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拉先生，你恐怕對中國的現(xiàn)狀有些誤解。你應該問問你的同胞晚輩貝託魯奇先生，他會告訴你一個這兩年他看到的最新的中國。”

“犯罪整頓和經(jīng)濟開放是並不矛盾的，這也是截然不相干的兩個領(lǐng)域。每個國家都有刁鑽的人，不是麼。”

洛杉磯的一個公益酒會上，顧驁明明已經(jīng)喝得不行了，卻還要主動不經(jīng)意地拉住一個個評委會裡很有話語權(quán)的前輩大人物，以絕口不談電影的姿態(tài)，向他們聊起中國開放的近況，拼命消除這些古板的文化界人士的誤會。

與此同時，也會贈送一些文化交流的紀念品。

比如，剛纔被顧驁逮著尬聊的弗蘭克.卡普拉先生，就是一位好萊塢德高望重、已經(jīng)退休的大導演，號稱“好萊塢歷史上最偉大的意大利人”。人家今年會擔任奧斯卡的頭號頒獎嘉賓。

顧驁跟他的閒聊中，唯一擦邊提到電影的點，就是那句“你可以向你的同胞晚輩貝託魯奇先生打聽打聽中國現(xiàn)在是什麼樣子的”，其他什麼有拉票嫌疑的話都沒說。

這個尺度，無疑是哈維.韋恩斯坦這個後世好萊塢頭號拜票狂魔教給顧驁的。哈維最知道在好萊塢紀律嚴明的情況下，明明不讓你送禮物，但還是有哪些紀念品是可以送的。明明不讓你聊電影，但哪些擦邊的話還是可以聊的。

顧驁雖然以後不會再親自下場爲這種電影圈的髒事兒出力，不過偶爾體驗這麼一次，還是非常不錯的。他覺得從哈維那裡，可以學到很多東西，跟他在喬治敦學到的“旋轉(zhuǎn)門Lobby”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這樣天天“文化交流酒會”的日子，顧驁已經(jīng)過了將近一週了。

除了文化交流之外，顧驁還試過把摩托羅拉高爾文家族的人請來洛杉磯、好好大擺宴席招待、名義上是慶祝雙方商業(yè)合作的成功。而實際則暗搓搓地夾帶私貨，請傳媒界的不少人蔘與助興。

顧驁的女朋友蕭穗，也在他抵達洛杉磯後兩天來了，只不過公開的身份是《末代皇帝》的編劇之一，是爲了後續(xù)的頒獎季提前來洛杉磯旅遊的、順帶陪同顧驁出席一些活動。

看著男友每天爲國爲民，沉溺於酒國醉鄉(xiāng)，她也是心疼得不要不要的，每天回去後愈發(fā)溫柔體貼、悉心照料。

說句題外話，好萊塢對於合作編劇的規(guī)定，是“每個掛名‘編劇’的人，必須對劇本的貢獻度超過30%”。

至於這個30%怎麼認定，可以自行協(xié)商，如果不服的話，也可以提交行業(yè)協(xié)會的專門委員會評審——

如果是打官司打到美國的法院，法官也是不會直接就“誰有沒有達到貢獻度30%”作出裁決的，法官一樣會丟給專業(yè)的行業(yè)協(xié)會委員會來判。

所以，貢獻度絕不是簡單的看字數(shù)篇幅，比如《土撥鼠日》那樣的電影，哪怕你只想了一句“每一天醒來都是同一天”這個創(chuàng)意，你也屬於貢獻度超過30%。所以在好萊塢，在劇本領(lǐng)域指望靠剽竊創(chuàng)意、修改文字來實現(xiàn)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很難的。

因爲30%這根線卡著，也就意味著一本電影掛名合作編劇的人，最多隻有3個。

《末代皇帝》雖然文字改編工作大部分是蕭穗完成的，但貝託魯奇導演本人、以及他的文字助理馬克.派普羅也做了提綱挈領(lǐng)性的工作，讓劇本節(jié)奏更加適應好萊塢的衝突慣例，所以他們的名字在報的時候，都是掛在蕭穗前面的。

顧驁和蕭穗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事實上，他們都知道，要是編劇是個中國人，那麼“最佳改編劇本獎”連入圍的機會都沒有，把意大利人掛在前面，那還有點機會。

在這個問題上，作品質(zhì)量本身不是決定性因素。

……

“你不能再喝了，明天就是提名者午宴了，你再這樣身體吃不消的。我看不如讓**長派來配合的人去應酬好了，他們纔是正主嘛。”

