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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完結(jié)章

辦公室裡, 兩個男人見了面。

陳欒站著,陸臻坐著,兩個人沉默地對視了約莫半分鐘之後, 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陸臻沒讓樑庭離開, 不過他自己感覺到氣氛的詭異, 不好待下去, 所以悄無聲息地走出辦公室, 給陸臻留一點空間。

但他又放心不下陸臻,所以站在門邊沒走遠(yuǎn)。

陳欒是什麼樣的人,他調(diào)查過很清楚。過去他和簡瑤一起唱歌搞樂隊, 抽菸打架一把好手,完完全全就是個不良少年, 絕非善茬。

和他比起來, 陸臻過去那點業(yè)績簡直不算什麼, 已經(jīng)屬於很乖的那一類了。

陸臻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他很瘦, 形銷骨立,單眼皮,臉色蒼白,容貌英俊,尤其是側(cè)臉, 依舊能看出少年時候的清秀。

陸臻打量著他, 這傢伙年輕時候夠資格當(dāng)他情敵, 倒也不意外。

誰不喜歡好看的人, 簡瑤當(dāng)初選他當(dāng)男朋友, 還動過真心,可以想見這傢伙年輕的時候不知道能帥成什麼樣子。

遠(yuǎn)看著...的確是個帥小夥, 但是不能近看,近看,就能看出他眼瞳混濁,嘴脣乾燥發(fā)紫,皮膚也很差,有病態(tài)的感覺。

和他的瘦削相比,陸臻的身材簡直不要太健壯了。

終於,陳欒沉不住氣率先開口:“陸總,您好。”

他不自覺便加了敬語,把自己的地位放低。

陸臻今時不同往日,早已經(jīng)不是過去那個初出茅廬的混小子了,他是星辰的董事長。

而今的星辰,發(fā)展速度之快,知名度之高,也是令人瞠目結(jié)舌。

前段時間,他們甚至還上過央視臺的新聞聯(lián)播,報道側(cè)重於宣揚這幾個年輕人打拼創(chuàng)業(yè)的故事,宣揚他們敢爲(wèi)人先的拼搏和創(chuàng)新精神。

由此可見,他們的事業(yè)正處於蒸蒸日上、勢不可擋的時期。

此時此刻,站在這高端奢華的辦公室裡,對著這個男人西裝革履、面無表情的男人,陳欒感覺自己氣息都要薄弱幾分。

儘管陳欒竭力地保持鎮(zhèn)靜,但是在他面前,他的氣場還是弱了許多。畢竟...男人的自信心永遠(yuǎn)只靠一樣?xùn)|西支撐,那就是事業(yè)。

陸臻在他面前可以保持泰然自若的姿態(tài),可是陳欒只能僞裝淡定。

“陸總,您今天叫我來,有事嗎?”

陸臻也懶得跟他寒暄扯淡,直入主題道:“離簡瑤遠(yuǎn)點,我可以當(dāng)什麼事都沒有發(fā)生?!?

陳欒看著陸臻,終於心裡燎起了些微怒火。

他憑什麼這般高高在上地對他講話,不就是仗著有幾個破錢麼。

男人一旦憤怒,也會生出些虛張聲勢的勇氣:“陸臻,你知道簡瑤爲(wèi)什麼要見我嗎?!?

“我不想知道,但我只想讓你今後消失在她的視野裡,如果你做不到,我會幫你做到。”

就連門外的樑庭都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沈括沒讓陸臻做研發(fā),而是讓他跟著鍾愷負(fù)責(zé)市場,這是相當(dāng)明智的選擇。

這麼長時間以來生意場上爾虞我詐的歷練,已經(jīng)讓他整個人脫胎換骨,首先氣魄上就不輸給任何人。

陸簡教過他,生意場上與人打交道就是一門藝術(shù),就算心裡慌得不行,面上也必須強(qiáng)裝鎮(zhèn)定。

所以這會兒和情敵間的較量,很明顯能看得出來,陸臻技高一籌。

陳欒憤憤地看著陸臻,情緒已經(jīng)開始不穩(wěn)定了。

一旦對手的心理防線崩塌,勢必會露出破綻,所謂言多必失,陸臻就是要逼他憤怒,讓憤怒沖垮他的理智。

“你真的很囂張?!标悪瑾熜@對他說:“不過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話,簡瑤也不必要這樣千瞞萬瞞,甚至不惜花錢收買老子?!?

說完這句話,陳欒打量著陸臻的神情,但是讓他失望的是,陸臻並沒有露出他所期待的表情,也沒有追問,就只淡淡地發(fā)出一個“哦”字

“難道你不好奇,她究竟瞞著你什麼事?”

陸臻淡淡一笑:“我需要去好奇什麼嗎?”

“她一直都在騙你,你也不好奇?”

“她騙我什麼,騙我錢啊還是騙我色?”

陳欒控制不住自己,情緒激動地說:“她的腿,她的腿很難看!她以前...”

“夠了。”

陸臻打斷了他:“做生意講究一個契約精神,你既然收了她的錢,就應(yīng)該替她守口如瓶,這不用我來提醒你吧?!?

陳欒深深地望著陸臻:“難道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我需要在乎什麼,她人都是我的?!?

