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內鬼正是你驍騎營副營長馮異!”如果說馮異提出赤家軍內有內鬼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的話,後來這個橫空出世般的聲音則像是截斷洪流的長堤,一時間校兵場上再次陷入了絕對的震驚、更是寂靜。
馮異也被這一聲斷喝所驚詫,順著聲音回頭望去,卻是步兵營營長,副將軍吳祝。
“怎麼是這個老鬼,怎的此時來搗我亂,還倒打我一耙?”馮異心下疑道。
“吳將軍!你此話何意?你說錯了吧,你可是要說內鬼是那甘英?”
吳祝一捋長鬚,道:“馮異,我話說的還不明白麼?這驍騎營的內鬼不是甘英,也不是比爾呢,正是你自己,馮異,你是賊喊捉賊!”
這話更是將衆人的思維亂作一團漿糊,穆風喊道:“吳將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馮副營怎麼成內鬼了?”
“赤家軍的好兒郎們!”沒有理會穆風,吳祝朗聲道,“你們不要被這個狼子野心的副營長給騙了!馮異正是那近來擾亂軍中的內鬼!”
“吳將軍注意你的措辭!”祁峰憨聲道:“馮副營素來體恤部下,這樣的一個好上司又怎會是通敵賣國的內鬼!”
“呵呵,祁峰莫要被表面的假象所矇蔽,那只是馮異爲了更好地從你們口中探知軍情而故意示好於你們。”
馮異道:“雖然不知爲何吳將軍一口咬定我馮異爲內鬼,將軍如此肯定,可有證據?”
“證據?”吳祝冷哼一聲,“馮副營先前兩次三番強調說鳴沙丘一戰之後,只有甘英毫髮無傷地回來了。可大家莫要忘了,你馮異不也是活生生地站在這麼!”
“哼!”馮異一聲怒哼,“吳將軍,這就是你說的證據麼?”
“你要證據是麼?”“啪,啪。”吳祝拍了拍手掌,一個哨兵步上前來。“既然你要證據,我就給你個人證!你不是說看見甘英與那蠻首有勾結麼?這是鳴沙丘之戰當日,你派回本營求援的那個哨騎。”
吳祝轉向那個哨兵,俯身道:“你不用害怕,將那天所見的一一道來。”
那哨兵戰戰慄慄地站直身來,道:“那日我在鳴沙丘一線巡邏,正巧碰見了甘先鋒與馮副營他們,正要前去拜問,馮副營和甘先鋒卻突然衝下丘去,我跟上前去看,原來是幾十個蠻兵在劫掠天朝商隊,馮副營和甘先鋒很快就趕跑了那幾十個沙蠻子,正要救下那個商隊,卻見數以幾千計的蠻兵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甘先鋒率弟兄們死戰之時,馮副營卻閒在一旁,沒有斬殺任何一個沙蠻……”
“你說什麼!”馮異怒不可遏,“鏗”的一聲拔出刀來,刀鋒直指那哨兵,“是誰指使你亂說的,說!不說我殺了你!”
“呵呵,怎麼,”吳祝笑道:“馮副營惱羞成怒要殺人滅口麼?”轉身看向那哨兵,道:“你莫要害怕,只管繼續說下去!”
冷冽的刀鋒直指眉心,那哨兵的聲音都戰慄起來,“等兩百弟兄都快拼完了,纔看到馮副營突然繞了開去,和那蠻首交談了幾句,悄悄地迴歸本隊之後,就發哨令譴我回去求援,其餘的我就不知道了。”
“誰讓你在這胡說的!”望著臺下弟兄投來的懷疑的目光,馮異憤怒已極,猛得一拍胸脯道:“我馮異行得端,坐得正,這哨兵定是被誰人派來誣陷我的!大家不要被他一面之辭所矇蔽!”
“馮副營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到了此時還要狡辯,人證不夠,我再給你物證!”
“好啊!”馮異喝道:“我看你又能拿出什麼物證來!”
“來人,上物證!”一傳令兵託了一個物架上來,物架之上,一柄寒光凜凜的寶刀徑自躺著,凜冽的刀鋒朔正。
馮異道:“你擡一柄刀上來做什麼?”
“呵,馮副營不認識此刀麼?”吳祝擡手將刀取了下來,輕輕地颳著刀鋒,道:“前些日子上將軍押來一個名叫彌羅的沙蠻子,相信大家都還有印象吧。前日彌羅在軍機重帳中被殺,連頭帶鐐銬被人一刀斬下。能有如此臂力和刀法之人,軍中可沒有幾人。”
馮異不屑一笑,“這與我何干?若要臂力超常,還要刀法過人,若這也要栽贓於我,吳將軍也太擡舉我了。”
“若是以馮副營的臂力與刀法,自然是達不到這等地步的。”吳祝做出一副難爲的表情,未等得馮異得意,旋身——吳祝猛地一把斬斷了那哨兵託著的物架!吳祝揶揄道:“若是加上這柄寶刀,就另當別論了吧!”
馮異臉色鉅變,“有此等寶刀,斬斷鐐銬對很多人來說都不是難事,吳將軍憑什麼偏偏責難於我?”
“憑什麼責難於你?”吳祝像是聽到了極爲可笑的話,直笑彎了腰,“馮副營說話當真輕巧,說得好像你不認識此刀一般。”
聞言馮異更是如墜五里霧中,“馮某確實不識此刀啊!”
“馮異!”吳祝斷喝,“你還要狡辯到幾時!此刀乃上將軍與郡主親自從你的營帳中搜出來的,你有何話說!”
