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日高懸，羣狼環(huán)伺。

奔跑吧！放開你手中駿馬的繮繩！

任由狂風呼嘯！

…………………………

狼羣嚎叫，奮不顧身地撲上去，用魚雷與光矛組成的獠牙撕下血肉，利爪捅破皮膚，將熱騰騰的內(nèi)臟拖出來，嘴吻猩紅，帶著嗜血的狂熱。

艦隊外側(cè)的有些船隻永遠地脫離了主部隊，很快被無數(shù)只狼圍上撕碎，被徑直自外側(cè)撞穿透內(nèi)部艙室的船隻朝外噴泄出大氣與船員，那些鮮血飄灑在虛空之中，隨即再被爆炸所吞沒。

然而頭馬將永遠不減速。

馬羣大步穿越著【基利曼】的艦羣，風聲越來越大，原本光潔整齊的船壁外側(cè)被日光與爆炸的光芒映亮，波光粼粼起來，像是駿馬迎著風與日光吹拂起的毛髮。

眼見整支艦隊要穿過第一道防線，頭狼不滿地呼嚕起來，他麾下忠誠的狼羣立刻做出了反應(yīng)，那些更大、閃爍著詭異靈能波動的船隻出列，朝可汗所率領(lǐng)的艦隊筆直衝過去！

【……】

艦首之上，大汗不動聲色地皺眉，他的身影彷彿越發(fā)高大起來，就像是高原上遠方立於山巔的牧馬人，狂風與自由的氣息在每個白疤身旁浮現(xiàn)，也爲整支艦隊最前列罩上一層光輝。

但是……還不夠！

艦隊最核心區(qū)域，尼歐斯猛地直起身，雙目炯炯有神，黑髮狂亂地飄揚起，金焰燃起，彷彿自他的骨髓深處燃起。

他嘴角未擦拭乾淨的鮮血更加刺眼，這銀河間大抵鮮有如此瘋癲、如此對自己對任何人狠厲的存在了，任何有靈能視角的人看見此刻人類之主的行徑，大抵會因爲他的瘋癲而驚呼地嚇暈過去。