“陸臻,既然你是做生意的,那我問你,如果想買了喜歡的商品回家,卻發(fā)現(xiàn)商品有瑕疵,難道你不想退退貨嗎!”

陸臻忽然站起身,表情冷了冷。

簡瑤說過,自己曾經(jīng)被傷害過,被拋棄過...這幾乎成了她青春時期籠罩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

面前這男人,當(dāng)時就是這樣的想法吧,把她當(dāng)成是...是能隨便丟棄的商品。

陸臻感覺噁心至極,也憤怒至極,他無法容忍自己心愛的女孩被人這般輕薄。

陸臻難以在保持理智,他揮手就是一拳,穩(wěn)穩(wěn)落到那男人的臉上。

陳欒趔趄著退後,撞倒了一個茶幾櫃,然而等他要還擊的時候,樑庭和幾個保安衝進(jìn)來,架住了他。

“把他給我趕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他?!?

陸臻說完,背過了身去。

“陳先生,請回吧?!彼麑﹃悪枵f。

陳欒知道眼下情形,他佔不到任何便宜,只能怒氣衝衝地離開。

樑庭目送他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再回頭來看陸臻。

陸臻重新坐回到他的辦公椅上,扯了扯領(lǐng)帶,罵了聲娘,氣得發(fā)抖。

倒還算沉得住氣,只給了一拳,要換他以前的性格,興許人都要躺著出去了。

樑庭笑著對他說:“剛剛很酷?!?

陸臻氣呼呼地說:“老子想卸他一條腿。”

樑庭不無欣賞地說:“但你忍住了。”

他揉揉鼻子:“我覺得他有點不對勁?!?

“你也看出來了?”

“嗯?!?

陳欒摸打火機(jī)點菸的時候,手在不住地顫抖...

“幫我查查,他是不是在...”

陸臻沒有說後面兩個字,但樑庭心領(lǐng)神會,明白了他的意思。

*

晚上,陸臻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以前他是家裡的大少爺,家裡僕人都有好幾個,十指不沾陽春水,不過脫離家庭開始獨立生活之後,陸臻也老老實實學(xué)會了做飯。

飯菜呈上桌之後,他還點了燭臺,準(zhǔn)備和簡瑤來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

很快,門邊傳來鑰匙入孔的聲音,陸臻站起身迎向簡瑤:“瑤瑤,我做了你最喜歡的...”

話音未落,簡瑤徑直走到他面前,攥住了他的衣領(lǐng):“爲(wèi)讓你自作主張!”

“瑤瑤...”

“誰讓你見他,誰讓你自作主張...”

陸臻臉上的笑容終於湮滅了,他扯開了簡瑤的手,一字一頓地說:“簡瑤,我是真心的?!?

“我問你爲(wèi)什麼自作主張!”

“我是真心...”

“陸臻你王八蛋!”簡瑤臉頰漲紅,已經(jīng)完全失控,揚起手便是一巴掌。

“我是真心要跟你走完餘生?!?

他說完這句話,簡瑤的這一巴掌也落了下來,但是在距離他臉頰不過毫釐的位置停住。

我是真心要跟你走完餘生。

這句話,他說得堅定而決絕。

簡瑤的手顫慄著,全身都跟著顫慄...她捂住了自己的臉,無助地蹲了下去。

“他都告訴你了對不對,我是個醜八怪,看著都讓人噁心...”

陸臻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望著她——

“你真的以爲(wèi)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簡瑤的身子驀然一顫。

“不就是燙傷,多大的事兒?!标懻橥虼巴?,漫不經(jīng)心說:“老子屁.股上還有胎記呢?!?

“……”

簡瑤本來在哭的,聽到他說這個話,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陸臻將她拉起來,坐到沙發(fā)邊,摟著yao替她擦乾淨(jìng)了眼淚。

“別說你腿上有疤痕,就算你沒腿,裝假肢,老子只要認(rèn)了你,就會疼你?!?

簡瑤眨巴眨巴溼漉漉的眼睛,望著他:“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睡覺跟頭豬似的,老子怎麼弄你都不醒,我就...看了?!?

簡瑤猛地望向他,本能地?fù)P手又要打他,陸臻連忙躲開:“哎哎,開玩笑,沒有,我怎麼敢,借我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歉咧挟厴I(yè)的時候知道的?!?

“畢業(yè)的時候?”

簡瑤沒有想到,她竭力所要隱瞞的一切,其實他早就知道了,更沒有想到,那麼早就...

想想也是,其實這些事,不難打聽,街坊鄰里都知道,她自以爲(wèi)能瞞天過海,以爲(wèi)只要自己不說,他就永遠(yuǎn)不知道。

也是夠傻的。

他裝了這麼多年,一直在騙她,只爲(wèi)了保護(hù)她那顆可憐的自尊心。

當(dāng)年那個母親早死、父親酗酒而無人照料的女孩,很小的時候,便學(xué)會了自己照顧自己。

一次意外,她燒開水的時候不小心踩滑,水壺裡滾燙的開水濺出來,燙壞了她的一雙腿。

左邊大腿上留下了永遠(yuǎn)無法復(fù)原的疤痕,右邊小腿也有,難看而醜陋。

“我覺得吧,有時候我確實會因爲(wèi)漂亮而去喜歡一個人?!标懻樘托奶头蔚貙λf:“但是不會因爲(wèi)漂亮,去愛一個人。”

“就像我的前女友,挺漂亮一女孩,我也想過要去愛她,可做不到,我不愛她...你知道爲(wèi)什麼?”

