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公安局門口會合!”
時光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把我和季樂拉遠遠地甩在身後。
去公安局少說也有七八站的路程,我終究是走不動的,每走一段路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只能蹲下來休息片刻,季樂拉不厭其煩地陪伴著我。
我擡頭望天,太陽發(fā)出強烈的光芒,灼得我眼睛發(fā)酸。
好熱啊!
“出門的時候太著急,忘了帶錢,不然我們就不必這麼費力費時地奔波,完全可以選擇坐出租車。”季樂拉一邊嘀咕,一邊拿出餐巾紙擦去我臉上的汗水,然後又擦擦她的額頭和臉,直到那張紙變得軟綿綿、溼漉漉的。
我遙望前面漫長的道路,想到白狼媽媽正被關(guān)在籠子裡受折磨,便咬咬牙說:“放心吧,我挺得住!”
我們走到公安局門口的時候,並不見時光的人影。
等了十幾分鍾,纔看見時光從一輛出租車裡鑽出來。
“這傢伙,打車也不叫上咱倆,害得咱倆一路辛苦!”季樂拉撅起嘴巴說,“奇怪,他怎麼比咱倆晚到?”
話音剛落,我們忽然看見出租車裡又鑽出一個人——趙老師。
我們迎上去。
“趙老師好!”我和季樂拉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趙老師不說話,只是看著我的眼睛,靜靜地笑。
“白歌,你和你媽媽的事我都告訴趙老師了。”時光冷不丁地說。
我嚇了一跳。
“趙老師,您相信嗎?白狼真的是白歌的媽媽。”季樂拉試探地說道。
趙老師這才把眼睛從我的眼睛上移開,反問季樂拉:“你相信嗎?”
季樂拉重重地點頭。
趙老師也跟著重重地點頭,看起來她很真誠。
一瞬間,我感動得真想哭。
“趙老師,您想辦法救救我媽媽吧,她被關(guān)起來了,一定很可憐,也很痛苦。”我抓住趙老師的衣襟懇求道,“求您了!”
“白歌,”趙老師摟住我的肩膀,“我願意跟時光來,就表示我完全信任你們,也十分願意和你們一起救你媽媽。我們一起加油!”
“好,我們一起加油!”季樂拉堅定地說。
時光很順利地帶著我們進入公安局,在副局長辦公室找到了他的叔叔。
那是一個魁梧的叔叔,留著乾淨的平頭,神情嚴肅,目光犀利。
時光很認真地把我們一一介紹給他,還很賣力地把我和媽媽的故事仔細地講給他聽。我第一次知道,像時光這麼粗枝大葉的男生,竟能把故事講得那麼細緻和感人。
時叔叔坐在高背椅子上,一會兒用握成拳的右手撐住下巴,一會兒雙臂緊緊地環(huán)抱在胸前,一會兒又站起身來回走。
我們的目光跟著他移動,眼睛裡全是企盼。
“叔叔,您幫幫我們,救救白狼吧!”時光懇求說。
時叔叔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大片綠色的矮黃楊,並不吭聲。
他似乎很難相信我的這個真實卻又神奇的故事。
我心裡很著急,剛想開口說什麼,趙老師一把抓住我的手,對我搖搖頭。
我們等待著時叔叔的迴應(yīng)。
“叔叔!”時光叫道,“您還有心思看風景,我們都快急死了!”
時叔叔終於轉(zhuǎn)過身來,目光從時光的臉上移到季樂拉臉上,又移到趙老師臉上,最後和我的目光相遇。
雖然外面氣溫很高,但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哦,我把空調(diào)的溫度調(diào)高一些。”時叔叔走到一臺櫃式空調(diào)前,按了幾下鍵。
“趙老師,”時叔叔側(cè)過臉說,“您也相信這個故事嗎?”
“是的,我相信!”趙老師肯定地說道。
時叔叔笑笑,搖搖頭。
“什麼意思?”時光瞪大眼睛,“叔叔,難道您不相信我說的話?”
“我只相信事實,”時叔叔一本正經(jīng)地說,“人死不能復生,也不可能變成另外一種生命繼續(xù)存活,這是我在上幼兒園時就懂的道理。你們說的故事,簡直是天方夜譚。要我相信,除非你們提供必要的證據(jù)。”
“證據(jù)?”我們?nèi)齻€面面相覷,“這也要證據(jù)?”
“沒有證據(jù),僅憑你們口口相傳,我沒法相信。”時叔叔說。
“畢業(yè)考試那天,我親眼看見白狼神秘地出現(xiàn)在教室裡,喂白歌吃東西,還跟她說話。我就是證人!”季樂拉認真地說,“我們考場裡所有的同學都看到了,監(jiān)考老師也看到了。”
時叔叔不爲所動。
“還有!”時光補充道,“在百貨大樓,在場的幾十個人都看見白狼救白歌,他們都是證人。”
“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時叔叔說。
我撲通一聲跪倒在時叔叔面前:“求您讓我見見白狼,只要讓我們相見,您就能聽見她喊我的名字,就一定會相信她就是我的媽媽。如果我欺騙您,請把我也抓起來!”
“快起來,你快起來!”時叔叔連忙把我扶起來,“讓你們見面是一個好辦法,不過,困難比較大。”
“叔叔,您就試一試吧,求您了!”時光去搖時叔叔的手臂,“要不我去求嬸嬸,讓她給您下命令!”
