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磐石城的方向看出去，可以見到夜幕之下，教皇廳軍隊營地的正中綻放著各色光焰，雷光火濤不時飛舞著，又夾雜著道道強橫卻又沒有任何屬性的能量洪流。一圈淡淡的藍色光幕像流水般將那片高階的戰(zhàn)場包圍了起來，阻止了教皇廳其它士兵或機甲的攻擊。

水色光幕來自辛德瑞拉的手筆，這位美貌的船長並沒有直接參與戰(zhàn)鬥，而是在高階的戰(zhàn)區(qū)外製造了這麼一道屏障。屏障中的藍光如同水流般流淌不息，看似柔弱，卻連機甲的轉(zhuǎn)輪機炮也轟不開它們。威力巨大的子彈一進入光障之中，就像陷入了深海般，動能被不斷消耗，然後軌道被扭曲，最後勉強射透光障時，卻只飛出一兩米的距離便無力地躍到地上。

唯一對這力場起到作用的只有重炮或?qū)椖欠N級別的火力，可裡面有自家長官在其中，誰也不敢將重炮或?qū)椡鶓?zhàn)區(qū)的範圍裡轟炸。所以辛德瑞拉便顯得很清閒，她甚至雙手環(huán)胸，側(cè)著身不時看看光幕中的戰(zhàn)況，卻不知道這樣的姿態(tài)，反倒留給教皇廳士兵們一個美妙的側(cè)面曲線。

以至於她明明是敵人，卻鮮少有人將槍口朝向她的方向。一來知道辛德瑞拉也是高階，這樣的攻擊根本對其構(gòu)不成威脅；二來則是因爲她的美貌，總會使人下意識地將她身爲敵人的身份忽略過去。

於是辛德瑞拉變成戰(zhàn)場上最空閒的一個，反觀水幕屏障後的人，無論是敵我雙方皆全力出手，戰(zhàn)鬥正如火如荼。

不過，卻已經(jīng)接近尾聲。

亞當喘著粗氣，單手再次朝零拍去，同時手掌上挾帶一團隱晦的力場。這團力場不斷震盪，足以將戰(zhàn)車拍成鐵餅。可再強的力量，也要拍中人才行。

零走的完全是另一種路線，越是進化。零就體現(xiàn)出他這一種均勻、充滿爆發(fā)力的體型的可怕之處。他的速度、韌性以及強大的爆發(fā)力成爲戰(zhàn)場上最可怕的對手。在亞當?shù)蔫F拳下，零輕如綿絮，亞當?shù)娜L根本夠不到他，反而把他吹送開去。

從交手到現(xiàn)在，亞當除了徒然消耗能量外，根本毫無建樹。

“該結(jié)束了……”零突然道。

“還早得很！”亞當仍舊逞強。

卻見零身上四顆空能石突然一亮，然後再沒有采取回避的姿態(tài)，而是強硬地朝他撞來。力量的碰撞亞當向來不懼，反而樂意如此。鐵鑄般的男人臉上露出一道獰笑，全力朝零轟出了一拳。

零沒有示弱。同樣一拳揮出。只是這一拳看似緩慢。卻在揮舞的過程中留下無以數(shù)計的拳影。那樣子就像有幾百個零在同時揮拳一般。亞當覺得這個畫面像是在哪裡看過，跟著腦海中便掠過當日素揮出的那驚豔的一劍。那一劍，葬送了他兩千人的部隊。

可當日，素拉出的劍之殘影僅有兩道。而眼前。零的拳影則是素的百倍之上！

那該有何等的威能？

亞當沒來得及後悔，拳鋒與和零交匯在一起。在拳頭相碰的瞬間，零那無數(shù)的殘影奇蹟般地重疊到一起，如同海納百川般。這些拳影都是一道道奔騰不息的川流，當它們匯聚到一起的時候，當即形成一片廣闊的怒海。

怒海驚濤！

零的拳力爆發(fā)，瞬間便如怒海中掀起了一道連天海牆，以無可抵禦之姿轟然壓至。在這一擊面前，亞當?shù)牧α烤拖褚凰倚⌒〉姆Ｋ查g便給海牆壓得四分五裂。

死亡的陰影，徹底籠罩住了亞當。他尖叫著，驚恐的雙眼中，映照出自己僅剩那條手臂正在顫抖，然後自拳鋒起。體表的甲片和粗糙的二級盔甲節(jié)節(jié)爆開。迸飛的盔甲碎片裡，還有從斷裂的血管裡噴出的蓬蓬血霧。