簡瑤搖了搖頭。

“因爲(wèi)她不值得我愛。”陸臻認(rèn)真地看著她:“但你值得。”

就在他說出“值得”的那一瞬間,簡瑤的心結(jié)彷彿驟然鬆解,過去自以爲(wèi)放不下的一切,全都煙消雲(yún)散了。

是啊,她是那麼好的女孩,腿傷算什麼,她完完全全配得上陸臻的一生所愛。

簡瑤問他:“那...你想看嗎?”

“可以嗎?”

“可以,我給你看?!?

他說過,真心想要跟她走完餘生,簡瑤相信他。

幾分鐘後,簡瑤【...】掉了【...】,站在他面前,手緊緊攥著著長T的衣角,很緊張。

陸臻盯著她看了許久,沉默著,沒有說話。

簡瑤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臉頰泛著潮紅,滿心忐忑。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我理解?!彼剀X這說:“我不會生氣,我...”

陸臻忽然開口,打斷了她:“所以,就這樣?”

“???”

“就這樣啊。”

簡瑤茫然:“你還要怎樣?”

“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嗎?”

她搖搖頭。

陸臻拉著她走到沙發(fā)邊,坐下來,放她坐到自己的...上:“你知道老子怎麼想嗎?!?

他反覆問完又不回答,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簡瑤預(yù)感到這傢伙腦子裡肯定沒裝好東西。

“你知道白蘿蔔麼,上面大,下面小的那種,我以爲(wèi)你的腿...”

簡瑤一把捂住他的嘴:“好了,住口?!?

不用說了。

陸臻抱著她,用臉頰去蹭她的頭髮:“真的,我每天都再猜,這到底得醜成什麼樣啊才能讓你這麼敏感,沒想到就...就燙了幾塊疤痕而已,我特麼還以爲(wèi)你的腳變成大蘿蔔了呢?!?

“……”

簡瑤無言以對。

陸臻輕鬆的態(tài)度讓她感覺長期壓抑在心裡的石頭重重落了地。

但同時,她也能明白...陸臻是在故作輕鬆,他是在安慰她的情緒。

“謝謝你?!焙啲幫嬲\地說:“陸臻,謝謝你?!?

“謝我什麼???”

“所有的一切?!?

謝謝你愛我。

所有的殘缺、壞脾氣、自卑與不堪...都因爲(wèi)這個少年滿心熱忱的愛,變得輕飄飄,一切自以爲(wèi)放不下的,其實都沒那麼重要。

那天晚上,陸臻格外溫柔,溫柔得簡直要融化了似的。

簡瑤從來不知道,她的男人,那個曾經(jīng)熱情而莽撞的少年,而今穿上西裝就開始裝逼扮酷的傻大個,竟然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面...

陸臻吻過著她的【t】,滿眼憐惜,滿腔柔情,每一分鐘就要將她融化。

*

陸臻知道,陳欒不會輕易放過他,但他沒想到他會做的這麼絕。

簡瑤腿上有疤痕的消息,被一篇娛樂小報報道之後,迅速在網(wǎng)絡(luò)上蔓延開來。

網(wǎng)友們很難想象,他們心目中宛如女神一般存在的簡瑤,腿傷竟然會有這樣的缺陷,難怪她平時從來不穿短褲和裙子呢。

“這也...太可怕了?!?

“我真的很喜歡她,沒想到她竟然瞞了這麼久。”

“既然要當(dāng)藝人,還帶有點職業(yè)素養(yǎng)吧,說白了藝人就是賣身,身上有這麼嚴(yán)重的缺陷,還當(dāng)什麼藝人啊?!?

“樓上說話太難聽了,簡瑤又不是演員,是歌星好吧,只要唱歌好聽,別的不重要。”

“算了,以後不會追她了,我無法想象女神毀容的樣子。”

“簡瑤我永遠(yuǎn)支持你!”

……

現(xiàn)在簡瑤的公司樓下也擠滿了記者,只要簡瑤一露面,他們便一窩蜂地聚攏過來——

“簡瑤,你腿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你是故意隱瞞傷情的嗎?”

“公司知道這件事嗎?”

這段時間陸嫣推掉了所有的通告,陪在簡瑤身邊,幫她一起度過難關(guān)。

“你們能不能別問了!”

陸嫣憤慨地望著他們,大喊道:“就算沒有良心,但你們好歹也是個人吧,能不能不要像蒼蠅一樣!”

