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觀海,四海潮生。
李銳的丹田氣海先是泛起陣陣波瀾,隨後似潮水一般嘩啦啦涌動,仙氣氤氳。
潮水一遍又一遍沖刷筋骨,每沖刷一次就透亮一分。
李銳舒服得差點呻吟出聲。
一方池塘竟有了滄海氣象,在潮汐之上,隱隱見一方仙宮似的海市蜃樓漂浮,恍惚間,一條雙翅神龍環(huán)遊周天。
恍惚間似置身仙境之中。
不敢耽擱。
李銳立馬取出早已備好的五品丹藥,大把塞入口中。
他曉得,這是要突破了。
霎那——
丹田之中的氣海似沸騰一般,如火爐一般滾燙,恐怖的灼熱感瞬間燃遍整個身軀。
李銳的衣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打溼,有黑色物質(zhì)從皮膚裡析出。
苦熬一夜。
天邊第一縷陽光穿過窗紙,射在牀榻上,灑在李銳的身上。
此時的李銳很是狼狽。
一身污垢,滿屋惡臭。
昨日一夜,小成氣海捲起的潮汐將他體內(nèi)的雜污沖刷,整個人都變得澄澈通透,甚至連骨頭都變得晶瑩剔透,原本乾癟的皮膚逐漸變得光滑。
是爲(wèi)先天之相,無垢之體。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天地之根先天一炁,納靈入玄。”
人尚在母胎時,是爲(wèi)先天期。
此時性命混一,生計最強(qiáng),但隨著出生,靈神蒙塵,一飲一啄之間不斷累積世間渾濁,陰陽二氣偏、分、離、散,最後生機(jī)完全消散。
是故要重拾先天一炁,以進(jìn)玄牝之門。
四品先天,就是將自己練成那無垢之體。
觀海境的氣海不斷壯大,沖刷己身污垢,氣海越是壯大,沖刷的效果就越好,才能越快到達(dá)無垢之境。
當(dāng)然,能真正達(dá)到無垢狀態(tài)的,那都已經(jīng)是先天圓滿的強(qiáng)者。
李銳距離那等境界尚且遙遠(yuǎn)。
不過一夜沖刷,卻也讓他氣力暴漲了兩倍不止。
“難怪五品的刀如此強(qiáng)悍。”
李銳感受著體內(nèi)洶涌的力量,頓時明白爲(wèi)何莊仁和如此篤定能殺死自己。
要是他碰見一個六品的武者,說不定也會如此想。
第一次以氣海沖刷的效果最好,特別對戰(zhàn)力影響很大,一旦突破便有一個質(zhì)的飛躍。
這或許也是對突破者的獎勵,再往後,想要引起氣海潮汐可就沒那麼容易。
之後就是水磨功夫。
先繼續(xù)壯大氣海,直至能沖刷神魂,便算是入了先天。
這時。
門外響起王照的聲音:
“師父。”
“師父?”
“發(fā)生啥事,是不是尿壺忘記倒了,怎這麼臭呢。”
李銳有些尷尬,身上黏糊糊的很是難受,於是開口:“小照,燒幾桶熱水,我要洗澡。”
一個時辰之後。
洗去一身泥垢的李銳這才神清氣爽的走出房間。
王照這纔好奇的湊上前問:“師父,你突破啦?”
在李銳洗澡的時候,他就在琢磨到底是怎回事,然後就想到傳聞突破五品的時候可不就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有長進(jìn)。”
李銳望著王照。
自打御妖之後,自己這小徒弟是一天比一天機(jī)靈。
“師父,你真突破呀?!”
王照頓時瞪大眼睛。
乖乖。
那可是五品呀。
安寧衛(wèi)裡邊最大的兩個官可不就是五品,換句話說,現(xiàn)在自家?guī)煾妇褪乔搴拥奶欤浚?
‘我成紈絝了??’
王照一時間覺得有些不真實。
五品,別說在一縣,一府,就算在一州,那也是一號人物。
有這樣的師父做靠山,清河地界裡還不是橫著走,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自打出生就是貧賤命,結(jié)果活到二十多歲,反而變成從前他眼中的高門貴子。
李銳拍了拍還處於震驚狀態(tài)的王照:“好啦,小照,把屋子收拾乾淨(jìng),時辰不早,我先出去了。”
“哦。”
王照乖巧的點了點頭。
屋子裡實在太臭,楊勇和王照都沒了吃早飯的慾望。
李銳索性背著手溜溜達(dá)達(dá)的走出安寧衛(wèi),在路邊的小攤兒上買了倆包子。
一邊吃,一邊走。
吃飯乃是大事,不能廢忘。
不一會兒。
就來到了一間打鐵鋪前。
“師父,你來啦。”
劉鐵柱看到李銳出現(xiàn),頓時喜笑顏開。
算起來,師父可已經(jīng)有大半個月沒有來過打鐵鋪,他都怕李銳忘了鐵匠鋪子裡還有他這個徒弟。
“鐵柱。”
李銳先是對著劉鐵柱點了點頭,劉鐵柱自從跟了鐵狂之後,境界是一路看漲,甚至都快養(yǎng)出真氣,相比之下,鐵狂才應(yīng)該是劉鐵柱的師父纔對。
問道:“對了,鐵前輩呢?”