甲片、盔甲、皮膚、肌肉乃至骨骼在面對這道無法形容的偉力前土崩瓦解。恐怖的力量摧毀著亞當手臂每個最細微的單位，他的手臂碎片如同凋零的花瓣般散落，如同洪流般的能量瞬間掠過了這條手臂，將它轟至粉碎的同時，也在亞當?shù)男乜谏狭粝乱粋€巨大的缺口。

零一拳，將他的手臂、肩頭以及小半胸口轟至粉碎。亞當不可置信地看著零，到意識永墮黑暗的一刻前，他仍想不通那小小的拳頭上，爲何具有這等避開山巒的宏力偉能？

撲通一聲，亞當睜大著雙眼的屍體摔到了地上。這個時候，血才從他身上巨大的傷口中流淌出來，轉(zhuǎn)瞬便匯聚成一片血窪。零呼出一口氣，重疊了數(shù)百次的爆裂彈幕，在十階的力量下，精度進一步提升。從原先的5釐米縮小至4釐米左右，就是這毫釐的差別，卻讓爆裂彈幕的威能提高了兩倍有餘。

在這等高度收束的能量洪流下，亞當所自豪的生體盔甲就像紙一般的脆弱。再看戰(zhàn)場的其它地方，素等人的戰(zhàn)鬥也一一落幕。包括西流士和羅恩在內(nèi)，所有被普羅休斯的力量所污染的高階逐一被斬殺。片刻之後，戰(zhàn)場便安靜了下來，因爲教皇廳所有高階已經(jīng)全部戰(zhàn)死。

看到這裡，辛德瑞拉也降下了水幕，因爲已經(jīng)沒有維持它的必要了。

教皇廳的軍隊，從士兵乃至軍官，個個瞠目結(jié)舌，看著那倒了一地的團長和高階強者的屍體，一時間失去了所有力量。別說燃不起爲長官報仇的念頭，就連逃走的力氣也沒有了。畢竟倒在那裡的屍體是他們的信念，現(xiàn)在信念轟然崩塌，士兵們又以何爲戰(zhàn)。

“結(jié)束了……”

零啓動反重力場，人浮空而起，飄到十米的高度，俯視著下方教皇廳的軍隊。他沒有怎麼提高自己的音量，卻讓聲音在營地的每個角落裡響起：“士兵們，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你們沒有繼續(xù)戰(zhàn)鬥下去的理由，看看這些倒在地上的屍體，他們並非你們的長官。你們的長官，在出徵之前便已經(jīng)死了。至少是這裡……”

零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道：“我想在場的人應(yīng)該都還記得那段突然在羅馬城公開的視頻畫面，沒錯，就是你們騎士團總長索隆行宮中的那段畫面。倒在地上的這些人，包括你們的騎士團總長索隆，都選擇了向某一種力量屈服，從而換來更強大的力量。你們想想看，這些人在以前何曾擁有過這樣的力量！”

零的話在士兵，尤其是一些軍官心中引起了懷疑。亞當這些團長且不說。便是那幾名被蓋亞強行提升了力量的軍官，在這裡面便有他們的舊友在。這些軍官以前的老朋友自然清楚，他們?nèi)チ艘惶肆_馬城再出現(xiàn)時，便完全變了個人。

“現(xiàn)在我在這裡，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你們的總團長索隆，已經(jīng)陣亡於維多利亞島的軍事基地裡。你們是他手中的刀劍，被矇蔽的你們成爲了他私慾下的工具。現(xiàn)在，揮劍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我希望這場戰(zhàn)爭到此爲止。士兵們，別再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胞。好好想想。那座城市裡的人跟你們一樣。當然。如果你們還想繼續(xù)的話，我將奉陪到底！”零降下，落到地面，朝素幾人打了個手勢。

所有能力者都自覺地來到零的身後。辛德瑞拉則在零最近的位置上，看著這十來名高階匯聚在一起時，哪怕騎士團這邊的人數(shù)是對方的上千倍以上，卻沒人敢動上一根手指。當零開始邁開腳步時，甚至擋在他路上的士兵都自覺地讓開一條通路。

