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羣姑娘 我能創造一個民族
郎釋桓擔心酒後駕車會出危險,出發前特地安排了一名專職司機。一雙“醉鴛鴦”迎著午夜凜冽的寒風上了停在門口的斯巴魯,街燈的暗影時而掃過木然的臉色,一路長久的沉默。。。。。。
“沿路有24小時銀行嗎?”車子行至張燈結綵的市中心廣場,久久望著窗外的小女人終於開了口。
“有吧。前面轉彎兒就是工行。”郎釋桓略微舒展眉心,長長出了口氣。
“我取錢,麻煩司機開過去停一下。”低頭從包包裡掏出張信用卡。
吩咐司機照做,目送著步履蹣跚的小女人獨自進了自助銀行,跟司機碰頭點了一隻煙,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
幾分鐘過後,女人終於從自動門裡走了出來,一路小跑再次鑽進了後座。拉開拉鍊,點了點剛剛取出來的一大摞錢,輕聲嘆息,很快又塞了回去。
郎釋桓將燃盡的菸頭彈出了窗外,轉神詢問神情落寞小女人,“現在出發?”
“嗯,走吧。”心不在焉的回答。
注視了對方半晌,扯起冰涼的小手緊攥在掌心,用力一拉將她攬入懷中,“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陪著笑臉,貼在耳邊找了個話茬。
“什麼都沒想。”十指交握,感受著熾熱的掌溫。
“呵呵,怎麼可能呢?咱又不是聖人。有情緒正常,我站在你一邊。”
將散在窗外的視線拉回了他的臉,言語間帶著幾分不確定,“你覺不覺得,我媽太過分了?每到這時候,我就覺得我上輩子沒幹好事兒,怎麼會生在這樣一個家裡?”
“生在哪家都一樣,全世界都重男輕女,你得學會面對現實。”
“城市裡好得多。”
“那是因爲房子太貴了。房價高唯一的好處就是讓生女孩的有了點優越感。”
身子控制不住地瑟瑟發抖,緊緊捏著他的手指,“我想找個地方喊兩聲桓子,我快控制不了自己了。。。。。。”神情恍惚,講話明顯帶著哭腔,“憑什麼倒黴的總是我?女孩兒怎麼了?爲什麼一定要偏向男孩兒呢?”
“男的就是一切,有了男的才能談得上延續香火。”
“靠男的自個兒生不出孩子!”憤憤不平的爭辯。
“沒錯。但是大規模繁衍這事兒,靠女的是不行的。肚子就一個,生產效率太慢。男人不一樣。給我一羣姑娘,我能創造一個民族!”
“呃。。。。。。”莫名想起羣發機,女的不過是個接收終端。。。。。。
“人活著其實賊沒意思,尤其農民,種了糧食,吃下去,變成屎拉出來,屎又送回地裡種糧食,糧食又吃下去。。。。。。對於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活著就是活著。就像一條鮭魚一樣,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是發情、結婚、生孩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想。”
“魚纔不會在乎自己生出來的是男是女呢!”
“呵呵,人在乎。不只你媽這樣,這就像是一種宗教,我們都信仰這個。男孩兒就像是整個宗教體系中的主神。而且,越怕死的人越在乎‘香火延續’,通過這樣的連綿性時間概念,死亡的恐懼被消解了。”
“可我沒覺得男孩兒有什麼了不得,有時候,還不如女孩兒呢!”
“我都說了,你就把‘男孩’當做一個神學符號好了。這就像原始社會的某個部落會去朝拜一頭‘驢子’。他們注重的不過是驢子身上的某種神奇的特質。但仔細想想,幹嘛要去膜拜一頭驢子?”
“你是說——那是我媽的信仰?”
“嗯哼,就像我們信佛一樣。你媽真正信的是‘祖宗香火’。我們相信佛法能幫助人得到解脫,她相信生個男孩子纔是根本的解脫之道。”
“呵,‘她的神’正躺在醫院裡,等著她來拯救。”察覺到自己的冷酷:弟弟生死未卜,她居然有些幸災樂禍。
“她拯救的不是你弟,她在拯救‘萬代基業,祖宗的香火’,她會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神聖,即便犧牲女兒的店鋪和前途也很合理。要命的是,你跟她信仰的不是一個宗教。你要是也信‘祖宗香火’,可能很願意犧牲自己。”
“不,沒人願意,人性是自私,何況他延續的根本不是我家的dna,越到這個時候我就越能想起他不是我親弟。”
“但是你媽不計較什麼dna。她就是把你弟當神一樣供著。在供奉一個男孩的艱辛過程中,實現自我價值。”
苦笑,“呵,不是我媽變態,就是我變態了!自從有記憶開始,就努力使自己做得更好。我想像家人證明,我比男孩還強。”
“呵,如果一個女孩的個人價值必須通過擊敗男孩子才能得到實現,這個女孩子本身並沒有價值。你的思維前提已經承認了男孩兒標桿般的主體地位。是不是這樣?所以,不要比,也沒有可比性。開開心心地做你自己,女孩兒也有女孩兒的幸運。
要知道,那神祇一樣的光環,也正是男人最致命的悲哀,在這種崇拜之下,男孩子基本喪失了自由意志和慾望,僅僅成了一個空虛的幻想投射物容器。被太多的期望捆縛著,不能隨性所欲,否則就會有人跟在屁股後面說你不對祖宗負責,不爲面子操心,不爲賺錢和工作,在遊戲和胡思亂想中等待死亡。比如我媽、我爹、我親戚、我鄰居都這麼說我——這麼大年齡也不成個家!不就是沒結婚麼,我tm招誰惹誰了?”
“呵,叫你這麼一說,做男人還不如做女人呢。女孩兒自由,可以由著自己怎麼活,沒有期望,就沒有太多的譴責。我不想以神的姿態活著,我也不盼望神來拯救我。我就是我,不傲慢也不自卑。”用力握緊他的手,“謝謝你,我心裡好受多了。”
“我可能是個極自私的人,有時候會希望自己是個女的。我最討厭別人把大筆大筆的期望寄託在我的身上。我很清楚自己不是神,只想過簡單輕鬆的生活。對於感情也是這樣,習慣了不許願,不承諾。開心就好,一切隨緣,我懷疑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能受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