若做個不恰當?shù)念惐龋瑺懥烁嗔α浚@個男人已然將自己的血肉與肌膚獻祭給了力量，但現(xiàn)在他的艦隊、他的子嗣、他的帝國呼喚著另一場勝利，他必須要贏。

他將自己的骨頭拆下來，扔進火堆間，眼看著火焰欣喜狂熱地燃起來，熊熊火光照亮這個男人面目猙獰的笑容，與他所剩不多的存在。

金焰燃起，隨後一縷穿堂風直接穿過他身旁，黑髮繚亂吹起，他身邊的金焰頓時消散於風中，化作星星點點的星火。

風聲越發(fā)大了，越發(fā)強勁，明堂堂的日光照下去，照亮一整個草原與高山，照地一絲黑暗與陰影都不存，翱翔於狂風之間的鷹因此更加高傲。

人類之主在用他自己的靈能配合可汗，就像是他當初替羅伯特·基利曼般，爲他的兄弟們拴上靈能的繮繩。

這一幕並不爲基利曼所知，沒有多少原體知道，若局勢需要，帝皇會主動用靈能配合他們——真正知曉這件事的大抵只有現(xiàn)在的雄鷹之主，察合臺正翱翔著。

感受到自己的靈能大增，可汗卻只是沉吟片刻，既不大喜，也不大悲，他眼中只有對狂飆的專注，他會將軍隊送往泰拉。

霎那間，那些前來自爆的靈能船隻筆直撞入了艦隊，璀璨的藍光爆開，卻迅速被艦隊所帶起的颶風吹向身後，嘈雜不諧的詛咒被速度所忘卻，只剩引擎的轟鳴。

宛如一支鋒利的箭矢，筆直射出紛亂鳥羣，凜冽的白光滑過箭頭——他們成功駛出了第一道圍堵。

遮掩視線的蔚藍色艦船被拋在腦後，就像是撥去浮雲(yún)，可汗銳利如鷹的雙目間頓時開闊空曠起來，但卻無一絲欣喜。

這只是“第一道”防線。

原體遠眺，見那密密麻麻的，如同虛空長城般，猶如一條波光粼粼河流在太空中組成的防線。

這樣的防線，【基利曼】佈下了二十七道。

第一道防線不過是開胃菜——

由那些速度較快、冥王星附近能夠最快調(diào)度起的雜亂艦隊組成，接下來他們將面對的艦隊防線將一重比一重堅固，只粗略掃一眼，可汗便已然看見了至少九艘榮光女王級別的重艦靜靜漂浮在它戰(zhàn)列艦的簇擁間，等待著將炮火與死亡賜予外客。

更加棘手的是，在前往泰拉的路上，那些依託於行星建立起的重型火力平臺——那些平臺的火力覆蓋範圍顯然會超出所有人想象。

而要抵達泰拉，還會面對一個可能讓整支艦隊折戟的落馬地——源源不斷自火星起飛的各色航天器已然鋪滿了整個太空平臺，想要直達泰拉，便必須經(jīng)過火星的領(lǐng)域。

可汗有理由相信那顆支撐著整個帝國的機械星球上，有著可以毀滅他們的黑科技。

這就是資本，這就是【羅伯特·基利曼】的資本，經(jīng)營著一整個帝國所獲得權(quán)力與軍隊。

可汗眉頭間的小山巒越發(fā)緊蹙，但原體依舊如高山般屹立著，爲他的戰(zhàn)士們開風破浪。

或許是察覺到大汗心中的煩悶，來自帝皇的靈能通訊再度響起——

“你只管向前衝……我的孩子。”

不知是不是因爲正在透支靈能的緣故，又可能是因爲他將自己的靈能一點點撕碎，融入可汗靈能領(lǐng)域的緣故，帝皇此刻的語氣萬分平和……甚至透著詭異的仁愛。

就像是真的在勸慰自己的子嗣那般，但這顯然不可能，因爲這是尼歐斯。

緊接著，原本平和的聲音再度染上一絲賭徒坐上賭桌時分的癲狂。

“押上一切——我們的艦隊必須抵達泰拉，察合臺——我向你再度強調(diào)一遍，除少部分精銳部隊外，一切都可以被犧牲。”

可汗感到那正在燃燒的太陽更加膨脹了，就像是恆星瀕死前的最後輝煌那般，原體不清楚人類之主究竟到了哪種地步——他現(xiàn)在也不會去思考這一問題。

他只是對帝皇的瘋狂感到些許不滿，但也僅僅停留於此——似乎現(xiàn)在在對人類之主是個混蛋這一事實下定義已經(jīng)沒什麼必要了。

【我會將艦隊送過去。】

可汗的下頜緊繃，他看向那一重又一重起伏的山巒，點了點頭。

【但你最好能夠確保自己抵達泰拉後依舊有能夠戰(zhàn)鬥的力量，人類之主?！?

而不是提前梭哈，帝皇的表現(xiàn)永遠會讓人擔憂他是不是早就把自己的全部都典當了出去，但依舊一副坦蕩的樣子。

“你無權(quán)質(zhì)疑你的父親，察合臺——你只管衝過去，剩下的我來解決?！?

【……】

可汗慶幸於自己剛剛沒有給帝皇一絲一毫的同情，但在吃下帝皇的定心丸後，原體的目光更加犀利，他望向那些船艦——他們將衝過去，以以卵擊石的狂妄。

【羅伯特·基利曼】就坐在他泰拉的皇座之上，睥睨著他們。

…………………………

【主命運線】

【過去】

“啊……怎麼還沒批完。”

雙眼下是厚重黑眼圈的哈迪斯自泰拉辦公室的公文堆中擡起頭，頭髮已經(jīng)因爲批公文而被揪地繚亂如同雞窩。

“基利曼——喂！基利曼——你還好嗎？！”

哈迪斯朝另一邊喊道，只見那堆公文山抖了抖，隨後那之下露出一個遠比哈迪斯更加憔悴的中年金髮男人，基利曼就像是死了那樣，或者比死更慘。

【我還好。】

基利曼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在做太陽系的防禦體系搭建——我認爲有必要將軍隊與亞空間手段相結(jié)合起來。】

哈迪斯撓撓頭，一攤手，

“我認爲太陽系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固若金湯了，兩大進出太陽系的星門都被重兵把守——更別提駐紮在各個行星的軍隊，還有火星的守軍?！?