簡瑤在保鏢的護(hù)送之下坐上車,她抱著膝蓋,瑟瑟發(fā)抖。

陸嫣輕撫著她的背,讓她冷靜下來。

簡瑤的公司給她開了長假,希望她好好休養(yǎng),不要理會外面的事,先把身體養(yǎng)好再回來。

這件事發(fā)生不久之後,陳欒就經(jīng)“羣衆(zhòng)”舉報,因聚衆(zhòng)吸du被警方抓獲。

這段時間,簡瑤的病情越發(fā)嚴(yán)重,很多時候在家裡,一個人莫名其妙地哭,情緒很崩潰,總說對不起,也不知道在和誰說。

陸臻公司都不去了,每天陪著她,帶她出去散步散心,給她講笑話逗她開心。

陸嫣毫不懷疑,因爲(wèi)這件事的催化,都不用等到孩子生下來,簡瑤很快就會撐不住。

簡瑤很不喜歡看醫(yī)生,更不喜歡吃藥,每次陸臻都要連哄帶騙給她喂藥,有時候簡瑤將藥藏在舌尖下面,等陸臻不注意的時候,吐出來扔掉。

陸臻當(dāng)然不會讓她得逞,給她爲(wèi)了藥之後的四十分鐘裡,他都會目不轉(zhuǎn)睛地守著她,直到藥片在她嘴裡完完全全融化。

簡瑤滿嘴苦澀,又開始哭,開始砸東西,打陸臻,鬧得家裡雞犬不寧...

陸臻只能耐著性子安撫她,陪著她,簡瑤哭夠了,就會抱著陸臻睡覺。

她難得會有幾個小時清醒的時候,滿心愧疚,好幾次對陸臻說算了,放棄她,她真的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般不堪的模樣。

陸臻察覺到她有輕生的念頭,所以現(xiàn)在無論做什麼事,他都要把簡瑤帶在身邊。

很像他當(dāng)初帶女兒的情景。

陸嫣聽樑庭說,那時候,陸臻這個單身奶爸也是走哪兒都揹著她,開會董事大會的時候,還拿著奶瓶給她餵奶。

現(xiàn)在的陸臻容貌依舊年輕,但是陸嫣已經(jīng)能從他身上感覺到當(dāng)年父親的影子。

後來,陸簡給陸臻來電話,說幫他聯(lián)繫了一家高端私人醫(yī)院,這家醫(yī)院治療抑鬱癥國際領(lǐng)先。

這也是繼星辰事件之後,父子倆第一次心平氣和地通電話。

陸簡年齡大了,漸漸已經(jīng)沒有過去那種倔強(qiáng)固執(zhí)的心性了,現(xiàn)在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和兒子孫女重歸於好。

中秋節(jié)的時候,陸臻和陸嫣終於回了家,陸臻還把簡瑤也帶著。

那是簡瑤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主動要求吃藥,她不想給陸臻的家人留下糟糕的印象。

吃飯的過程中,簡瑤連話都不敢說。孟知寧和陸簡說話也是平心靜氣,雙方似乎都有些小心翼翼。

這頓飯吃得前所未有的和諧,一家人很少能有機(jī)會,這般溫存和諧地坐在一起。

不管經(jīng)歷了什麼事,終究...是一家人。

陸臻接受了父親示好的幫助,帶簡瑤去了他介紹的私人療養(yǎng)院,經(jīng)過小半年的藥物治療和心理干預(yù),簡瑤的情緒平和了很多。

在她病情穩(wěn)定下來之後,陸臻向沈括遞交了辭呈。

他準(zhǔn)備要帶著簡瑤去環(huán)遊世界,幫她徹底擺脫抑鬱癥。

沈括駁回了他的辭呈,只說職務(wù)保留,給他開一張無限期的帶薪休假條。

陸臻感動得當(dāng)場擁抱了沈括,沈括別過臉,用力扯開他的手,一臉嫌棄。

接下來的半年時間,陸嫣時常就會接到來自於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和信——

“我們在墨爾本暫住了一段時間,簡瑤很喜歡這裡,樓下有小酒館,她在裡面唱歌,大受歡迎,她說相比於聚光燈和萬衆(zhòng)矚目喝彩,其實她更喜歡這樣的生活。同時我們還掙夠了接下來的旅費?!?

“簡瑤說北海道的風(fēng)很溫柔,帶了海鹽的味道,但我總覺得是魚腥氣,爲(wèi)此和她爭辯了很久。”

“帕米爾高原的杏花開了,但我們的車在荒無人煙的荒漠裡拋錨,幸好遇到了當(dāng)?shù)啬寥?,不然以後你就是沒爸媽的小孩了!”

……

陸嫣收到的最後一封信,是簡瑤寫給她的,配了一張她在天山腳下的自拍照,照片裡的女孩戴著墨鏡,披風(fēng)四散,她的臉上似又恢復(fù)了初見時的笑容,自由自在,宛若山巔刮來無拘的風(fēng)。

信的內(nèi)容是——

“小嫣,你是這個世界送給我最好的禮物,我永遠(yuǎn)捨不得離開你?!?

看著這行字,陸嫣感覺她一定知道了。

她是她生未謀面的媽媽,重生回來,她陪伴了她一整個青春,他們是母女,也是閨蜜,分享女孩子之間最私密的情事,相互照顧。

陸嫣擡頭,看著那個盤腿坐在茶幾地毯上,拿著螺絲棍,專注修理電視遙控器的沈括。

她覺得人生從來沒有一刻,如這般圓滿。

而那段時間,陸嫣總感覺很輕,渾身都很輕,彷彿要飄起來了似的。她預(yù)感到,或許自己離開的時候到了。

她捨不得離開沈括,捨不得讓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生活,如果有可能,她願意永遠(yuǎn)這樣陪著他。

可是她終究不屬於這個世界。

那天晚上,沈括因爲(wèi)工作的事情有些煩躁,兩個人因爲(wèi)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拌了嘴,沈括很生氣,那晚不太溫柔,...了三次。