酒宴結(jié)束，蕭穗把顧驁半架半抱弄回比弗利山的別墅時，忍不住心疼地埋怨。

哦，忘了說了，顧驁原先在加州的別墅，是買在舊金山灣區(qū)的，也就是硅谷，爲的是方便處理天鯤的生意。

不過這一次，他終於忍不住用蕭穗的名義，在好萊塢的比弗利山也買了個別墅，跟哈維一樣的一英畝半。花了六百萬美金。

這樣，他以後來南加州也有落腳的地方，不用再住五星級酒店。

房子這種東西嘛，到了顧驁這個級別，肯定世界各地都得有。

如今掰著手指頭算算：他在京城有仿.大觀園；在錢塘南北山路上各有半山湖景莊園；在香江有白加道那套從姓孔的那兒弄來、貝聿銘重新設計的山頂豪宅；在美國有華生頓波托馬克河畔的別墅、有南北加州硅谷好萊塢各一座莊園、還在西雅圖有個島主……

以後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怎麼能讓他們出面，他們出面就犯忌諱了，這都是哈維跟我強調(diào)過的。只有我的身份最合適，其他人只能打打下手。要不，咱就徹底包給哈維和他手下那些美國人。”

顧驁噴著酒氣，勉力迴應女友的憐憫。

蕭穗也是識大體的人，只能作罷，親手給顧驁倒了點解酒的熱茶。

因爲宿醉，一夜無話。

蕭穗跟顧驁已經(jīng)好幾年了，漸漸也從愛情向親情轉(zhuǎn)化，除了久別重逢時，依然如新婚一般激情。平時更多是淡泊寧靜的柔情，並不以枕蓆爲要。

凡是顧驁過度勞累的日子，蕭穗都會很默契地不去撩撥他。

第二天，顧驁強撐著不適，去參加提名者午宴前序的一系列儀式——午宴本身，顧驁並沒有資格去，因爲《末代皇帝》理論上跟他毫無關(guān)係，他當初的投資，是通過摩納哥公司的渠道投入的，他自己並沒有直接投錢。

充其量，只是顧驁作爲大股東的米拉麥克斯公司，參與了《末代皇帝》的在美髮行。但奧斯卡從來都是以製片方爲主的，發(fā)行方約定俗成只讓代表人或者特定高管出席，不會讓股東來的，因此米拉麥克斯這次的出席者是哈維。

就比如35年後，阿貍影業(yè)靠著一些七拐八彎的發(fā)行關(guān)係，好不容易跟《綠皮書》扯上點交情，那也只能讓高大鬆去露個臉，不會讓馬風本人去的。

臨近午宴進場的時候，顧驁正要把女朋友送進去，卻在酒店門口、見到哈維帶來了一個朋友，正是製片方的代表、摩納哥的卡洛琳公主。

“殿下，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祝你們今天心想事成，拿到足夠多的提名。”顧驁很紳士地跟對方握手。

恍然不覺之間，卡洛琳公主竟也有25歲了，比蕭穗還大一歲。她也已經(jīng)有一年沒見過顧驁，當下很是熱情。

當然，是那種純商業(yè)合作伙伴禮儀性的熱情。

哦，說句題外話，這一年多沒見，卡洛琳公主已經(jīng)另外二婚嫁人了，嫁給了一個50多歲的老頭兒、德國的漢諾威公爵。不過那老頭兒實際上不行，只是方便卡洛琳公主將來的子女繼承爵位。

反正法國人的脾氣嘛，二婚就不講究了。

卡洛琳：“這有什麼意外的？我不是應該來的麼。而且，前幾天你們似乎蹦躂得比我們這個製片方還積極。

看起來，投資那些你們有拿獎慾望的中國電影，真是一筆不錯的買賣。錢是我們投、我們賺的，你們還會給那麼多盤外資源，幫忙暖場拜票。”

“這沒什麼，”顧驁微微一笑：“我之所以奇怪，只是以爲王妃殿下會親自來呢，而且，也沒看到蒂芙妮。不管怎麼說，這說明王妃殿下已經(jīng)非常信任你的能力了，應該恭喜你。”

去年的戛納電影節(jié)，顧驁當時也去晃悠過了，知道當時摩納哥王室的影業(yè)公司，各種禮節(jié)性場合還是以凱莉王妃出席爲主。

今年的奧斯卡，凱莉王妃放權(quán)給大女兒了，也是對大女兒辦事成熟度的一種信任。

卡洛琳公主被顧驁這麼不著行跡地誇了一下，內(nèi)心還是挺開心的，坦蕩地說：“承你吉言了，我們真是有不少共同利益，希望今天有更多好消息吧。對了，蒂芙妮的事兒，也不怪你。

是她自己新鮮勁兒過去了，所以懶得再來見你，這次也就沒來美國。你能夠不聲張，就這麼當什麼都沒發(fā)生，那就最好。”

顧驁聽了，內(nèi)心不得不感慨：法國人就是好相處啊，沒感覺了一點都不粘人。

他也連忙開誠佈公：“哪裡話，是我的問題，再說了，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哦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其實就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本片的改編編劇之一。”

“公主殿下，很高興認識您。過去的就過去吧。”蕭穗也恰到好處地問候行禮，很奈斯的樣子。

“那樣最好，以後誰也不欠誰的，舍妹做事有時候確實挺魯莽的。”卡洛琳公主外交性地跟蕭穗握了個手，然後就牽著一起，進去參加午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