劉鐵柱努了努嘴:
“屋裡呢。”
“好。”
李銳一邊應(yīng)著,一邊掀開簾子朝著後屋走去。
果不其然。
就看到鐵狂正蹲在牆角抽著旱菸,屋內(nèi)煙霧繚繞。
“鐵前輩。”
李銳打著招呼,鐵狂擡起頭,從身後摸出一桿煙槍:“抽點?”
這次,李銳破天荒的拒絕。
“算了,下次吧。”
鐵狂也不以爲(wèi)意,正要收起煙桿,忽然眼神一凝,緩緩站起身,仔細(xì)打量了李銳很久。
甚至還抓起李銳的手臂摸骨。
最後嘴裡發(fā)出陣陣嘖嘖聲:“好你小子,又突破了。”
李銳眉頭一挑。
‘還是被看穿。’
他剛一入觀海就屁顛屁顛的來打鐵鋪子找鐵狂,當(dāng)然不只是爲(wèi)了拜見,就是想瞧瞧鐵狂的反應(yīng)。
四品先天可以看穿他人修爲(wèi),所以他想試試突破到五品,對方還能不能看出來。
他問出心中疑惑:“前輩,還能看得出來?”
鐵狂咧了咧嘴,跟看怪物似的望著李銳:
“你都五品,我當(dāng)然瞧不出來,但就是看不透,這才確定你小子突破了。”
李銳一聽,頓時啞然。
鐵狂是曉得他底細(xì)的。
從看得透到看不透,自然能推斷出是突破了。
反之,其他先天之上的武者也是一樣,至多就是無法確定李銳的境界,但肯定也是五品之上。
‘還需要改進(jìn)。’
李銳暗自思忖。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觀海境,以後肯定會有很多和先天武者打交道的時候。
鐵狂有些好奇:“你小子到底是得了啥好寶貝?”
李銳也沒隱瞞:“是姜大人給的鮫王淚。”
聽到鮫王淚三個字,鐵狂頓時恍然。有此等神物,再加上李銳逆天的資質(zhì),還真就有可能。
“姜小子倒也是捨得,那鮫王淚如果沒記錯的話,乃是他當(dāng)年爲(wèi)了衝擊四品遍尋鮫王淚,結(jié)果剛尋到就突破了,鮫王淚沒用上,便宜了你小子。”
‘還有這麼個由來。’
李銳聞言,這才明白姜臨仙爲(wèi)何不把鮫王淚直接吃了,而是能一直留下來。
姜臨仙衝擊四品用,他突破五品就給用了。
當(dāng)真是奢侈。
不過再選一次,李銳也還是會當(dāng)場就給吃了。
進(jìn)了肚子的寶貝,纔算是自己的東西。
“以前我聽姜小子說,是要留給閨女用的,居然捨得給你,開了眼了。”
李銳嘿嘿笑了笑。
姜嫣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七品,但鮫王淚這種猛藥對姜嫣來說還是太過霸道,起碼也要等如李銳一樣開闢出氣海才能用,否則一旦真氣逆走,可不是小事。
可等姜嫣開闢氣海,至少還要十年,再加上李銳這一次確實給姜臨仙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姜臨仙得到的好處只多不少。
因此,姜臨仙才會捨得將鮫王淚給李銳。
不過即便如此。
姜臨仙也算得上是大氣。
跟著這樣的上司混,纔是有前途。
鐵狂:“你小子是在想如何隱藏境界是吧?”
李銳輕咳一聲,絲毫沒有被看穿心思的覺悟,舔著臉問:“前輩有法子?”
鐵狂被氣笑:
“你小子,收的徒弟一個個老老實實的,怎就做師父的如此陰損。”
“辦法還真有。”
“改天我叫鐵柱那憨貨給你送去。”
他都能猜到,李銳這是要隱藏修爲(wèi),幹陰人的勾當(dāng)。
“多謝前輩。”
李銳頓時大喜。
有現(xiàn)成的功法,就不需要他再浪費(fèi)時間琢磨了。
時辰不早。
鐵狂也沒了繼續(xù)跟李銳插科打諢的心思,連連擺手:“滾滾滾,別打擾老夫打鐵。”
“好咧。”
這次來打鐵鋪,收穫滿滿。
李銳心滿意足的走出鋪子,然後徑直去了市貿(mào)司。
剛一走進(jìn)市貿(mào)司的集市。
就看到刀陌和夏小棠一起走了過來。
“這是.”