他喜歡看她眉頭緊皺、閉上眼...繃直的樣子。

有時候男人很難剋制自己對於某些事情的索取,陸嫣最後都...他了,他也沒放過。

那晚沈括睡得極沉,沉到了谷底,絲毫沒有察覺到女孩坐起身,打開了書桌的小夜燈。

她給他留了一行字,然後撩起髮絲,附身吻住了他的眉頭。

第二天早上,沈括難得一覺睡到了十點,醒過來的時候,滿室荼靡還未散去。

陸嫣已經(jīng)離開了。

他並沒有多想,她的工作很忙,這個時間應(yīng)該早就出門了。

桌上放著熱氣騰騰的早飯,沈括看了看時間,也來不及吃東西,抓起一個饅頭叼嘴裡,匆匆出了門。

走出小區(qū)的時候,門衛(wèi)處有一封陸臻寄來的信箋,沈括隨手將它放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然後驅(qū)車去了公司。

中午,他回想到昨晚的“不溫柔”,有些小忐忑,心虛地給陸嫣打了一個電話,想問她有沒有乖乖吃午餐,但是陸嫣沒有接聽。

她工作很忙,有時候接不到電話是常有的事。

沈括沒有多想,放下電話,順手拎起了陸臻寄回來的一封信,緩緩拆開。

按照往常慣例,陸臻會寄來一張明信片和一封信,不過這一次,信中只有一張來自臺灣眷村的明信片。

沈括走到落地窗邊,迎著明朗的日光,看到明信片後面寫著一行字:“閨女,發(fā)生意外情況,嘿嘿,環(huán)遊世界旅程中止,我們要回來了!在家裡乖乖等我們哦!”

明信片上還畫了手牽手的三個小人簡筆畫,是幸福溫馨的一家人。

沈括當(dāng)時並沒有多想,順手將明信片夾入書頁內(nèi),準(zhǔn)備晚上帶給陸嫣。

下午開會的時候,他忽然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焦躁,一直在想陸臻說的意外情況。

能有什麼意外情況中止旅途,無非...簡瑤懷孕了。

念及至此,沈括驀然站起身,將正在做季度彙報的員工嚇了一跳。

不等衆(zhòng)人反應(yīng),沈括大步流星走出了辦公室,摸出手機(jī)給陸嫣打電話。

無人接聽...

一直都無人接聽。

沈括彷彿瘋了般...開車找遍了所有她有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公司、錄音棚、甚至連她常去的便利店都找了。

一無所獲。

晚上,沈括邁著虛浮的步伐回到家,家裡黑漆漆沒有開燈,他心裡最後的一絲期望都湮滅了。

沈括最後一次給她打電話,發(fā)現(xiàn)手機(jī)竟然就在家裡,屏幕上顯示了三十個未接來電,都是他打給她的。

桌上還放著今天早上的早餐。

沈括注意到,早餐盤下面,似乎壓著一張信箋紙。

他的心驀然一顫,忽然不敢去看那封信。

原地站了十分鐘之久,沈括顫抖的手終於伸到信紙上,將它拾了起來——

“沈括,你這個王八蛋!”

昨晚她都快恨死他了,不過......

“作爲(wèi)懲罰,就先離開一段時間吧,但是、但是很快會再見面!”

“這段時間,你要保持規(guī)律的生活,好好健身,不可以熬夜晚睡。我可不想再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jīng)變成了油膩大叔,那樣我就不要你啦!

“唔...還有,不可以隨便勾搭女孩子,讓我知道你就完蛋了?!?

“我們約定吧,你就到學(xué)校的高三教學(xué)樓等我,我答應(yīng)你,一定回來?!?

“還有啊,沈括,雖然你知道,但我還是要說,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最後一行字,看得出來有淚水侵染的痕跡,第一筆落筆很久,留下來一個墨水侵染的小圓點——

“沈括,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勿念啊...”

彷彿胸腔裡所有的氧氣都被抽空了,沈括踉蹌著退後了兩步,緊攥著信紙,靠牆坐了下來。

每一次的呼吸,心臟都抽搐著疼得無法自抑。

**

十八年後。

陸嫣猛地睜開眼睛,腦子裡忽然空白了一片,頭頂?shù)陌谉霟舸痰盟难劬τ行┥邸?

全身的痛覺一瞬間開啓,她不僅皺了皺眉。

“媽呀,好痛!”

“醒了!嫣嫣醒了!瑤瑤你快來,閨女醒了!”

陸嫣一聽就知道,是自家老爸的粗嗓門。

她視線望身側(cè)擡了擡,看到病房的門打開,簡瑤提著保溫飯盒跑進(jìn)來,撲倒她的病牀邊。

“寶寶,感覺怎麼樣?”

“唔...媽媽?”

真的是媽媽!

她整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又瘦削,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眼角含著笑紋,雖然皮膚不再如少女時那樣充盈,但是也並沒有鬆弛,依舊保持著緊緻,僅看容顏,也不過三十出頭的美婦。

陸嫣一看到她就知道,是媽媽,她是媽媽!

她伸手想要去摸簡瑤的臉,可是一動彈,就感覺全身的關(guān)節(jié)都在疼。

簡瑤握住她的手,安放於身側(cè)輕輕撫了撫她的耳鬢髮梢,溫柔地說:“醫(yī)生叮囑了,不要亂動,你好好休息吧?!?

