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晌我回我家了。我媽那麼不讓我回去我也不聽,我就是回去了。我的狗老死了,又換了個狗。它不認(rèn)識我衝我叫喚。我媽說,你叫喚個狗屁呀?不知道是家 人?還倒拿著個刷尿罐子的笤帚頭比劃著要打它。它就縮窩裡去了。一進(jìn)屋我就看鏡子,裡邊沒鳳梨。我,利民還有王鵬我們仨就坐我家西屋炕上喝酒,我和他們邊 喝酒邊吹牛,一直到很晚。晚上利民和王鵬都陪著我睡的。我一邊一個。我趴著炕沿抽菸,我問他們:“鳳梨埋哪兒了?”
王鵬說:“馬家山了。咋?你想看看她去?”
我說:“看啥呀看,人都死了,看有啥用?!”
王鵬說:“你說人家死了,今兒黑間就找你來。”
利民就罵他:“操你大爺去吧!你他媽不會說點(diǎn)兒吉利話兒?就他媽個逼的會妨人?”
王鵬就咂嘴:“嘖嘖嘖嘖嘖嘖嘖,還就向上了!”
利民就罵:“操你大爺去吧,裝肌勃王八犢子!”
王鵬眼睛就瞪圓了,“裝咋的?我樂意。你還想打我咋的?要不咱倆出去練練去。”
我板著臉說:“得個肌勃的了。別肌勃吵吵了。”我雖然好幾年沒把生 殖 器掛嘴上了,但一到這種環(huán)境,說出來聽著一點(diǎn)兒也不做作,可以說很自然。看來人骨子裡的東西是不會因歲月的流逝而流逝的。
王鵬說:“就是。吵吵個肌勃呀吵吵?沒人答理你來啥勁?跟鬧圈的豬似的,翻毛拱圈的還。”
利民說:“沒人答理你。你也不是個人,牲口組的。”
王鵬就急了,“你說哪呢?”
利民說:“沒說你,我說牲口呢。”
王鵬說:“敢說我,打你個逼樣的。”
利民說:“你打哪?別以爲(wèi)不答理你就是怕你了。哪打哪還不一定呢。裝肌勃啥呀?!”
王鵬說:“我打你你還不服吧?有能耐的跟我出去,咱出去單練。”
利民就爬起來了,說:“單練就單練,你以爲(wèi)我怕你咋的?”
說著倆人就都起來了,王鵬勾著利民肩膀說:“走唄?”
“走。”利民說。
我趴著說:“都拉倒吧,扯啥誕?瞎扯誕!”
王鵬放開利民說:“懶得答理你。”
“我還不願意答理你呢!”利民說。
我看著他們倆樂。王鵬就說,你樂狗逼呀樂?利民就朝王鵬說,樂你呢。
我沒心思和他倆摻和,我一直想鳳梨呢。他倆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半宿,都覺得沒意思了。然後就和我說話,問我?guī)稚赌亍N腋嬖V他們待著抽菸呢。他倆就一起說“操你大爺去吧”。
利民就先同意了,說回去和他媽說去。
他們倆都睡著了,我沒睡覺,我在回想我和鳳梨的每個溫馨的片斷。我在腦袋裡形象生動地演起了我給她拉風(fēng)匣的那段,我彷彿聽見了那啪嗒啪嗒的聲音,鳳梨說 過的話又在我腦袋裡說了一遍,我不由地笑了一下,只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我竟然在回到家的第一夜就夢到了鳳梨。我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很虛無的一 個地方,她沒穿衣服看著我掉眼淚。我就問:“鳳梨,你咋不穿衣服啊?你哭啥?”她也不說話,看著我哭。我就朝她走,她轉(zhuǎn)過身去了。我扶著她肩膀把她轉(zhuǎn)了過 來,就是一個不認(rèn)識的女人了。我著急了,一著急醒了。我看看鏡子裡沒鳳梨。
第二天王鵬和利民就帶我去九龍山了。我給她燒了紙,還上了墳土。就她的墳頭小,自打她死埋到這個墳圈子也沒人給她上墳土。我還挖了一個很大很圓的草坯放到了墳頂。我們仨都累了一身的汗,就坐在墳前歇著。王鵬說:“艾文,你不能總想她了。她死了。”
“我知道。”我說。
“你應(yīng)該找個了。”王鵬說,“要不讓我媽給你介紹一個,從我姥姥家那兒邊。”
“你還沒有呢操我啥心?”我說,“還是讓你媽先給你介紹一個吧。”
“我就喜歡艾靜,娶不到艾靜。我就打算當(dāng)和尚了。”王鵬說。
“你他媽沒完了?”利民不樂意地說。
“沒完了。”王鵬回答的很乾脆。
我笑笑:“許你當(dāng)和尚就不許我?”
“你和我不一樣。艾靜還活著,即使和不是人的結(jié)婚了還有離婚的希望。你就不同了,鳳梨已經(jīng)死啦!你沒希望啦。”王鵬說。
“你沒完了?”利民說。
“沒完了。”王鵬說。
“咋不死了去?!”利民說。
“我纔不死呢,我還盼著你死呢。你死了我就要艾靜。”王鵬說。
“你死我都不死。”利民瞥了王鵬一眼說。
我在一邊兒哈哈地笑。“王鵬,你看利芳咋樣?我媽想給利芳給你說說呢。”
“衝那死人我也不要。”王鵬回答的更乾脆。
“從我這都不給你。”利民說。
“倒貼我都沒眼睛夾。”王鵬說。
“想的比鮮花還美,誰倒貼你呀?”利民說。
“誰要哇!”王鵬說。
我就在一邊接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