零等人便在敵軍環(huán)伺下筆直朝著磐石城的方向走去，突然，後面有人喊道：“等等。”

零回頭，那是一名軍官。從他肩頭的徽章來看，還是一名能夠負責一個區(qū)域戰(zhàn)場的二級指揮官。他突然朝零行了一個軍禮。沉聲道：“謝謝！”

零朝他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帶著能力者們就這麼離開了營地。

這一夜，終於過去。到了第二天，教皇廳的軍隊準備拔營離開的時候。一封零的親筆信被送到了接過軍隊臨時指揮權(quán)的軍官手中。信是給保羅的，內(nèi)容很簡單，零希望保羅不要爲難這批參與戰(zhàn)爭的軍官並繼續(xù)重用他們。以零現(xiàn)在的身份地位，就是保羅坐上羅馬城的王位，也不敢輕視他的意見，何況保羅現(xiàn)在還沒坐上去。

有了零這封信，軍官們便不用擔心會遭到冷落排擠，甚至被處決掉。畢竟在索隆與其心腹全部戰(zhàn)死的此刻，形勢將會怎麼樣發(fā)展已經(jīng)很清楚了。毫無懸念的，保羅將成爲羅馬城乃至這片大陸新的主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零的這封信無疑是軍官們的護身符。

在下午的時候，騎士團開始撤離。他們只帶走了戰(zhàn)死者的身份銘牌，至於屍體，零已經(jīng)承諾爲代爲處理。於是在騎士團離開之後，磐石城的民兵甚至居民以及海神團的士兵開始打掃戰(zhàn)場，破損的防禦工事、敵我雙方戰(zhàn)死者的屍體、機甲以及戰(zhàn)車的殘骸等等，有太多太多的東西需要清理。

這個過程裡，又需要將屍體或物體分門別類地處理。屍體將集中到一塊空地上進行火化，它們的優(yōu)先度最高。畢竟冬天已經(jīng)過了，而春天則是細菌滋生的季節(jié)，這點新舊兩個時代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唯一的區(qū)別是，新時代的細菌更加致命，一旦規(guī)程過多的屍體形成了瘟疫，那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因此很快的，在磐石城外的戰(zhàn)場上，遠離城市的一片區(qū)域上出現(xiàn)了數(shù)個火堆。在這一刻，沒有敵我之分，也沒有上下級之別。火化的工作持續(xù)很久，除了留下一部分人看好火場，以免火焰蔓延到其它地方外，其餘的人則繼續(xù)進行著清理戰(zhàn)場的活。

戰(zhàn)爭過後的現(xiàn)場，如同一個巨大的垃圾場。清理的活可毫不輕鬆，不管是士兵還是居民，首先他們需要優(yōu)先回收那些還可以再用的武器和彈匣；其次則是那些損壞，但仍可以通過修理後繼續(xù)使用的機甲或戰(zhàn)車；最後纔是那些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用途的東西，可就算是無法再用的槍械，或直接給砸成鐵餅的戰(zhàn)車殘骸，它們?nèi)匀豢梢岳嘏褪轻峤?jīng)過煉化從中提取出金屬來，從而用在其它的地方。

總的來說，如果細心清掃戰(zhàn)場的話，還是能夠回收一部分戰(zhàn)爭物資的。

就在城外忙個不可開交的時候，三輛跟隨零而來的載重卡車則駛進了城裡。它們停在城郊一個被教皇廳的炮火涉及到的工廠前。工廠已經(jīng)無法使用，暫時也沒有人力來維修，因此現(xiàn)在這個時候，這裡安靜得很。零和弗蘭克林已經(jīng)早早就到了，本來這個時候，零應(yīng)該在市政廳裡聽取戰(zhàn)後的減損報告。可他卻拉著弗蘭克林來這個地方，這讓大個子十分納悶。

當看到卡車上一個個冬眠倉般的裝置讓兩架零調(diào)來的起重器械一一放到地上的時候。弗蘭克林難以抑制地全身顫抖著。他走到其中一個裝置前，看著裡面的臉孔用零所不懂的語言咆哮了句，接著在這些冬眠倉前，弗蘭克林不斷喊出一句句零聽不懂的話。