“媽...媽媽。”

陸嫣貪婪地看著她,眼角落下一滴眼淚,她的嗓音喊不出聲,可是她一直在叫媽媽。

你沒有離開,你沒有死,真的太好了...

陸臻一張大臉湊過來:“只叫媽媽不叫爸爸,老子平時白疼你了。”

“爸...”

簡瑤推開陸臻:“你別弄她,讓她好好休息?!?

陸臻不敢不聽簡瑤的話,給陸嫣捻好了被單然後坐在牀邊守著她:“醒過來就好,你擔(dān)心死我們了?!?

“到...到底怎麼回事?”

“你出車禍了?!标懻閾u搖頭:“跨年夜,你和你葉叔叔出去買菸花,一酒駕的,把車開到人行道上...”

“車禍嗎?”

陸嫣皺皺眉,不對,這和她記憶裡的畫面不對,她記得,自己是從沈宅出來之後,被汽車撞了。

沈宅,沈括!

一想到他,陸嫣的腦袋疼得厲害:“爸,沈括...沈括他...”

她一提到沈括,陸臻和簡瑤同時對視一眼,眸子裡涌起意味深長。

“嫣嫣,你...想起他了嗎?”

“想起誰?”

“過去的一切,沈括,還有我們...”

我們的青春年少。

陸嫣眨巴眨巴眼睛:“我記得,沈括讓你破產(chǎn)了?!?

陸臻愣了愣:“這、這都哪年老黃曆了,你只記得這個???”

陸嫣不解地望著他,面露困惑之色:“我聽不懂你的話,什麼老黃曆?”

“你難道不記得我們小時候...”

陸臻還要說話,被簡瑤一把拉住了手:“嫣嫣,你先不要想那麼多,好好休息?!?

說著她將陸臻拉出了病房,來到走廊邊——

“你就不要總提醒她,讓她自己想起來最好?!?

陸臻撓撓後腦勺:“當(dāng)年你剛懷上,她就消失了,爲(wèi)這件事沈括恨了我們多少年,我不想讓他再這樣等下去了...”

“嫣嫣想不起來,能有什麼辦法,你這樣去提醒她,很奇怪?!?

陸臻說到底,還是於心有愧,當(dāng)初陸嫣的離開,所有人都心碎了。

沈括整整頹了半年,終日把自己關(guān)在陸嫣的房間裡,不見人,也不上班...

整個人都垮了。

樑庭和葉迦三天兩頭往陸臻家裡跑,守著簡瑤日益漸大的肚子。後來閨女出生以後,這倆人成天守著這小傢伙,盼著她一天天長大。

而沈括再也沒有露過面,也沒有見過她。

乃至她後來年幼兒園,讀小學(xué),初中,高中...沈括都沒有參與她的生活,他彷彿成了她人生的局外人。

陸嫣跟樑庭和葉迦淇的關(guān)係好極了,一直管他們叫樑爸爸、葉爸爸,這倆男人慢慢就懂了——沈括從不露臉是絕對明智的選擇。

這特麼一露面...就是要當(dāng)爸爸的節(jié)奏?。?

雖然倆人心裡苦,但小丫頭既然拿他們當(dāng)爸爸,他們也只能認(rèn)了,當(dāng)爸爸也行吧,反正只要陪在她身邊,怎樣都行。

陸嫣被家裡三個牛逼轟轟的老爸寵得簡直無法無天,上學(xué)以後成了學(xué)校裡的霸王花,沒人敢惹她。

開玩笑,星辰集團(tuán)的三大巨頭都是她爸,這種宛如開掛一般的人生,誰惹得起。

久而久之,陸嫣的離開的傷痛漸漸地淡了,小小嫣的出現(xiàn)讓他們重新振作了起來,把全世界最好的疼愛都傾注在了她的身上。

這次車禍,倒是沒有大礙,輕微的皮外傷外加一點腦震盪。

陸嫣只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想起了上一世沈括對陸臻所做的一切。

蟄伏隱忍,一朝出手,將陸臻十年經(jīng)營與心血,盡數(shù)毀於一旦。

而這些事情就宛如南柯一夢,在現(xiàn)在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過。

她不知道,因爲(wèi)她的重生,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軌跡,陸臻沒有和陸簡鬧崩,沈括和陸臻重歸於好,簡瑤也沒有死...

可是她獨獨失去了重生後的這一段記憶。

孟知寧和陸簡各自都沒有再婚,晚年的時候竟然復(fù)婚了,吵了一輩子,鬧了一輩子,晚年時期終究還是重新走到了一起。

倒沒有別的原因,一則爲(wèi)了整合兩姓集團(tuán),把他們辛苦打拼的半壁江山都留給自家的兒女,二則,也是爲(wèi)了老年之後相互有個照應(yīng)。

前塵往事,盡數(shù)付諸一笑。

陸嫣醒過來之後,發(fā)現(xiàn)很多事情都變了,好像上一世所有的遺憾,醒過來之後,都已經(jīng)被盡數(shù)填補(bǔ)了。

爲(wèi)什麼會這樣,她百思不得其解。

這幾天,樑庭和葉迦淇都來看過她,給她帶了不少營養(yǎng)品,還陪她打遊戲。

雖然一切都好像都很完美,可是有時候,陸嫣還是會感覺心裡空蕩蕩。

好像...丟了特別重要的東西,可是她想不起來丟了什麼,現(xiàn)在的生活已經(jīng)非常幸福了。

她過去二十多年來的人生,都是無比幸福的,有疼她寵她的父母,還有兩個視她如己出的“乾爸爸”。

陸嫣出院的那天,熱熱鬧鬧,幾個爸爸保駕護(hù)航,將她從住院部接出來。

陸臻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簡瑤提醒他好幾次,不要開車打電話,陸臻掛掉電話之後,踟躕地說:“他來了?!?