李銳眨了眨眼睛。
自打夏小棠偷溜出來之後,她就跟著李銳一同回到了清河,一住就是大半年。
這段時間裡,夏小棠碰見巫國人是能避就避。
今天怎麼大大方方跟刀陌一起出現(xiàn)?
心中驚訝,但臉上卻沒有太多變化:“刀兄,你是何時來的?”
刀陌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巫國,來清河的時間並不多。
“昨晚剛到,時辰太晚,就沒想到叨擾李老哥。”
他說完,又望向夏小棠:“小棠貪玩,偷溜了出來,勞李大人費(fèi)心,大巫讓我來看看小棠怎麼樣。”
李銳點頭:
“大巫可生氣了?”
刀陌:“李大人,放心,大巫可捨不得懲罰小棠這個關(guān)門弟子。”
關(guān)門弟子?
李銳眉頭一挑。
他沒想到夏小棠的地位這麼高。
一般來說,開山大弟子不一定是天賦最好的,求個穩(wěn)重就行,但關(guān)門弟子就不一樣。
一定要天賦夠好。
關(guān)門的意思也就是說,這個弟子已經(jīng)足夠好,不需要再收其他的徒弟就能把師父一身武功發(fā)揚(yáng)光大。
能成爲(wèi)大巫的關(guān)門弟子,夏小棠的天賦必定不一般。
夏小棠有些得意的揚(yáng)起小臉:“看吧,我就說大巫是不會怪我的。”
“小棠.”
聽到夏小棠的話,刀陌不禁頭疼。
李銳:“今日還早,不著急出發(fā),不如去醉仙樓吃點小菜,也算是給刀兄接風(fēng)了。”
刀陌爽快答應(yīng)下來。
他這次來清河除了找夏小棠之外,就是想著與李銳多拉近些關(guān)係。
半個時辰之後。
醉仙樓頂樓雅間兒裡飯香飄溢,令人食指大動。
夏小棠一個勁兒的埋頭吃菜。
別看她身份尊貴,可天天要和大巫坐一桌吃飯,關(guān)鍵是大巫不喜享樂,頓頓是青菜,她可不就成了大饞丫頭。
這段時日呆在見清河,每隔一段時間,李銳就會帶她去吃好吃的。
夏小棠是真的捨不得回去。
看著兩腮鼓囊囊的夏小棠。
李銳和刀陌只覺得有趣。
兩人喝著溫好的黃酒,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巫國現(xiàn)在的戰(zhàn)事。
“李老哥有所不知,南疆祁氏和鬼冥教同流,鬼冥教的九魂法王坐鎮(zhèn)蠻骨城,非地仙強(qiáng)者不可破。”
“可偏偏蠻骨城位置特殊,無論北上南下,都繞不過去,已經(jīng)對峙了半年之久。”
說起這事,刀陌很是鬱悶。
現(xiàn)在巫國的局勢已經(jīng)變得明朗,其他的亂黨都已經(jīng)被鎮(zhèn)壓,只剩下最大的一支,七皇子這一脈還在抵抗。
有祁氏的扶持,七皇子坐擁十五城。
實力不俗。
在加上與鬼冥教同流,新皇想要拿下七皇子卻也不是什麼容易之事。
當(dāng)然。
這一段,其實也與那位張首輔的手筆有關(guān)。
畢竟哪個皇帝、宰相不想開疆拓土?
北方一個龐大的帝國正盯著,巫國新皇要是與七皇子戰(zhàn)得兩敗俱傷,虞國勢必要趁虛而入,到時候巫國就算不被吞併,之前千百年也肯定要成爲(wèi)虞國的附庸。
戰(zhàn)爭就是如此,從來就不是單純兩方的事情。
牽扯太多。
不過就目前來說,巫國新皇至少表面上與虞國還是保持著不錯的關(guān)係。
刀陌與李銳並沒有什麼隔閡。
李銳黃昏時分回到家中。
正好看到劉鐵柱和王照坐在院子裡說笑。
“師父。”
劉鐵柱見李銳回來,連忙站起身,然後就在懷裡一陣摸索,最後掏出一本小冊子:
“這是鐵老頭讓我交給你的,說是能僞裝境界的功法。”
李銳臉色一喜。
“很好。”
有了這功法,他就不用擔(dān)心暴露實力的問題。
他現(xiàn)在纔剛剛邁入觀海,根基尚淺,依照實力保留七分理論,當(dāng)然不能讓別人把自己所有底細(xì)都看穿。
‘看來鐵前輩年輕時候也沒少陰人呀。’
不然鐵狂一個鑄兵師,哪裡需要這種功法。
肯定是曾經(jīng)有過一段不能與人言的過往。
李銳拿著小冊子回到房間。
一盞青燈。
一翻就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