室裡一個護士打著呵欠,探出頭望了望,突然發(fā)現(xiàn)徐勝文和他手中的陳小婕模樣恐怖嚇得驚叫起來。
原來此刻的徐勝文兩人,不僅衣服被燒出了一個個大洞小洞,連頭髮也被大火烤得一叢叢的,再加上身上的血跡和泥污,赫然像個野人一樣出現(xiàn)在那裡。
“你等等,我馬上叫醫(yī)生!”護士撥響值班醫(yī)生
同時,卻也撥響了110電話,一邊心情忐忑地關(guān)上房面再也不敢出來了。
不久幾個醫(yī)生匆忙趕到,將陳小婕接進去的同時,有意無意似地將徐勝文請進了另一間房子裡,似乎把門關(guān)上,徐勝文內(nèi)心的一塊大石頭被搬,根本沒有顧及其他,因爲(wèi)實在太累,隨地一躺頃刻間進入了夢鄉(xiāng)。
醒來時,一牀潔白地被子蓋在身上,手上綁了一條管子,上面掛的幾瓶液體正不斷往徐勝文血管裡滴。
“啊、怎麼我也……”徐勝文剛想說什麼,一個醫(yī)生推門而入:“您別動,您都昏迷了三天了,要不輸液,或許還要久點!”
“三天?”徐勝文疑惑地問道:“那那個女病人呢,我是說我送進來的那個!”
“海明集團地陳小姐嗎,昨天她們公司過來把她接走了,她可一直擔(dān)心您呢!”醫(yī)生匆忙間把徐勝文手上的輸液管重新理了理:“當(dāng)時那麼早,您帶她過來治病的時候身上那個樣子,我們以爲(wèi)是壞人呢,後來才知道您就是徐勝文徐英雄,公安局的同志不來,我們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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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按理說我們半年前都見過您,那次也是送陳小姐來看病吧.可當(dāng)時您身上臉上到處都是傷痕累累,又是泥又是血根本辨別不出人,因此我們的值班護士才報了警……”
“原來這樣??!”徐勝文尷尬地陪笑著:“那我這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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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說呢,徐英雄,您可是公安局的鐘局長和老洪一起幫您換洗地衣服,當(dāng)時那泥和血地弄了幾臉盆,這兩位首長眉頭都不皺一下,真是讓人敬仰啊!”
“是兩位首長幫我換洗地衣服?”徐勝文地臉倏地紅了,卻又不由自主地涌上一層暖意:“怎麼這樣折騰我竟一無所知呢?”
門吱呀一聲打開,鍾局長和老洪赫然出現(xiàn)在門口,這會徐勝文更有點尷尬了。
“怎麼了,大老爺?shù)臅樇t,怕我們見了你地光屁股嗎!”老洪的聲音粗而直爽,徐勝文欲站立敬禮,卻發(fā)覺手臂正在輸液。
“行了,你在治療,敬禮行注目禮就行了!”老洪語氣莊重起來:“你們8好樣的,那麼大的山火硬是靠著百把幾十個漢子將山火撲滅了,那——可是和天鬥??!”
“是,首長同志,我能打聽些事嗎?”
“是不是想知道其他人的狀況?”老洪雙眼緊盯著徐勝文,又是一聲嘆息:“你算好的,除了偶爾幾處燒傷或者一些被撞傷的部位,你所以睡了這麼多天,或許是太累了……可你們8,包括指導(dǎo)員和連長,還有大部分戰(zhàn)士,都是大面積的皮膚被燒壞,很多部位不得不進行植皮手術(shù)……”
老洪話未說完,徐勝文已經(jīng)驚得嘴巴都哆嗦起來了:“真的,他們現(xiàn)在在哪裡,我想去看看……”
“看看也得等你輸完液吧,他們和你一樣也就在這家醫(yī)院,這會也差不多都該醒了!”鍾局長搖了搖頭:“你們8100名戰(zhàn)士,受傷住院的近50名,這場山火實在厲害啊!”
突然外面一陣蟋蟀的腳步聲響起,老洪猛地將虛掩的門打開,數(shù)十名身穿病人服裝的男子簇擁在外面,一個個是那麼地熟,很多人臉上身上還綁著紗布,赫然正是指導(dǎo)員和連長他們。
“連長、指導(dǎo)員……你們都還好嗎!”徐勝文不知該說些什麼嗎,嘴巴動了動,緊咬著雙脣再也不吭聲了。
“還好,都沒事,當(dāng)兵的破點皮流點血不算什麼,對吧!”指導(dǎo)員對著連長說,肩頸部位綁了一層紗布,那是被嚴(yán)重?zé)齻徇M行了植皮手術(shù),
連長則不同,半個臉部被包了起來,顯然他被燒傷的是臉部,他一聲不吭,也只是默然點了下頭。
突然一個拄著柺杖的人驀地映入徐勝文的眼簾,竟然正是一向好強的謝天保。
“天?!阍觞N了?”徐勝文十分吃驚地望著他。
“沒什麼,我命大,那麼高摔下來——沒死!”謝天保默然將臉轉(zhuǎn)了過去,然後蹣跚著一拐一拐自顧離去,徐勝文怎麼叫也根本沒用。
“他是救曹司令的時候一起摔下懸崖的,曹司令中途掛在灌木叢中,這小子幸好被一根藤蔓擋了一下,所以只是傷了條腿,那腿……”指導(dǎo)員說到這裡哽咽了一下:“那腿或許還要觀察一陣,如果不行,也可能要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