【不好說，】

基利曼沉吟片刻，他想起當年綠皮們的戰(zhàn)鬥月亮，但在那之後，基利曼直接升級了泰拉的防禦系統(tǒng)，昔日的狼狽再不會重現(xiàn)了。

“那你來做進攻方，”

哈迪斯往後一仰，他的確不相信太陽系能被輕易攻破，基利曼就像是被害妄想一樣瘋狂往太陽系的各處角落塞兵——這些資源或許可以留給其他星系，用作發(fā)展。

“你能想到有什麼方法進攻太陽系嗎？”

基利曼默默地擡起一隻手。

【我的確有一個粗略的思路——哈迪斯，你還記得某個現(xiàn)在正在巴巴魯斯度假的原體嗎？】

“莫塔裡安？”

哈迪斯一愣，風馬牛不相及，基利曼咋突然提起這個。

【將一整支艦隊塑造成自殺式衝鋒的箭矢，然後衝進太陽系——他們抵達泰拉的概率絕不爲零?！?

“但他們怎麼進入太陽系？冥王星和海王星並不會接受他們的闖入——其他靈能域也被星炬的光芒填滿?！?

【或許有其他方法……】

基利曼說到，眼中閃爍出幽光。

【但不論如何……我認爲有必要針對這一情況增加守軍，至少要讓這支艦隊在接近泰拉之時，幾近全軍覆沒。】

…………………………

他們當然會全部滅亡。

【基利曼】冷眼看著星盤上移動的密集軍旗，來自另一命運，以卵擊石的艦隊正在他的重兵把守下層層剝落。

不過是狂妄一時。

【基利曼】心中冷笑，但戰(zhàn)略上依舊不怠慢，更多的軍隊正在集結(jié)。

他看著那支最初意氣風發(fā)、銳不可當?shù)呐炾牨灰粚訉觿兟洌仁亲钔鈧?cè)那些聊勝於無的小行星碎片與工程船隻。

隨後是外側(cè)那些如同炫耀一般的亮白色艦船，光潔的外表被一層層剝下來，露出血管，露出血肉，它們徒勞地陷落於他的軍隊間，頃刻間被撲上去的【極限戰(zhàn)士】艦船所撕碎。

最前列的那艘榮光女王也變得鮮血淋漓，【基利曼】滿意地欣賞著它側(cè)弦上被一艘自殺式艦船所劃開的長長傷口，敵軍的船員正徒勞地試著修補那些缺口。

雖然置換比依舊令這位君王不滿，他擁有著遠超對面的艦船數(shù)，卻依舊讓他們一重重越過來，越來越接近他帝國的核心——這是一種恥辱，敵軍本該在太陽系最外側(cè)的防禦圈就被徹底剿滅。

但最終他們會消亡，狂妄的野心如同他們可笑不堪的艦隊一同被撞碎，化作太空垃圾，無用地飄蕩於虛空間。

…………………………

[三小時後]

【基利曼】沉默著，面色不善，看著被突圍的第十三道防線，在那裡，他的兩艘榮光女王級巨輪剛剛沉沒。

那支艦船卻依舊速度不減，即便已然破破爛爛如同垃圾車的隊伍。

…………………………

[六小時後]

【基利曼】猛地站起來，他打開副海軍指揮的通訊，訓(xùn)斥起來，他面前，星圖之上，那支艦隊已然瘦小了不少，大部分的艦船帶著傷痕——最前頭的那隻榮光女王甚至一個側(cè)翼的引擎已經(jīng)爆炸停擺。