零猜測那應(yīng)該是亞特蘭蒂斯的語言，至於弗蘭克林喊出來的話，估計是裡面這些人的名字。弗蘭克林激動地在眼角邊流下滾燙的淚水，他大步走了回來，雙手張開給了零一個有力的擁抱。零發(fā)誓，如果被抱的人不是他的話，就算一頭暴熊也得給弗蘭克林的擁抱給活活抱死不可。

把零放下後。弗蘭克林擦了擦眼淚。道：“謝謝你。我的朋友。你救回了我的同胞，我……我真不知道應(yīng)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表達此刻我心中的感受。”

零拍了拍他的胳膊，說：“不用說那麼多，我們是朋友。也是夥伴。我……相信你！”

弗蘭克林眼中閃過一連串複雜的光芒，最後站了起來。彷彿做出了某種決定，他朝著其中一個冬眠倉走去。那個冬眠倉，零做了特別的標誌。那裡面沉睡的，正是那個有著中性臉孔的人，弗蘭克林通過裝置的舷窗凝視著裡面的臉孔，說：“真抱歉，昂可列斯。本來按照計劃，你應(yīng)該是第一個甦醒。並且負責創(chuàng)造生命樹的園丁。但現(xiàn)在不需要了，這個時代已經(jīng)不屬於我們……就請你，永遠長眠吧。”

這話用的是零所能夠聽得懂的語言，顯然是弗蘭克林有意讓零知道。弗蘭克林熟練地在冬眠倉一個光屏上輸入道道命令，突然。冬眠倉裡那個人睜開了眼睛並開始掙扎。可以看到整個冬眠倉在不斷顫動著，顯然裡面那個人想要出來。可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弱，到最後，他無奈地看著弗蘭克林。

舷窗裡，他嘴巴動了動，然後沒有了任何動靜。弗蘭克林知道，他是在問自己“爲什麼”。弗蘭克林沒有回答，因爲這是必須給零的答案，也是作爲對零信任的一種回報。

弗蘭克林看著裡面這張中性的臉孔道：“他叫昂可列斯，嚴格算起來，他不是我們亞特蘭蒂斯人，而是上一代的生命樹。當日，天空城崩壞的時候，生命樹將全部的基因庫儲存在它所自己生成的一個人型版本中，他就是昂可列斯。按照我們一早設(shè)定好的程序，當我們的飛船自動識別當前的環(huán)境達到生存的標準後，昂可列斯會第一個甦醒。他將負責進一步改善環(huán)境，以及播下新的生命樹種……”

“但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弗蘭克林回過頭，說：“這個時代已經(jīng)不屬於我們，而是你們，零。”

“不……”零走過去道：“沒有你或我的分別，是我們！我們可以開創(chuàng)另一個時代，一個人類、亞特蘭蒂斯人以及其它異族都能夠生存下去的時代！”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弗蘭克林！”

弗蘭克林徵徵地看著零，最後，那鋼巖般的臉上逸出了一道笑容。

巨人點頭。

沒有激昂的承諾，沒有動聽的語言。這一刻，只有最樸素的信任！

到了晚上，磐石城燈火通明。今晚是狂歡之夜，是慶功之夜。不管是士兵還是居民，他們走上街道杯酒交酌，他們喝著當?shù)氐拿裰{，跳著所熟悉的舞蹈，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用歌聲和美酒，來慶祝戰(zhàn)爭終於過去。

今晚，所有酒吧都免費提供著所有服務(wù)，不認識的人可以在街上一起喝醉。

在某一間酒吧裡，帶傷在身的蠻山和虎克正在拼酒，旁邊一堆人跟著起鬨。而在酒吧的屋頂上，夜琉和海微雙雙掠過，她們穿梭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裡，時而爲了街道上某隻奇妙的舞蹈而駐足，甚至有時候會穿插其中，笨拙地跟著人們起舞，然後連夜琉也會露出那麼一兩道不經(jīng)意的笑容。

x先生和瑪米羅則坐在市政廳天臺的石欄上，俯視著下方那燈火通明的城市。兩人的後頭是一堆喝空了的酒瓶，但他們手上仍拿著一支喝了近半的酒樽。已經(jīng)喝得醉熏熏的兩人微笑著拎起各自的酒瓶互相碰了一記，然後齊聲大叫：“敬這個時代！”

最後則是一陣鬨笑，跟著摔落到天臺上，抱著酒瓶呼呼睡去。

夜色正濃，可城市裡，狂歡仍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