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死去活來八月半
四周是漆黑一片。
除了黑漆漆的濃霧，我沒有看到其他的東西。
沒有聲音，沒有人物，只是一片慘淡的黑惡。
連自己的存在也無從得知，無法確認(rèn)。
我想大聲吼叫，卻找不到嘴巴。
我想害怕起來，卻找不到跳動的心臟。
我想仰天倒下，卻連地面都沒有找到！
沒有，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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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只過了一瞬。
卻又偏偏像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jì)那樣長。
我分辨不出這究竟是昏迷的夢境，還是傳說中的幽冥地府。
四周是一片灰濛濛的黑霧，隱隱約約恍恍惚惚，卻又什麼也看不清。
我低頭想看看自己的身體，卻依然只是一團霧霾。
我甚至連自己現(xiàn)在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黑霧似乎微微一動。
我的呼吸變得粗重，聽起來彷彿洞穴裡的山風(fēng)。
黑霧忽然開始沿著順時針旋轉(zhuǎn)起來。
起初旋轉(zhuǎn)得極慢，但很快便加快了速度。
那黑灰色的霧氣一層層、一圈圈地向外擴散，有些俯瞰宇宙星河雲(yún)圖一般的感覺。
這枯燥的景色也很容易讓人厭煩，但當(dāng)我準(zhǔn)備移開注意力時，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線已經(jīng)被死死地吸在了那團深邃的小宇宙之中。
我不自覺地加快了呼吸，兩片肺葉仿若灼燒。
之後可以隱約感覺到，胸口有東西在緩緩跳動。
我忍不住想要**一聲，胸口卻傳來燒傷後一般的疼痛感。
繼而牽扯到整個頭部，從頸部以上的部位，全都可以感覺到一種幾乎崩裂的劇痛。
每一次吸氣，鼻腔中都火辣辣的疼。
我只能微微張嘴呼了口氣，空氣也彷彿刀片一般狠狠衝擊在我的口腔之中。
幾乎分泌不出一滴唾液，舌頭甚至難以曲轉(zhuǎn)。
雙眼乾澀，甚至和眼皮的接觸，都隱隱有些發(fā)疼。
四肢百骸、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
丹田之中，察覺不到一絲一滴真氣的存在。
說不出話，睜不開眼，身體難動分毫，只有這點意識孤零零地存在於這片深邃的小宇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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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恢復(fù)意識時，仍然睜不開眼，身體也依然動彈不得。
我還是感覺不到現(xiàn)在是白天還是夜晚，周圍有沒有別人。
但疼痛感已經(jīng)大爲(wèi)減輕，不再有最初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從指端開始，我有了微微的觸感。
體力似乎也已經(jīng)開始恢復(fù)，疲憊無力的感覺逐漸減弱。
我嘗試著發(fā)聲，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體內(nèi)似乎變得明亮起來，我逐漸看到了自己的五臟六腑。
各種猩紅的器官之間，一股白得生輝的液體在不住地向前流淌。
這股液體忽然四散著奔涌開來，如水銀瀉地，無處不在。
渾身猛的顫了一下，手腳在這瞬間從冰冷變得溫暖。
在這股暖意之中，意識也彷彿被漸漸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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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過了多久，我意識到了身體的存在，眼皮自發(fā)的睜開。
屋樑和傢俱從模糊變得清晰。