車後座,簡瑤挽著閨女的手,漫不經(jīng)心問:“誰來了?”

陸臻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迴應(yīng),只調(diào)了調(diào)後視鏡,陸嫣注意到,後面跟著一輛黑色的賓利。

簡瑤回頭望了望,忽然有些忐忑。

陸嫣當(dāng)時並沒有在意,直到轎車駛?cè)牖▓@車庫,她從車上下來,看到後面那輛賓利車停靠在家門口的街道邊。

車上的人沒有下來,隔著黑漆漆的車窗,陸嫣感覺到車裡的人似乎在看她。

她回頭問陸臻:“爸,那個車一直跟著我們哦。”

“嗯...”

陸臻知道,沈括應(yīng)該不會下車,畢竟這麼多年以來,他從來沒在小丫頭面前露過面。

或許,他只想看她一眼吧。

葉迦淇下車,攬著陸嫣的肩膀回屋,笑著說:“不用管他,咱們回屋,咱們的生化危機(jī)還沒有通關(guān),你陪我打完。”

聽到說要打遊戲了,陸嫣立刻性質(zhì)高漲,回頭衝樑庭招招手:“樑爸也來?。 ?

“好,你們先玩?!?

等葉迦淇帶著陸嫣進(jìn)屋以後,樑庭走到賓利車邊,敲了敲車窗。

車窗落下來幾釐米,只能看到車裡男人一雙漆黑的眸子。

這麼多年以來,沈括容貌幾乎沒怎麼變過,但這一雙眼睛,卻越發(fā)深邃凌厲,宛如深不見底的黑潭,被他掃一眼,都能感覺到陣陣寒意襲人。

失去至愛的這些年,他太孤獨了。

“你要不要...進(jìn)屋?”樑庭問他:“和她聊聊?”

沈括搖了搖頭。

陸臻走過來,很無奈地說:“沈括,這麼多年,你該放下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如果陸嫣一直想不起過去的事情,陸臻也是絕對不會把她強(qiáng)行帶到沈括身邊的,哪怕她曾經(jīng)那樣深愛過他。

作爲(wèi)父親,陸臻絕對以女兒而今的幸福爲(wèi)主。

她喜歡誰,愛上誰,都是她的自由。

沈括望著那棟兩層的小洋樓,平靜地說:“看著她,不要再讓她出現(xiàn)任何意外,否則,我不會對你客氣?!?

說完,他關(guān)上了車窗,啓動了引擎。

“喝,你還威脅我了!”陸臻衝著賓利車遠(yuǎn)去的影子,吼道:“沈括,這麼多年,你纔是最慫的那一個好吧!”

……

那天下午,陸嫣和閨蜜約好了去看電影,不過電影上映前,閨蜜男朋友忽然和她鬧起了分手。

閨蜜在電話裡衝陸嫣哭訴了好一陣子,最後說要去找男朋友問清楚,終於掛了電話。

陸嫣站在電影院門口,手裡拿著兩張票根,有些無可奈何。

回家的途中,經(jīng)過北城三中的校門,她忽然頓住了腳步。

這裡是她畢業(yè)的高中,如今的校門經(jīng)過幾次翻修,氣勢恢宏。

陸嫣腦子裡忽然浮現(xiàn)了一副泛黃的畫面,畫面裡的北城三中的校門還是生鏽的鐵門,一個穿著黑T和舊球鞋的高瘦男孩,揹著斜挎包,從校門邊走來。

他的容顏和陸嫣記憶裡那個“大魔王”沈括的容顏重合了。

他對她淡淡地微笑,宛如夏天的風(fēng),那樣溫柔。

陸嫣鬼使神差地走進(jìn)了校園,教學(xué)樓經(jīng)過幾次翻修和重建,又加高了好幾層。

可是陸嫣腦子裡卻依稀還能看見老舊的樣子。

奇怪,她怎麼會有這樣的記憶...

香樟林盡頭,那棟據(jù)說風(fēng)水極好的高三教學(xué)樓,還保持著2000年最初的樣子。

這棟教學(xué)樓已經(jīng)沒有學(xué)生了,作爲(wèi)校史展覽而保留了下來,成爲(wèi)了整個北城三中最古老的歷史遺蹟。

陸嫣走到教學(xué)樓前,樓壁上已經(jīng)爬滿了綠油油的青苔,她依稀間能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階梯上,男孩蹲在她身邊,幫她仔仔細(xì)細(xì)地繫好攜帶,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頭。

男孩嚴(yán)肅地對他說:“不要摸我的頭?!?