“胡說!”馮異怒道,旋即看向了赤煜,半跪求證道:“馮異今日無辜遭此陷害,還請上將軍出面主持公道,還我一個清白,當面告訴大家這刀非馮異所有。”
場上的目光頓時聚集到了臺上赤服男子身上,平日裡話語不多的上將軍此時的話更是足以決定馮異的生死——赤煜頓了頓,像是不忍開口般,眼中含了極大的仁慈,旋又變得冷峻——
“此刀,確是你營帳所藏。”
並不多的九個字像是臨終的宣判,直讓馮異直接跌入了絕望的極淵,馮異這才明白過來這不是吳祝一人的突然發難,直冷汗涔涔。.
“馮異,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平日裡那般和恤,原來全是假的!”
“驍騎營的弟兄們可不要被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給騙了!”
………
“住口!”晴天霹靂般的一聲怒吼,正是穆風,“誰再敢說馮營的不是,我第一個劈了他!”
校兵場上的軍士卻全然沒有理會穆風,憤怒的喊聲呼嘯而來————
馮異面若冰霜,並沒有理會校兵場上衆人的怒吼,只看向了自己的驍騎營衆。
穆風近身道:“馮營,我替你向上將軍求情,上將軍素來愛才,我相信他不會殺你的!”
“不必了。”馮異心如死灰,“你還沒看出來麼,上將軍這是借刀殺人呢。”
“馮營,原來你是這樣的人麼?”憨厚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馮異的說話,正是騎首祁峰。
望著祁峰質疑的眼神,馮異苦笑不語,又看向了騎首鄂鋒,眼神剛對上,鄂鋒連忙撇過頭去,像是不願面對馮異般。
馮異像是直接跌入了萬丈冰窟,“不——,連你們都不信任我麼,連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不相信我了麼?!”馮異憤怒而絕望地看向了吳祝,喝道:“吳祝!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今日爲何如此!”
“馮異!”吳祝義正言辭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麼!你因貪圖一己之利,以致我赤家軍整整兩百大好男兒枉死!你還有何顏面存活於世!我若是你,就自刎在這校兵場上,謝以祭棺!”
“自刎,祭棺!”校兵場上,不知是誰率先高喊了聲,漸而遠之的,數萬個聲音像是繪成了一張張催命符——
“自刎,祭棺!”“自刎,祭棺!”“自刎,祭棺!”直壓得馮異面目紅赤。
看著羣情激奮的校兵場下,甘英急忙對甘英耳語道:“煜兄,您真的不打算救他麼,即便馮副營真的通敵賣國,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他也有苦勞啊,革去軍職就可以了啊?”
赤煜淡淡道:“你看看臺下,衆怒難犯。馮異做出此等事情,實難饒恕,此人不殺,難以平衆怒。”
甘英盯住了赤煜的眼睛,聲聲切切問道:“你真的要殺他?”
“不是我要殺他。”
甘英一把抓住了赤煜的衣袖,問道:“那你救是不救?”
赤煜擡手拂去甘英的手,“我也救不了他。”
“好!”甘英一身喝道,“你救不了,我救!”
“你——!”然赤煜話未及說出,甘英已閃身至馮異身旁,“鏘”的一聲拔出劍來,猛然噴出的冰寒直讓周圍的人渾身一凜,“馮副營是被冤枉的,軍中內鬼不是他!”
突然出現的甘英再次讓赤家軍衆人再次陷入五里霧中。
“這甘英,腦子壞了麼。明明是馮異說他是內鬼的,現在證實馮異是內鬼,怎的他還上前辯護?”
“甘先鋒!”吳祝喝道:“馮異爲內鬼,鐵證如山,你不必再做勸阻!吳祝此處還有書信一封,可證明馮異與沙蠻有勾結!”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紙,唸到:“茲致赤家軍驍騎營副營馮異先生,前日鳴沙丘一戰,感謝馮異先生提供的情報,讓我方可以以極小的損失消滅赤家軍兩百輕騎精銳,謹獻以白銀百兩,略表薄意。日後還望多多合作。沙洛敬上。”
“放屁!”穆風怒喝道:“馮營平日裡向來儉樸,又怎會因錢財動心,收受這等髒錢!”
吳祝也未搭理,只喝道:“來人!搜馮異營帳!”
“得令!”一哨兵奉命退去,全場又陷入了寂靜,馮異的部衆希望那哨兵空手而返,這樣一來,馮異的事就還有迴旋的餘地;而早已憤怒之極的赤家軍衆軍士則滿目赤紅,大有在看到髒銀就立馬千刀萬剮馮異之勢。
馮異無奈一笑道:“吳祝啊,你又何必多次一舉。”
吳祝一捋長鬚道:“怎麼,馮異,你不打自招了,罪人之狀,自當一一列舉。此時認罪伏誅已晚。”
馮異聞言喪氣頭垂,回過頭去,不知看見了什麼,眼中劃過一絲極其驚異的神色,甘英正要上前詢問,那馮異卻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彷彿見著了什麼極其有趣的事,直仰天大笑,“哈哈哈——”
“馮異,你笑什麼!”
“我笑你啊!吳祝老兒!你被人耍了!”
“馮異,莫要胡說!”
“哈哈哈哈——,吳祝老兒,我馮異死則死耳!只是可憐這巍巍赤家軍啊!”
吳祝怒道:“馮異,怎麼,要靠妖言惑衆來茍延殘喘麼!沒用!”
“呵呵,真的要讓我告訴你麼!那就實話告訴你吧!”
馮異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神色,道:“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