微風(fēng)從打開的小窗中徐徐吹進，也吹進了一絲燥熱。
我張了張嘴，只發(fā)出了“嘶嘶”的沙啞之聲。
脖頸僵硬如鐵，不能扭轉(zhuǎn)分毫，更看不到屋內(nèi)的情形。
只能感覺到燭光在屋內(nèi)搖曳，顯然已是夜晚。
“公……公子？！”耳邊立刻響起了親切而又熟悉的聲音，“你醒了？”
接著，小昭那驚喜交加的面龐便映入了我的眼簾，只一瞬間，她明亮的雙眸上就騰起了一片朦朧的霧氣。
我想要喊出這個熟悉的名字，卻只感覺喉嚨如同撕裂。
小昭慌忙立刻，去尋找什麼東西，而後顫抖著雙手將一勺清水遞到了我的嘴邊。
我微微張開了雙脣，一股溫?zé)岬囊后w緩緩淌過了舌尖，而後奔涌著劃進了食管。
我甚至覺得心肺與臟腑似乎都因爲(wèi)這份溫暖而漸漸復(fù)甦。
在小昭又餵我喝了幾勺熱水後，臥室的房門被緩緩?fù)崎_。
我竟然直到門被推開後，才察覺到有人靠近——顯然功力已經(jīng)退化得太多。
不過這都不是主要問題。
隨著房門被推開，我猛地感覺到了一陣凜冽的寒意，儘管這房內(nèi)肯定有屏風(fēng)遮擋，但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而後又再次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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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再一次醒來時，這一次終於沒有立刻昏迷。
我艱難地側(cè)了側(cè)臉，看到了守在身邊的依然還是小昭……還有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男嬰。
“小……小昭……”我感覺到自己如同老風(fēng)箱一般的肺部幾乎要燃燒起來，只吐出三個字便已經(jīng)四處漏風(fēng)，痛不可當(dāng)。
小昭慌忙抱著孩子坐在了牀前：“公子……你醒了？”
我微微動了動下巴，凝神看著她們母子。
小昭原本就略顯瓜子的臉龐愈發(fā)顯得削瘦，晶瑩的雙眸隱隱泛著血絲；她懷中抱著的男嬰體型嬌小，年紀(jì)不會超過一歲……
這讓我鬆了口氣。
“娘……”男嬰嚅嚅著嘴脣，轉(zhuǎn)頭朝小昭呼喚了一聲。
“乖，”小昭將他舉到了我的面前，循循善誘著，“叫爹爹。”
我的二兒子看了看虛弱不堪的我，最終還是沒有叫出聲來。
“多……大了？”我用力擡起了右手，輕輕握住了兒子的小手，卻不敢將手指合攏，生怕將他細軟的手掌捏疼。
“八個半月了……”小昭輕輕撫摸著兒子濃密的頭髮，低聲答道。
我雖然昏迷許久，但對於昏迷前的記憶卻如同昨日，同時也並沒有喪失與生俱來的超高數(shù)學(xué)能力。我立刻推斷出來……今天應(yīng)該是是中華三年的十二月，或者是四年的正月——如果我一手創(chuàng)建的中華帝國還存在的話。
“叫……什麼？”我仍然只吐出了三個字，就必須停下來喘息。
小昭的眼波中彷彿盪漾著雲(yún)煙與水霧：“小名叫做……去病……大名還要等公子來取。”
我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這個還有些怕生的兒子身上。
說句心裡話，這個小傢伙長得一點都不像老子……
我屬於雙目不大但還算有神，兩道劍眉斜飛入鬢，皮膚雖白卻顯粗糙，臉型線條偏向剛毅的種類，這個兒子卻長得一張圓圓胖胖、濃眉大眼的國字臉，怎麼看都沒有遺傳我的相貌啊……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問題。
腹中“咕”的發(fā)出了一聲雷鳴——八個多月的昏迷，我早已經(jīng)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小昭連忙站了起來：“公子想吃些什麼？小昭馬上去準(zhǔn)備。”
我脫口而出：“熱……豬蹄……”
爲(wèi)什麼……是豬蹄？
小昭微微點頭後，將兒子很放心地放在了牀上，吩咐一旁的侍女一聲後便拉開了房門。
我腹中雷鳴如潮，竟是片刻停不下來。
不知飢餓滋味的馬去病好像被嚇了一跳，四處張望了半天，始終無法找到發(fā)聲之源，最後只好捂住了耳朵躲在了角落裡。
我看著他抖抖索索的模樣，忍不住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