於是女孩使勁摸使勁摸,邊薅邊笑。

男孩無可奈何,抓起她的手,趁周圍無人,低頭吻她。

畫面宛若泛黃的舊照片,一幀一幀在她的腦海中回放。

陸嫣順著爬滿了綠色藤蔓的牆壁小徑一直走,來到教學(xué)樓的後方,這裡有一個小池子,池子裡飄滿了浮萍,還有金色和紅色的鯉魚在遊動。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池邊,望著池子裡的錦鯉。

陸嫣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道背影——沈括。

夢境裡沈括是個大壞蛋,她讓老爸破產(chǎn),還把她留在了沈宅。

但...他後來放她回家了,還放煙花給她看。

陸嫣感覺腦子很亂,她很想討厭這個男人,可是她討厭不起來。

不,不僅不討厭,看著他挺拔頎長的背影,陸嫣莫名還會感覺臉紅和心跳加速。

這太奇怪了!她怎麼會對一個跟老爸同樣年齡的男人...臉紅?

就在她踮起腳尖,想要悄咪咪離開的時候,沈括忽然開口:“小嫣,過來。”

“唔...”

開口就叫小嫣,要不要這麼親密呀。

夢裡面他和老爸是死對頭,現(xiàn)實中,他是老爸的boss,無論是夢裡還是現(xiàn)實,她和這位大佬根本不熟啊!

陸嫣挪著步子,走到他身邊,乖乖喚了聲:“沈叔好?!?

沈括輕輕“嗯”了聲,不再言語。

陸嫣鼓起勇氣擡頭看他。

那一秒差點眩暈了。

柔和的暮靄映照著他的臉頰,英俊的五官宛如造物的雕刻,眉骨挺正,眼廓深邃,薄薄的脣如刀如鋒。

明明跟老爸一樣的年紀(jì)了,爲(wèi)毛...爲(wèi)毛他這麼帥??!

陸嫣一直覺得,自家老爸已經(jīng)是難得的帥了,可是和沈括比起來,老爸簡直...黯然失色!

“沈叔,你在這裡做什麼呀?”

沈括柔聲說:“等一個人?!?

“等人?”

“嗯。”

陸嫣不由得再度望向他,他那漆黑的眸子,正凝望平靜無瀾的池面。

“沈叔,你在等誰???”

“一個可能永遠(yuǎn)不會來的人?!彼f這話的時候,表情似乎有些傷感。

陸嫣的心忽然被刺痛了,巨大的悲傷噴涌而出,她喉嚨酸澀,甚至都有些想要紅眼睛了。

“如果那個人永遠(yuǎn)不來,你爲(wèi)什麼還要等呢?”

沈括坐在池邊,身形終於與她保持了一般高,他凝望著女孩,認(rèn)真地說:“因爲(wèi)我答應(yīng)過她?!?

“那你每天下班都來嗎?”

“嗯?!?

他在這裡等了二十載,無論颳風(fēng)雨雪,他每天都來。

陸嫣忽然覺得他一點都不可怕了,恰恰相反,他好可憐哦。

“沈叔,今天我陪你等,好不好?”

“好啊...”

他的喉結(jié)明顯滾了滾,嚥下喉嚨裡的酸澀。

陸嫣坐在他身邊,自顧自地說:“剛剛本來是去看電影的,結(jié)果閨蜜把我給水了。”

沈括溫柔地問:“小嫣,你喜歡看什麼電影?!?

陸嫣毫不猶豫說:“我喜歡看周星馳的電影?!?

沈括嘴角抿了抿:“是麼。”

陸嫣的鞋後跟有一搭沒一搭地磕著花崗巖牆面,漫不經(jīng)心地問:“沈叔你呢?”

“我也喜歡周星馳,他的《喜劇之王》,我最喜歡。”

“哇,那下次我們一起看?!?

“好。”

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身邊,他溫柔地看著她。

容顏一如當(dāng)初,未曾改變,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可是他卻已經(jīng)風(fēng)霜閱盡了。

但是無論他的這一雙眸子見過多少浮沉人世,無論他的心已然如何孤冷。但只要一看到她...

滿腔柔情,剎那間涌上心頭。

他和她一起坐在小池邊,看著遠(yuǎn)處的暮靄夕陽漸漸沉落。

“小嫣,你喜歡過別人嗎?”

“沒有哦,我爸不叫我早戀。”

“我喜歡過?!?

陸嫣好奇地看向他,他的嘴角淺淺地抿了起來:“喜歡她,是我一生的幸事?!?

————————正文完—————————

25.25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59.5972.7250.5088.吃糖26.26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50.5085.偷親85.偷親63.6370.7089.釋懷48.4875.7514.1460.603.365.6539.3923.23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4.43.381.縱容82.寵溺71.7149.4921.21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14.1429.29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33.3338.3811.1191.如山85.偷親83.留宿9.990.撐腰29.29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13.1378.7881.縱容80.完結(jié)章4.466.669.910.1091.如山55.5589.釋懷53.5348.4821.21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55.5550.5087.甜蜜18.18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90.撐腰51.5142.4272.7233.332.245.4581.縱容71.7166.663.319.19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19.19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21.21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44.4445.459.963.6362.6264.6478.7840.4032.3230.30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6.658.5820.20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76.767.718.18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65.6581.縱容88.吃糖77.7746.4627.27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26.26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51.5181.縱容61.6113.1344.4420.20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3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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