但他們的速度卻依舊不減，甚至就像是擺脫重量那般更加飄逸，更加狂熱，帶著一去不返之志。

[我不希望看見他們抵達火星的防衛(wèi)線。]

【基利曼】沉著臉說道。

…………………………

[九小時後]

[這是最後一層外太空防線！你們到底在幹什麼？！我難道養(yǎng)了一羣絲毫不知道如何海戰(zhàn)的廢物嗎？！我給了你們遠超對面的艦船數(shù)，與完全不遜於他們的裝備——這就是你們打出的戰(zhàn)績？！]

【基利曼】咆哮著，隨後，他又再度轉(zhuǎn)身，彷彿頓時冷靜下來那般，揉著自己的眉心——他意識到這或許是某種更深層的敘事層與命運干涉——也就是說，另一個人類之主終將降臨在泰拉之上。

這是某種命運的必然，這銀河偏好戲劇，任何象徵性的符號最終都會站在它應(yīng)當出現(xiàn)的舞臺。

【基利曼】寧可如此想，也絕不願相信這是正在同他對峙，來自可汗的智慧。

以及人類之主的氪命。

冷血君王沉默片刻後，果斷離席，留下星圖在原處閃爍，在那錯綜複雜的地圖之上，那支被金色高亮標出的艦隊的鋒芒已然直指火星。

…………………………

【察合臺，哈哈，有一手！】

狼王豪邁的聲音響起，可汗不語，他已然滿頭汗珠，臉色變紅，高強度的集中指揮饒是原體也逐漸感到吃力。

現(xiàn)在白疤的艦船已然屈指可數(shù)，可汗最初將他們部署在艦隊外側(cè)——已然想到了當前的畫面，這便是代價，換取的便是艦隊越發(fā)迅猛的速度。

剩下的艦隊大多是來自【荷魯斯】的艦船與狼王的艦隊，但現(xiàn)在全部的船員與軍隊都忠誠地團結(jié)在大汗身旁，絕無半分不滿——

察合臺·可汗在先前的戰(zhàn)役中，用能力與自己部下的犧牲證明了他在海戰(zhàn)中覺無法動搖的地位——現(xiàn)在所有人都相信這位來此草原的原體真的能將他們帶領(lǐng)向泰拉。

【這個就讓我們來吧——察合臺，你就負責最後的衝鋒。】

察合臺還在遲疑，但狼王的艦隊卻已然迫不及待開始朝外側(cè)駛?cè)ィ聊提?，原體點點頭。

接下來是最後一道外太空防線——火星。

這一去——大抵可能是最後一面。

黎曼魯斯雖然魯莽，但可汗相信這位野狼的原體在關(guān)鍵時刻足夠靠譜——在這個該死的命運線中，兩位原體的默契也已經(jīng)足夠了。

【啊——我就一件事可能需要麻煩你，可汗，如果可以，記得替我?guī)鸵话讶R昂，哈哈，他夠苦的了?！?

任何忠誠於帝皇的原體都會獲得悲慘命運，就像是荷魯斯，就像是聖吉列斯，就像是萊昂莊森。

察合臺冷冷地想到，狼王的這句話應(yīng)該對帝皇說——但魯斯知道帝皇的爲人，所以這句話最終交給了可汗。

【我會的，】

可汗頷首，看著野狼們的艦隊嚎叫歡呼著衝入火星附近的防線中，用自己的身軀爲艦隊抵擋下炮火。

【來冬再會……魯斯?！?

察合臺輕輕說道，隨後，他再度看向前方，那顆蔚藍色的美麗星球已經(jīng)肉眼可見了，只消最後的衝鋒——這艘已然疲倦不堪的艦船會輕鬆用它的龐大身軀擊碎那些軌道防禦戰(zhàn)，爲身後的部隊開闢道路。

【前進吧?！?

可汗說，面色平靜，【最大功率——直到引擎解體?！?

一小時後，天罰降臨於泰拉。