“胡扯!”時叔叔很嚴肅地說,“讓我想想。”
時叔叔陷入了沉思。
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牆上的那隻鍾,秒針急急忙忙地繞了一圈又一圈。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強烈地在乎時間,我多麼希望時間能夠停止,不要再走下去。如果媽媽被他們轉(zhuǎn)移到陌生的地方,那我就更難見到她,更難救她了。
“媽媽,您要等我!”我在心裡對媽媽說。
“好吧!”時叔叔突然果斷地對我說,“我設(shè)法讓你和白狼見一面。”
我笑了,笑出了眼淚。季樂拉和趙老師也都笑了。
“什麼時候?”時光追問道。
“就今晚吧!”時叔叔說,“今晚,關(guān)白狼的地方由我?guī)酥蛋唷!?
我的心臟開始興奮地狂跳。
“別激動,別激動!”我對自己說。
“叔叔,”時光接著說,“要是今晚能證明白狼就是白歌的媽媽,您能做主把白狼放了嗎?”
時叔叔沒有說話。
我從來沒有覺得下午的時間那麼漫長,剛剛還祈禱時間停止,此刻我卻渴望晚上早點兒來臨。
西天終於披上了晚霞。
吃過晚飯,時叔叔把我、季樂拉、時光和趙老師帶到了位於郊區(qū)森林公園附近的野生動物研究所,同行的還有幾位民警。
這座研究所的大門隱蔽在高高的灌木叢裡,如果不仔細看,是很難發(fā)現(xiàn)的。
“又不是搞非法研究,爲什麼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季樂拉嘟囔。
“可不要小看這兒!”時叔叔說,“這裡面供研究的野生動物可不止一條白狼,如果隱蔽得不好,遭人偷竊,那麻煩可就大了!”
按照時叔叔的吩咐,我們四個人都坐在車裡等。一直等到夜深人靜,研究所的人全部休息了,只剩下民警值班的時候,我們纔可以進去。
車熄了火,沒法開空調(diào),車裡很熱,也很悶。
我的呼吸又變得急促起來,心臟快速跳動著,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從腦子裡閃過。
“他們會不會殺了我的白狼媽媽,以便研究她的身體器官?”問這話的時候,我的身體開始發(fā)抖。
趙老師他們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我。
“不會的!”趙老師摟住我說,“你忘了,野生動物可是受保護的,傷害野生動物是違法行爲。”
“就是!”時光拖著長音說,“你放心,他們一定好吃好喝地款待你媽媽。”
“只是,你媽媽也一定很想你。”季樂拉說,“要是今晚能把她救出來,那該多好。”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試試!”時光認真地說。
在這個時候,我多麼渴望自己能化身爲會七十二般變化的孫悟空,像他救師傅一樣輕而易舉地去救白狼媽媽;我又渴望自己是劈山救母的沉香,舉一把斧子,像他劈山一樣劈開籠子,救出媽媽。
可是,我誰都不是,我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更可悲的是,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心臟病患者。
夜深了,時叔叔終於打開車門,叫我們下車。
我們鬼鬼祟祟地跟著時叔叔穿過一道又一道長廊,在一扇巨石做成的門前停下腳步。
值班民警爲我們打開石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屋子裡空蕩蕩的,籠罩著黃色的燈光,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藥味兒。
“媽媽!”我用力地喊,“您在哪兒?我來看您了!”
沒有聲音。
時叔叔領(lǐng)著我們又穿過一道石門,藥味兒更濃了,在另一間空蕩蕩的屋子中央,我一眼便看見巨籠中那團熟悉的白色。
“媽媽!”我撲過去,就像兒時受欺負時看見媽媽就撒嬌一樣地撲過去。她在我眼中不是狼的形象,我透過她狼的外表,看到了她往日的模樣。
白狼媽媽黑色的圓眼睛裡盛滿淚水,趴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媽媽,”我伸出雙手撫摸她的前腿,“他們都是善良的人,不會傷害您,請您開口跟我說話。”
媽媽搖晃了幾下腦袋,眼淚如泉涌般奪眶而出。
“怎麼啦,媽媽?”我慌了,“您怎麼不說話?您怎麼不喚我的乳名?”
媽媽擡起一條前腿,向我來回地揮動。
“您叫我走?”我急了,“我是來救您的,我不走!”
說著,我便用力地搖晃巨籠。可任憑我怎麼搖晃,巨籠都紋絲不動。
我甚至找不到巨籠的門和鎖。
“時叔叔,求您放我媽媽出來!”我再次跪下來懇求道,“我給您磕頭!”
我的前額重重地磕在硬邦邦的石板地上,很快就滲出殷紅的鮮血。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我攙扶起來,我感到一陣眩暈,身子變得輕飄飄的,好像馬上就要昏過去似的。
“木木!”
我彷彿聽見白狼媽媽的呼喚,便轉(zhuǎn)過臉看她。她被關(guān)在巨大的籠子裡,高昂著頭,淚流滿面。
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媽媽,您怎麼不會說話了?他們把您怎麼啦?”
白狼媽媽淚雨紛飛。
“叔叔,”時光急了,“放了白歌的媽媽吧!”
“她的眼淚讓我相信了你說的故事,我很想放她。”時叔叔說,“可是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找到打開巨籠的辦法。研究所的同志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我,無能爲力。”
“那我們把她連籠子一起帶走!”季樂拉哭紅了眼睛說。
“不行,”趙老師也含著淚水說,“你們沒看見嗎?籠子是焊在地上的,帶不走。”
籠中的媽媽又一次向我揮動前腿。
“媽媽!我……”話沒說完,我便迷迷糊糊地失去了知覺。
我把失而復得的小甜珠捧在手心裡,那麼珍惜地望著它,甚至捨不得觸碰它。
“你們看,這是小甜珠,它是一顆神奇的珠子。你們知道嗎?我以爲上次不小心吞了它,沒想到它還好好的。”回到病房,我興奮得連聲音都變了,“如果它沒有失蹤,我的白狼媽媽也不會被捉!這下,媽媽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